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決
安排五套班子迎接一個副縣長上任的事情一公佈,整個河灣縣馬上就炸了鍋,工聯主席於紅旗在辦公室拍着桌子罵樊凡這是瘋了,迎接一個副縣長上任需要五套班子全體出動嗎,即便是陳子同親自過來,也沒有這個必要嘛,難道他這是要迎接自己的接班人嗎。連最起碼的接待常識都不知道了,還有什麼資格當縣委書記,還不如捲鋪蓋滾蛋,回家抱孫子去。
條山縣工聯主席於紅旗,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再有兩年就要退下來了,濃眉大眼,一身的虎氣,無論什麼時候都繃着一張老臉,好像別人都欠他的錢一樣,最大的特點就是愛罵人。而且罵人嗓門之大,隔着兩間房子都能聽的一清二楚。縣裡的幹部沒有不怕他的,就連作爲縣委書記樊凡平時也要讓他三分。於是就有人私底下給他起了一個綽號
地仙之祖。
不過什麼事情都有一個特例,傳達命令的縣委辦副主任寧孝悌,對於於紅旗而言,就是個特例,寧孝悌從來都不怕於紅旗,不管於紅旗臉有多黑,寧孝悌照樣嘻哈。今天自然也不例外,於紅旗剛剛發完火,寧孝悌就嘿嘿笑了兩聲道:“於主席,我勸您最好還是消消氣。說不定人家樊書記還真把這位原小生當他的接班人了,只不過是遲兩天早兩天的事情而已。你這不是皇上不急太監急嘛。”
於紅旗愣了一下,指着寧孝悌厲聲道:“什麼皇上不急太監急?誰是皇上,誰是太監?”
寧孝悌知道失口,急忙自己在自己嘴巴上輕輕拍了兩下道:“呸呸呸,您看這張破嘴,說話老是沒個準,於主席怎麼能是太監呢,於主席雄姿勃
發,寶刀不老。”
兩句話倒把於紅旗說的哈哈笑了起來,指點了寧孝悌半天,也不好就事論事,臉上的怒容也隨之消失了,問道:“你小子是不是聽說什麼了?”說着給寧孝悌讓了一個位置,拿起煙盒從裡面抽出一根,給寧孝悌扔了過去。又自顧自地點了一根抽了起來。
寧孝悌接過於紅旗扔過來的軟中華,湊在鼻子上聞了聞,也不點燃,只拿在手裡像玩筆一樣,翻轉着把玩,半天才道:“於主席,您……不至於一點風聲沒有聽說吧?”接着沒敢在於主席跟前賣關子,道:“下面已經傳亂了,說市委這次可能下決心要揭條山的蓋子了。條山這鍋粥,算是熬到鍋沿上了。樊老頭和陳二愣子可能都要完!”停頓了一下,又跟於紅旗開起了玩笑道:“當然了,就算是樊老頭和陳二愣子全完了,跟您也不會有關係,爲什麼呢?因爲您已經是風燭殘年了嘛!當然,您要是有人家張慕雲的本事,說不定還真能最後輝煌一把。”
於紅旗就不高興了道:“我看你小子說話就是沒個準,怪不得人家背後都叫你烏鴉嘴。剛纔還說我什麼雄姿勃發、寶刀未老,還沒有一會功夫,我就成了風燭殘年了啊。”停頓了一下接着道:“你這些都是小道消息,不足爲信。”
寧孝悌就有些急眼了道:“我說於主席,您怎麼就不相信呢。虧你還在體制裡混了這麼多年了,經驗終究還是沒有人家樊凡同志豐富。往往大多數情況下的小道消息,都能在今後的現實中得到印證。而且,您怎麼也不想想,樊凡爲什麼要讓五套班子全體出動,去迎接一個副縣長上任呢?你剛纔還覺得反常,把樊凡罵了個狗血淋頭,怎麼就不想想更深層次的原因呢?”
