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來,除了一直得不到提拔之外,如果還有什麼事情能讓原小生崩潰的話,那就是跟團委書記南素琴的那種說冷不冷,說熱不熱的關係了。
南素琴是縣委常委、常務縣長南振海的親閨女,今年二十四歲,是那種沒有上過大學,高中畢業後靠南副縣長在河灣縣的勢力,直接進了政府工作的事業編制人員,形象屬於那種能讓四十多歲的男人心臟狂跳、鼻血狂噴,卻無法吸引同齡男孩子的女孩子,有一段與生俱來的——誇張的——妖豔的——身姿,渾身上下透出的氣息和凹凸分明的曲線,絕對不會讓任何一個男人覺得她是處子之身。如果真要找一個古代美女和她比一比的話,那就只有潘金蓮了。
原小生甚至一度認爲,自己之所以長時間得不到提拔,跟南素琴有着直接的關係,是南素琴覺得自己對他不冷不熱,在她老子面前說了自己的壞話。南副縣長又給鄉鎮書記趙學東做了適當的安排,才致使他無法得到提拔。
團委辦公室跟鄉政府辦公室是斜對門,每天中午,照例南素琴要叫上原小生一塊吃飯,今天當然也不例外。
“小生,”南素琴半靠在門框上,“吃飯了!”
“奧——”原小生聽出了南素琴的聲音,不過並沒有擡頭,依然盯在電腦上想把最後一點工作做完,“我這兒還有一點工作沒有做完,你要着急就先過去吧。我一會就完。”原小生不想跟南素琴一塊去。儘管幾乎能避免的機率很小,還是推脫了一下。
原小生不是沒有考慮過利用南素琴的背景,走一條官場平步青雲的道路。但是一看到南素琴的曲線,特別是胸前那一對直插雲霄的雙峰,想着自己今後可能要戴綠帽子的命運,就再也不想把自己的命運跟面前的這個女孩子聯繫在一起了。畢竟在原小生的內心,男人的尊嚴還是非常重要的。
“不着急,我等你。”果然不出原小生所料,南素琴說着走進了辦公室,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原小生的身旁。原小生也不和他說話,就一直忙自己的工作。
陳永年不知道是哪根神經出現了錯亂,從來對原小生和南素琴的事兒睜一眼閉一眼,卻開口對原小生道:“小生,人家素琴叫你吃飯,你就趕緊去,工作下午還能做嘛。”原小生真不知道是陳永年是想撮合自己和南素琴,還是想害自己。這樣的女孩子誰敢要呢。
聽了陳永年的話,原小生還是遵命道:“好吧,謝謝陳主任關心。”說着起身,對南素琴笑笑,道:“走吧。”南素琴就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膩膩地跟原小生走在一起。原小生馬上感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把自己吞噬了。身體一旦跟南素琴的肌膚髮生哪怕是那麼一點點的摩擦,都會讓原小生覺得自己這是在毀滅自己的人生。
“小生,這次提拔又沒有你的名字,你心裡就不難受嗎?”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南素琴很隨意地問了一句。
原小生看了南素琴一眼,不知道南素琴爲什麼會問自己這個問題,總覺得南素琴的口氣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愛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討厭一個人同樣也不需要理由,更何況還是討厭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女人。
要是過去,原小生肯定又是一通牢騷,說不定還會損南素琴兩句。不過,雖然對南素琴的看法沒有發生絲毫的變化,卻不想發什麼牢騷了。他知道發牢騷根本無濟於事,還有可能適得其反,這又是何必呢,說不定南素琴就是那個潛伏在自己身邊的告密者,微微一笑道:“難受肯定會難受,不過靜下心來想一想,肯定是我自己還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夠好,條件還不夠成熟。領導也是想讓我多磨練磨練嘛,我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沒什麼。”
南素琴就用異樣的目光看着原小生道:“人們常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真是說的一點不錯,想不到你會想得這麼開。”南素琴說着停頓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發現周圍沒有人,才壓低了聲音接着道:“前兩天,我聽說我爸說,市裡準備從各縣抽調五名工作兩年以上的年輕幹部,到市裡參加一期幹部培訓班,培訓完之後,直接擔任副鄉鎮長。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你就不打算活動活動?”
