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會議室,簡單地聽了一下趙晨力對龍彪的死因說明後,原小生馬上去了靈棚。人死之後要放在棺材裡,入土爲安,但因爲時間倉促,還沒有來得及置辦,龍彪的屍體只好停放在一塊門板之上,用白布蒙了起來。
站在龍彪的屍體前面,原小生再一次感到五內俱焚,禁不住豆大的淚水潸然落下,半天才緊緊握住跪在一旁的龍彪愛人的手,激動道:“嫂子,我原小生對不起你啊。”
原小生的話音剛落地,龍彪的愛人哇地一聲又哭了出來,牛小枝急忙上前勸解着拉開了。
哭了一會,龍彪愛人的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就把一直一來告龍彪黑狀的迷,給原小生說了出來。
龍彪的愛人哽咽着道:“原書記,我不憨不癡,也念過幾年書,知道孰輕孰重。龍彪一心爲了公家的事情,我沒有怨言。可是他本來就有心臟病,醫生早就交代過,不讓他操勞過度。我勸他,他又不聽。實在沒辦法了,纔想出了告狀的辦法。想不到,他還是……”
龍彪的愛人說着又嚶嚶地抽泣了起來。此刻的原小生,心中感到一陣陣的愧疚,要是當初能第一時間,對告龍彪的黑狀的事情重視起來,能多做一些調查,哪怕就是在展鵬把問題調查清楚之後,馬上就去問龍彪的愛人,然後把龍彪從工地上換下來,或許也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然而一切都已經太晚了,龍彪因爲突發性心肌梗死,突然件就倒在在了盤山公路的施工第一線。
說什麼安慰的話也沒有用了,龍彪依然安靜地躺在了那張牀板上。原小生木然地站起來,準備離開靈棚,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一旁的駱當仁急忙扶住了,低聲道:“原書記,這個時候,你可千萬不能倒下。所有的幹部可都看着你呢。你想想,你要是倒下去了,大家的心裡會怎麼想。大家還以爲,因爲龍彪的死,你就被徹底擊垮了,誰還能提得起精神來呢。”
原小生這才意識到,自己恍惚間太過感情用事了。然而龍彪的死,對自己而言,無異於晴天霹靂。如果用善惡相報的樸素理論來解釋的話,龍彪的死,無異於宣佈這麼一條讓人無法接受的現實——好人沒好報!
然而在改革發展的前進道路上,總難以避免要有犧牲和代價。龍彪,作爲一個鄉鎮幹部,雖說在我們這個泱泱中華大地上,算不得什麼官,卻用自己堅韌不拔的意志和獻身精神,譜寫了一曲可歌可泣的**黨人的高尚風格。起碼,我們可以大聲地告訴世人,告訴灣子鄉的八千父老鄉親,龍彪這一生,無愧於國家,無愧於人民,無愧黨,更無愧於灣子鄉。
以此而論,龍彪的一生又是光輝的一生,是問心無愧的一生,是值得我們千千萬萬鄉鎮幹部學習的一生。
後來,河西日報報道龍彪事蹟的時候,用了這麼一段話:龍彪同志作爲一名**黨人,作爲一名奮鬥在鄉鎮第一線的普通幹部,作爲一個貧困山區的政工書記,他沒有多麼高的學歷,沒有多麼光輝政績,甚至沒有多麼突出的工作能力,卻用自己質樸、務實工作作風,和不屈不撓的精神,感動了灣子鄉,感動了河灣縣,感動了我們河西省的每一個人!
