那人原本是察哈爾人士,具體出生何處,無人可知,不過,他自稱索綽羅氏,說是皇親貴戚,雖說比不得劉玄德,也總說得是楊國忠。
當時言語傳到京中,聞嘉慶帝耳,嘉慶帝語:“劉玄德起於漢室衰竭、神器旁落,後稱昭烈帝;楊國忠所謂無賴者,楊玉環一人得道,才使得雞犬升天。”
其因此一言,被髮配邊疆,押送官吏說是路上已死,擇地掩埋,回來上報,嘉慶帝不究身後,此事就此結束。
龐敬賢當時刑部官員,其父朝官二品,看嘉慶帝眼色,負責此事,下朝回家說與他,二人判那人個發配邊疆,也都見過那人。
龐敬賢今年六十有九,按土埋身子的說法,他也是埋住了嘴,沒有多少時日好活。
那人道:“大人雖然發配了我,只怕是不記得小人姓甚名誰,今日小人這麼一說,大人可要記好。小人是索綽羅·庸善,自己起了個漢人名字叫做索庸善。當年你們父子二人聽了那昏庸皇帝的話,把我發配邊疆,路上不幸有疾,那另個押解官吏怕我傳染,拋下我回京城覆命。誰知我有幸遇到恩人,蒙他不棄,救了我一條小命,而後帶我前去歐羅巴,見識何爲真正上國。我們所能者,別國已棄之;我們所不能者,別國皆能。龐大人,如此情形,固守己念,可當真是害人害己。他大清國覺得自己天朝,無需學習,其實是別國眼中蒙童,不知爲知之!”
聽得此言,龐敬賢當真是憤怒異常,喝道:“你這樣還能說是我大清國子民?!你......”
他平素罵人,最多不過一句“賊子”,這時候要抒發憤慨,可真是“有心殺敵,無力迴天”。
索庸善不以爲然:“龐大人,無論您是怎樣罵我,可我說的都是事實,是無可挑剔的。也許這時候您不懂,可是,您看着,總有您服氣的時候。咱們大清國有幾大酷刑,想來龐大人這樣‘清官能吏’必然未能體驗,今日您也是有幸體驗一番!”
說着,一揮手,就有人端起那貌似“火銃”又有不同武器來,兩槍打死馬伕老張和葉老翁,龐敬賢還要生氣,可怒氣攻心,終於是昏了過去。
索庸善令人綁住他,架馬離去。
......
......
龐敬賢之職守知者不多,所以他的失蹤亦未引人注目,而道光帝豈能不知其身份職責,着急中也無人可說,就無端責令各地搜查龐敬賢蹤跡。
可索庸善跟着夷人是到所謂使館(其實可以說是一片小型的租界),官吏哪怕再是蠻狠,終於不敢闖入使館搜查,也就無人知道龐敬賢蹤跡。
也有人提一嘴使館,可英吉利剛破了清國軍隊,占城掠地,且簽訂條約,哪裡能再惹?
英吉利之侵略也是道光帝心頭病,前些時日才被迫將禁菸的林則徐革職查辦,又有人提及此事,當即貶官發配,朝中、地方都沒了聲音,龐敬賢就算是“人間蒸發”。
(PS:外國公使可以進駐北京是在第二次鴉片戰爭後,簽訂《天津條約》中有一條爲:外國公使可以進駐北京。這裡所謂的使館,其實是當時英國侵略中國後留下的“辦事處”一類的地方,同樣相當於爲英國所有。所以,接下來都會以“英國公館”相稱呼。)
英國公館
龐敬賢醒來時,發現自己是在一座富麗堂皇房屋中,具體位置不得而知。
這房間只有一張牀和一扇門,連窗戶也沒有,可能就是用來囚禁某些重要人物。
他掙扎着要起來,這時候,有人推門而入,是索庸善。
索庸善看到龐敬賢撩開身上被子,連忙過來,按住他肩膀,說道:“龐大人,您醒了。”
龐敬賢不肯理他,只是要站起來,卻被索庸善按住。
索庸善臉上露出和善笑容,說道:“龐大人,知道嗎,英吉利那邊有種技術,不需要您清醒就可以知道想知道的東西,叫做‘催眠’,非常神奇的東西。所以,不瞞您說,我們已經得到了我們想要的。”
他話說到這裡就暫停,要看龐敬賢反應。
所謂“哀莫大於心死”,龐敬賢淡然道:“既然你們知道爲什麼還不肯放了我?要知道,只要你一不留神,我就會撞死在這裡!”
索庸善聳肩:“無妨。其實啊,我們就是想讓您看看,您守護了這麼多年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不然這輩子豈不是白過?”
龐敬賢住口不言,不知心思是否動搖。
出門,金髮人就站在那裡,見他出來問道:“情況怎麼樣?”
索庸善說道:“龐德先生,您好,他已經醒了。”
詹姆斯·龐德皺眉問道:“難道不需要派人守住這裡嗎?萬一他想不開自殺怎麼辦?”
索庸善譏笑道:“無妨,龐德先生,他對於這個國家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熱愛。怎麼說呢,我們國家人非常奇怪,很多人是口頭說着自己多麼熱愛自己的祖國,可是一旦這種熱愛觸犯到自己的利益,那麼,他們就有可能出賣自己的國家。當然,我要提醒的是,龐德先生,不要想着在這裡搞你們在印度的那一套。”
龐德來了興趣:“哦,這是爲什麼?”
索庸善道:“你要知道的是,這片土地上生存最多的是漢人,而漢人是極其反對異族統治的。你看我們大清能夠統治這麼多年,其實背後很不容易,幾乎每年都有反對者出現,不過,因爲所謂‘愚民政策’,並沒有起到很大作用。可是,現在已經有人注意到‘開眼看世界’的重要性,所以說,接下來如果清廷不進行改革很難存在。而他們如果推翻清廷,就不會再接受另一種形式的異族統治。”
龐德無所謂一笑,不置可否,只是說道:“哦,索,明天我們就啓程前去那個地方,相信會讓我們滿意的!”
索庸善暗歎,而後還是奉承笑着:“好的,龐德先生,值得清廷這樣重視,那裡的東西肯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龐德笑看他:“你還真是‘忠心耿耿’啊!”
索庸善只是諂媚笑着,不肯言語。
龐德轉身離去,而索庸善在遲疑幾秒後也是跟上。
龐德頭也不回說道:“走吧,看看今天吃什麼,我可不要再吃那什麼意大利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