南素琴的用意可能是想以此來誘惑原小生就範。原小生哪裡會看不出來,故意苦笑了一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是要錢沒錢,要關係沒關係,提個副股都耽擱了兩年,就是有這個想法,又能怎麼樣呢?”原小生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原小生覺得南素琴之所以把組織上這麼秘密的消息告訴自己,並不是想給自己帶來這個好消息,而是故意給自己添堵。因爲南素琴應該知道,自己要想進市裡的幹部培訓班,除非天上真的會自動掉餡餅。她南素琴倒是可能有這個機會。
南素琴又覺得原小生之所以一直對她不冷不熱,極有可能是原小生覺得他沒有文化而看不上她。所以總是用自己的優勢跟原小生劣勢對比,以此想找到一種心裡上的平衡。
不過聽了南素琴的話,原小生的心中還是一陣喜悅,起碼這是一次不錯的機會,只是他已經懂得了如何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不過真要想拿下這個名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河灣縣雖然不是什麼大縣,也有十三個鄉鎮,三十八萬人口,工作兩年以上的年輕幹部一抓一大把,其中不乏某些縣裡領導的子女,要想爭取到這個名額,別說是原小生,就是南素琴本人恐怕不費一番周折,也難以拿下。南素琴之所以會把這個消息透露給原小生,估計也是感覺原小生根本對她造不成任何的威脅才說的。要不然,以原小生和南素琴現在的關係,南素琴是不可能給原小生透露這麼重要的消息的。南素琴是喜歡原小生不假,不過這種門不當戶不對的家世,也時常讓南素琴猶豫不決。更何況,原小生一向憤世嫉俗的表現,總讓南素琴覺得原小生在官場上不會有什麼作爲。那麼今後肯定是個平庸之輩。自己的父親好歹是個副縣長,今後自己要想上個副處也不是沒有可能。而原小生,估計這輩子都沒有這種可能了。
由於早上把一天的工作基本都幹完了,下午就沒什麼事兒。陳永年也不知道到那兒鬼混去了。劉紅梅仗着自己的老資格,一般情況下,下午是不來上班的,所以辦公室就剩下了原小生一個人值班了。這樣以來正好給原小生思考如何拿下這個名額留下了寬鬆的時間。
南素琴的這個消息實在是太及時了,不管能否拿下這個名額,爲爭取這個名額做出一番努力也是自己一次非常不錯的鍛鍊機會。自己向來缺乏的就是賊的三種心態。這件事情正好可以用來練手。
當然如果能拿下這個名額,毫無疑問會一洗這兩年得不到提拔的恥辱。關鍵問題是如何拿下這個名額呢?要拿下這個名額,必經的途徑就是找黨委書記趙學東,先讓趙學東把自己推薦上去,然後再想別的辦法。目前尉南鄉對自己最能造成威脅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錢胖子,一個南素琴。如果縣上讓每個鄉鎮推薦兩個或更多的名額,再通過考試從中擇優選拔的話,自己還有一拼。可能會把錢胖子幹掉。錢胖子畢竟只是個富二代,靠老子的幾個臭錢在鄉政府混日子。所以相對南素琴而言,要是把錢胖子推下去,無疑就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想法。如果每個鄉鎮只讓推薦一個人的話,恐怕就有些困難了。
錢胖子還好說一些,就是因爲老子有錢,用錢通神。南素琴就比較難辦了,是南振海的千金,南振海肯定會豁出去爲自己的閨女爭取這個名額。但是這兩個人都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文化程度不高。錢胖子是大專文化,學的肯定也不怎麼樣,單看他寫的那幾筆字就知道是個從幼稚園一直混到大專畢業的主兒。南素琴的第一學歷是高中,參加工作後才考了一個連公考都不承認的自學專科。如果能抓住這兩個人的這兩點做點文章,自己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想到這裡,原小生不禁興奮了起來。既然要爭就要有點賊的心態,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爲強,晚上先到趙學東家中探探口風再說。
