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雲平的電話一下子就把兩個人的興致給徹底攪合了。付穎也從浴缸裡站了起來,大概也猜到了這個時候除了王雲平之外,沒有人會給原小生打電話了,神情也沒有像剛剛下去的時候那麼羞怯了,直挺挺地站了起來,伸手去拿剛剛掛在衣架上的衣服,準備跟原小生一塊過去。她今天還擔任着王雲平司機的重任呢。
原小生無意間,在付穎身上瞟了一眼,那些隱藏在泡沫後面的內容也一覽無餘了,心頭一個激靈,還是穩了穩情緒,轉身走出衛生間,接了電話,道:“王縣長,你還在宴會廳嗎。我馬上就過去。”
王雲平卻在電話裡道:“我已經不在酒店了。你就不用過來了。你要是酒醒了,就跟付部長去趙書記那裡坐坐嘛。趙書記剛纔還給我念叨你們呢。你可不能辜負了人家趙書記一片心啊。我看趙書記對你還是非常關心的嘛。好了,就這樣吧。”說完就把電話掛斷了。
原小生將手機重新裝進口袋,就想起王雲平來的時候並沒有開車,肯定是不知道跟誰一塊走了。能跟誰呢?總不會是原文清吧。當然也有可能是張慕雲。可張慕雲是跟孫一民一塊來的,怎麼也不會做出如此不給孫一民面子的事情來。那就只能是原文清了。原小生的心中就忽上忽下地感覺這個原文清似乎有些圖謀不軌似得,眉頭一下子緊縮了起來。
付穎從衛生間出來,問怎麼了。原小生只嗯了一聲,也沒有理她,心中一直縈繞着原文清的身影。原文清是分管農業的副縣長,也不進常委班子,在河灣縣縣處級幹部中,位置是排在非常靠後的。兩年前省裡給下派了一個掛職副縣長。按理說,掛職幹部的位置應該是排在最後的,可組織部還是把原文清排在了最後。
原文清自己也知道,組織部是定不了自己的位置的,自己之所以排在掛職副縣長的後面,肯定是孫一民的意思。從此以後他對孫一民就耿耿於懷,可他天生懦弱的性格,又不敢跟孫一民公然對抗,就表現的有點陰陽怪氣了,明面上是孫一民的人,背後卻不時耍些小手段,讓孫一民不舒服。當然也不能排除有伺機報復的嫌疑。不過又因爲膽小的原因,做起事來就非常的謹慎,每幹出一件讓孫一民不高興的事情,總能把事情的根本原因歸結於客觀事實上,讓孫一民也無話可說。
可孫一民畢竟不是傻子,一來二去就看出了他的這點小毛病,就指示韓雲寶敲打過他兩次,讓他擺正自己的位置。韓雲寶卻沒有這麼做,變換了一個方式,告訴原文清說:孫書記很器重他。
韓雲寶起初的意思是想慫恿一下原文清,讓原文清更加囂張一些。他也知道像原文清這樣膽小的傢伙,自己要是替孫一民一敲打,弄不好就把原文清敲打到孫一民的跟前了。韓雲寶不想讓孫一民跟前的人太多。太多了對自己不利,本來倚重自己的事情,就不倚重了。
然而結果還是跟韓雲寶的預料出現了偏差。韓雲寶給原文清說完之後沒有幾天,很少往孫一民辦公室跑的原文清,竟然開始三天兩頭跑到孫一民的辦公室彙報工作。弄的孫一民也有些莫名其妙,覺得原文清就是賤骨頭,總要敲敲打打,才肯聽話。
這種沒有政治原則的傢伙,放在哪兒都是非常危險的。作爲一個副縣長,他跟在王雲平的屁股後面本無可厚非。然而他跟在王雲平的屁股後面究竟要幹什麼,就讓人很難琢磨了。
原小生分析着原文清,付穎就把雙手交叉了,掛在了原小生的肩膀上,問道:“想什麼呢?是不是王縣長那裡又有什麼狀況了?”說着就又有些醋意道:“你也太愛但淡操心了。王縣長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還不如你啊?”
原小生將付穎的手拉下來,退了兩步,坐在沙發上。付穎順勢偎在了原小生的懷裡,臉上漂浮着滿足的微笑。原小生道:“並不是我愛淡操心。我剛纔已經給你說過了。別看這個原文清一臉老實像,其實是居心叵測。我總感覺他要做點什麼文章。要不然,他爲什麼要整天跟在王縣長的屁股後面呢?”
付穎反駁道:“我看是你太多疑了。副縣長跟在縣長後面搞工作,有什麼不妥的。我覺得你對原文清這個人還是不大瞭解。我給你說,原文清這個人膽子小的很,屬於那種‘上天言好事下地保平安’的類型,不會有什麼事兒的。”
原小生冷笑了一聲道:“你的意思是說他是土地公了?不過讓我看,他即便是土地公,也是孫猴子變得土地公。這傢伙心裡不安分。”說着挪動了一下身體,將付穎扶起來,接着道:“據我所知,原文清這個副縣長已經幹了將近五年了吧。他就不想着再往前走一步?這根本不可能嗎。”
付穎不服氣地問道:“可是據我所知,原文清已經是快五十歲的人了,他再往前走一步,能走到哪兒去呢?縣長肯定是不可能了吧。學歷別的先不說,起碼年齡這一關就過不了。他還能有什麼想法呢?”