在辦公室稍微休息了片刻,原小生又馬不停蹄,去龍彪的家中看望了一下龍彪的老母親。龍彪的老母親今年已經接近八十歲的高齡了。原小生進門的時候,龍彪老母親的情緒已經基本穩定了下來,正癱坐在家門口,一雙木然渾濁的眼睛,虛空的看着前方。街坊四鄰幾個老年人,坐在一旁唉聲嘆氣,見原小生等人進來。
一個老頭好像一下子認出了原小生,馬上站起來,厲聲責問道:“你是原書記吧。我問你,公社那麼多幹部,爲什麼偏偏要派一個心臟有問題的人去工地上呢?你們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我看你這個書記,工作作風上本身就有問題。”
щщщ ▪T Tκan ▪C ○ 那老頭看上去有七十歲左右的樣子,除了頭髮已然花白之外,渾身上下穿戴的都很整齊,不像是個一般農民。一旁的宣統委員劉豐山急忙上前介紹道:“原書記,這位是原河灣縣縣委副書記程子明書記,退休後,故土難捨,又回到咱灣子鄉了。”
原小生伸手上前,跟這位退下來的縣委副書記,握了握手,道:“程書記,你批評的是,是我工作視察。”
此刻原小生心中的悲痛絕對不亞於任何一個人,然而,面對一個曾經的老書記的質問,原小生也只能忍耐。
那位程書記,並沒有因此而放過原小生,繼續道:“原書記,我現在已經退下來了,本不該參與這些事情。但是我還想說你兩句。我給你明說吧。龍彪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身上是有一些毛病,但是能堅持原則,不像現在有些幹部,明一套暗一套,人前一套背後又是一套。大會小會吆喝的非常響亮,背地裡卻幹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說到這裡,原小生就不得不說兩句了,因爲這種帽子,自己說什麼也不能接着,要不然,好像是自己把龍彪害死了一樣,便低頭想了想,儘量用平和的口吻道:“龍彪同志的爲人,是我們大家有目共睹的。此次灣子鄉整體開發,要是沒有龍書記,我真不知道把這麼艱鉅的任務交給誰去。當然了,我們事先真不知道龍彪同志心臟有問題,要是知道的話,我說什麼也不會讓龍彪同志天天耗在修路的第一線。”
程子明點了點頭道:“這一點我可以理解。當時龍彪給我說起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應該是個幹實事的幹部。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年輕。”
見程子明不再說什麼了,原小生就半跪在龍彪目前的面前,抓住龍彪母親的手,本來想着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緒,還是禁不住,淚水一下子從眼眶中奪目而出。
“大娘……”原小生叫了一聲,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龍彪母親的目光半天才木然地移到原小生的臉上,伸出一隻乾癟的手,落在了原小生的臉上,神情癡呆道:“彪子,你可回來了,你出門咋也不給媽說一聲呢?啊?”
那悠然慈祥的聲音,讓在場的人無不動容悲慼,掩面落淚。幾個女人竟忍不住嚎哭了起來。
淚水早已沾滿了原小生的衣襟。這是他真正走上河灣縣政壇之後,第一次如此激動,也讓他第一次懂得了親情在一個人一生中的分量和地位,更讓他看到了華夏的未來和希望。他開始漸漸相信,在這九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並不缺乏願意爲國家和人民的事業獻身的幹部。而這些幹部之所以長期,處於一種消極,甚至**的狀態,雖說跟幹部本身的素質有一定的關係,但是更多的成分應該還在於,我們現行的體制和制度,長期積弊帶來的規則之外的規則,讓好乾部沒有謀士、幹事的機會。
而那些善於鑽營的傢伙,卻會利用這些空檔,一路高升、步步高昇,甚至走上首長的位置。
從龍彪的家中回到鄉政府,原小生的心情久久難以平靜,就連晚上說好的班子會也差點給忘了。直到牛小枝掀開門簾,提醒了一句,原小生才夾着筆記本,往會議室走去。
然而,還沒有進會議室大門,就聽到裡面嘰嘰喳喳的議論之聲。程建元亮着嗓門說:“大家說說,這算怎麼回事。就算龍彪是因公殉職,也不能把靈堂擺在鄉政府裡面吧。這叫大家還怎麼辦公?啊?我看這純粹就是胡鬧。我在灣子鄉也待了有些年了,還沒有見過誰把靈堂設在鄉政府大院的。”
張鎖成馬上符合道:“也不是龍書記屍骨未寒,我就在這裡說風涼話。程主席說的對嘛。別的不說,這大晚上的,院裡擺個死人,還要叫人開會,誰能受得了。就算是龍書記有功於灣子鄉,也不能這樣搞嗎。”
駱當仁有些不高興道:“鎖成,我給你說,你要是爲了灣子鄉的事情,因公殉職了,相信原書記一樣會把你的靈堂設在院子裡。”
張鎖成馬上就不高興了,卻也不敢硬頂駱當仁,道:“駱鄉長,你這叫什麼話。你這不是咒我嗎。我承認,我這些年在鄉里沒有爲鄉里幹什麼事兒。可是駱鄉長,你問問,這些年鄉里都是個什麼狀況,誰又真正爲鄉里出過力了?你再問問,灣子鄉這個政府是個什麼狀況,爹不親孃不愛,就算是我有一百個爲灣子鄉奉獻的心,又能怎麼樣?”
駱當仁今天破天荒地硬起了起來,道:“這些年大家是都沒有幹什麼事,可是自從鄉里整體開發開始之後,你也沒有幹什麼啊。”
駱當仁這句話把張鎖成問的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這這這那那那地張了半天嘴,卻沒有說上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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