吃過晚飯,原小生給母親打了個招呼就騎了單車,往趙學東的家中走去。趙學東家住在尉南鄉政府所在地尉南街村。不過他在縣城裡面還有房子,到底什麼時候住在尉南街,什麼時候住在城裡也沒有個定數。原小生也只能碰運氣了。
到了尉南街,時間尚早,天色還沒有完全黑透,父親正在收拾水產攤子,原小生就過去幫忙收拾了一下。
收拾完了,父親才問:“你這是要幹什麼去?不會是專程來爲給我收攤吧。”
原小生就把自己的想法給父親說了一下。父親聽完也沒有說什麼,問原小生要不要拿點東西。原小生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去見領導怎麼可以兩手空空呢,馬上意識到,自己就這麼魯莽地去找趙學東,一旦趙學東不同意,自己連個迴旋的餘地都沒有了,再說了,這樣見趙學東,也顯得自己不夠禮貌,就從父親的攤子上拿了兩條頂好的草魚,心裡已經有了計較。
快到趙學東家的時候,原小生掏出手機提前給趙學東打了個電話,這樣做也是爲了確定趙學東是否在家。聽到趙學東說自己在家的聲音後,原小生才提着草魚敲響了趙學東的家門。
“小生來了啊,歡迎歡迎!”趙學東拖着拖鞋從屋裡出來,親自迎接了原小生,好像知道原小生就在門口一樣。其實這是大家拜訪領導是一貫作風。原小生只不過是照貓畫虎而已。趙學東不可能心中沒數。
“晚上還來打擾您,真是不好意思。”原小生說着話,進了趙學東的家門,就開始用眼睛在趙學東的小院裡找廚房,想把兩條還在活蹦亂跳的草魚放下,卻發現趙學東的家中除了趙學東一個人之外,再沒有別的人了。
“王姨不在家嗎。”原小生問了一句,又關切道:“趙書記肯定沒有吃飯吧,我正好帶了兩條魚。趙書記喜歡紅燒還是清燉,我這就去做。”
趙學東的婆娘叫王俊,據說是後來改的名字,以前叫王俊紅,是個有問題的女人,在縣計生局工作。據鄉鎮上一些人私下裡說,就是趙學東這個黨委書記,還是他婆娘王俊託關係“提拔”起來的。其中混雜不清的事情,當然不是三句話兩句話能說清楚的。
“紅燒吧,我喜歡吃紅燒的。我雖然已經吃過飯了,不過見你的魚就有些饞了。哈哈哈……”趙學東倒是不客氣,說笑着給原小生指了一下廚房的位置。
原小生小時候,父親就賣水產,逢年過節也賣熟魚,常天見母親燒魚,自然就掌握了一些竅門,進廚房三下五除二颳了魚鱗,掏了內臟,又在水管上衝乾淨了,拿到廚房,熱油、爆蔥、燒魚、調料,很快一條熱氣騰騰的紅燒魚就做好了。
“想不到小生還有這麼一手,不簡單啊,”趙學東倒是非常平易近人,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魚放在嘴裡品嚐了一番,笑道:“小生的手藝不錯嘛!”
原小生急忙道:“要是趙書記喜歡,以後想吃魚了就招呼我一聲。”
這是原小生第一次到趙學東的家中,也是首次跟趙學東如此近距離的談話,免不了有些緊張,不過想了想,覺得既來之則安之,趙學東又不是老虎,難道還能把自己吃了不成,就不那麼彆扭了,也拿了一雙筷子,跟趙學東一塊吃了起來。
趙學東又從櫃子裡拿出一瓶杏花村十年陳釀,兩個便開始觥籌交錯喝了起來。趙學東酒量很好,喝酒也豪氣,一兩的高腳杯,一次一杯,從不含糊,弄的從來滴酒不沾的原小生也不得不陪着。
趙學東好像有什麼心思,幾次都要張嘴說話,都被他強忍住了,可能還是覺得跟原小生一個下面的年輕人說自己的心思不妥當,嘴裡卻不時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小生不錯。
原小生本以爲趙學東起碼會問一些鄉鎮上工作的事情,一條魚都吃完了,趙學東卻隻字未提。不過也沒有什麼奇怪的,自己第一次和趙學東接觸,趙學東不可能什麼事兒都給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