原小生不同意付穎的看法道:“不能說當不了縣長了,他原文清就沒有想法了。常務副縣長,縣委副書記呢?你是組織部的,應該比我更清楚,副縣長和常務副縣長、副書記,儘管都是副職,退居二線後的待遇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常務副縣長和副書記退下來就是人大、工聯和政協的一把手。可副縣長退下來就是二把手了。你是當了多年二把手的,應該明白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區別的。”
付穎也好像一下子明白過來了一樣,卻因爲原小生說他是二把手,就有些不高興了道:“你的意思是說,原文清想通過此次班子調整,爭取進常委?這也有點太荒唐了吧。別說輪不上他原文清,就是現任的常委,也都是在河灣縣樹大根深的主兒,他能把誰扳倒呢。更何況市裡也就是調整了一個縣長,並沒有調整班子的意思。他原文清即便是有這種想法,也不會有機會啊。”
原小生頓了頓道:“在我們這個體制裡,本身就沒有什麼事情是可能的,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再說了,縣裡班子調整也不是完全由市委決定的,起碼孫一民這個縣委書記是有建議權的嗎。而他的建議權,在這種混亂的局面下,往往能發揮非常大的作用。你想想,他要是跑到市委,給李東權訴苦,說班子指揮不動,存在派系問題,要求進行調整,市委可能不考慮嗎。縱然是李東權不會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將王雲平撤出河灣縣,也起碼會給孫一民一個面子,把現有的常委班子調整一兩個人做做樣子,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他李東權空降一個王雲平到河灣縣,事先也沒有跟孫一民打招呼,已經造成了對孫一民不尊重的影響。哪怕是李東權明知道是孫一民在跟他談交換條件,他也不得不平衡一下孫一民。”
說到這裡,付穎臉上的表情就凝固了,半天才道:“照你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我覺得你考慮的還是有點太長了。現在王雲平和孫一民的較量纔剛剛拉開帷幕。鹿死誰手,還沒有定論,你就考慮孫一民敗了之後的事情,是不是有點爲時過早了。說不定王雲平鬧不過孫一民,被孫一民一腳踢出了河灣縣,你這個擔心是不是就有點多餘了。”
原小生淡然笑了一聲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對王縣長還是非常有信心的。”
付穎似乎總喜歡跟原小生唱反調一樣,白了原小生一眼,道:“我看未必。第一,孫一民在河灣縣經營這麼多年了,河灣縣現任的大部分幹部,有一大半跟孫一民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第二,就算是王雲平的背後有市委李東權書記撐腰,可這裡畢竟是河灣縣,也有他李東權鞭長莫及之處。第三,孫一民也算是老江湖了,起碼比王雲平多十幾年二十年的政治鬥爭經驗。憑這三點,王雲平輸的面兒就要大一些。”
原小生冷冷地笑了笑道:“虧你還當了一屆半的鄉長,三個月的組織部長,怎麼能把最要緊的東西給忽略了呢。既然你講了三點,我也給你講三點:第一,孫一民儘管在河灣縣經營多年,但政績平平,這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吧。市委之所以緊急將王雲平調到河灣縣,其初衷就是要用王雲平這位留美博士來謀劃河灣縣的發展。河灣需要發展,河灣人民更需要發展,用發展來改變河灣縣貧困的現狀,用發展來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這纔是當前最實際,最迫切的問題。
第二,你既然說到了撐腰的問題,我也給你說一說。你認爲王雲平的背後有市委李東權書記撐腰,我卻不這麼認爲。如果王雲平能帶領全縣人民改變目前這種落後的面貌,那麼給王雲平撐腰的就不僅僅是李東權書記一個人了,而是河灣縣三十八萬人民。你想想,有三十八萬人民爲王雲平撐腰,孫一民有可能打敗王雲平嗎。
第三,政治鬥爭跟經驗和閱歷固然有一定的關係,而且關係非常緊密。但是其前提是在同一條起跑線上。現在孫一民跟王雲平的目標都不一致,孫一民是想方設法往口袋裡摟錢,而王雲平是想盡一切辦法要把河灣縣的經濟搞上去,把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上去。這段時間搞的招商引資就是一個很少的佐證嗎。在這樣的大前提下,孫一民幾乎連贏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最後我再給你補充一句,你別忘了,我們這個政黨的根本出發點是什麼,是代表了誰的利益。說的難聽一些,哪怕就是下面的人做樣子、搞政治形象,也要考慮到人民的意願。”
原小生說完,付穎就笑着拍起了手道:“精彩,真的非常精彩。不過我還是擔心你的這番高論在現實中能不能得到印證。”低頭停頓了一下,又迴歸到了原文清的問題上,問道:“那麼你再推測一下,如果市委真要調整河灣縣的班子的話,誰可能是這個倒黴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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