於紅旗做出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繼續抽自己的煙,警惕性卻一下子提高了,問道:“你倒是給我說說,這裡面有什麼更深層次的原因。”
寧孝悌見於紅旗放下了架子,說話就沒大沒小了,做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道:“於紅旗同志,難道這還要我給你解釋嗎。樊凡的讓五套班子全體出動迎接一個副縣長上任,無外乎要達到兩個試探性的目的:第一,故意製造事端,試探市委的底線。市委派一個副縣長下來,就搞出那麼大的動靜,讓市委組織部兩位副部長送行,還要搭上一個市長助理,你們這是要幹什麼,不是明白了給我這個縣委書記施壓嗎。那好,我就只好做出一副倍感壓力的樣子,來迎合市委的行動。說是迎合,其實質還是變相抵抗。
第二,投石問路,試探市委此次派這位原小生到條山任職的目的。你可能還不大瞭解原小生這個人。我可聽說,這小子是個天不跑地不怕的主兒,連河灣縣上任縣委書記孫一民都讓他給整趴下了。你說樊凡同志願意做第二個孫一民嗎?不願意,他當然不願意,他要是做了第二個孫一民,估計離到閻王爺那兒報到的時間就不遠了。
所以他這二探,是要探市委是不是真要對他動手。如果市委真要對他動手,對於他這樣明目張膽地跟市委叫板的做法,就會置之不理;如果市委沒有動他的意思,閆老頭就是脾氣再好,也肯定是要罵人的。那樣的話,他雖然捱了罵,卻可以高枕無憂了。倒是陳二愣子,估計就要倒黴了。”
寧孝悌說完,將手中把玩了半天的煙點了起來道:“於主席,現在您倒是說說,這個樊凡同志精不精?這就難怪,對陳二愣子在常委會上的叫板,他竟能坦然面對了。說白了,就是他看透了,陳二愣子沒看透,而且還傻乎乎地矇在鼓裡呢。”
對於寧孝悌嘰裡咕嚕發的一大通“高論”,於紅旗只是笑了笑,卻調侃了寧孝悌一把道:“你小子最近是不是跟劉雲峰同志走的比較近啊。要不然怎麼會對組織工作這麼瞭解呢。當起了臨時組織部長嘛,而且還是市委的,比劉雲峰都要高一個級別!給我說說,什麼時候接陳子同同志的班兒,我也好沾沾你的光嗎。”
寧孝悌可能是沒有想到,給於紅旗分析了這麼一大堆形勢,換來的竟然是如此的調侃,站起來用哀怨地眼神看着於紅旗道:“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啊,走了!”說完拍屁股就往門口走去。
於紅旗在後面又調侃了一句道:“我老頭子以後是不是就要改口叫你寧部長了?”說着笑呵呵地將寧孝悌目送出了辦公室。
悶悶不樂地走出工聯大院,一路想着,寧孝悌又不由嘴角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他這一路沒有想別的,更沒有去想於紅旗剛纔的調侃,而是在考慮自己的仕途之路。想着想着,他就覺得自己的機會總算是來。誰能給他這個機會,就是這位馬上就要上任的原副縣長。
他是這麼想的:首先樊凡的表現,無疑傳遞出這麼一個信號,那就是樊凡心裡有鬼,而且樊凡屁股上確實也有一大堆擦不乾淨的事兒,這位在條山縣叱吒風雲長達五年之久的縣老爺,已經開始慌亂了。他爲什麼慌亂,就是因爲他已經嗅到一股死亡的氣息,正一步步向他逼近。他這是在做最後垂死掙扎。
根據多年的經驗,垂死掙扎的結果,只會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路一條。那麼陳立東呢?陳立東也好不到哪兒去。樊凡和陳立東這幾年之所以一直鬥不出個勝負,就是因爲這兩個人本身都不乾淨,誰也不敢下狠手。他們不敢下狠手,不等於市委不會下狠手。市委一旦把樊凡拿下,勢必把陳立東也給牽扯進去,最後的結果就是這兩個人同時走向政治的墳墓。
這兩個傢伙滾蛋了,接任者會是誰?於紅旗肯定沒戲。五十多歲,已經是半截黃土的人了,沂南市出了一個張慕雲,不等於到處都是張慕雲,而且曾經擔任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的時候,也沒有什麼政績,唯一的政績就是罵了一堆人,最後把他打發到工聯當個主席,也算是給他面子了,再要想往上走,那隻能是癡人做夢了。
李天亮和馬文傑可能性也不會很大。李天亮雖然多年來一直處於中立狀態,但是李天亮這個人天過陰鷙,喜歡在背後搞小動作。這種人最大的特點就是自以爲是,自己做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已經擺在光天化日之下了,還以爲別人看不什麼都不知道。這種人別說市委不會用,就算市委會用,背後捅他刀子的人恐怕也不會少。而且好色成性,私底下也不知道睡了多少女人。既然睡了人家,那自然就少不了人家的好處。那麼違紀違法,就是必然的事情了。
至於常務副縣長馬文傑,就更不用說了,跟陳立東穿一條褲子,也不知道幫陳立東干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就拿這次臨山街的拆遷重建來說,收受開發商的好處就不可能是個小數目。而且幾次強拆事件中,都是馬文傑的幕後主使。他即便是不跟着陳立東一起倒下去,也絕不會是市委眼中的候選人。
那麼條山縣今後的主人將會是誰?原小生毫無疑問是不二選擇。市委現把原小生派過來當副縣長,極有可能只是一個過渡,讓原小生先適應一下環境,打好基礎,爲以後開展工作做準備。
當然,要是過去,任命如此年輕的縣委書記,可能性並不大,但是自從王清華擔任市長工作之後,從省委到市委,已經開始形成了傾向。所以原小生接任樊凡,擔任縣委書記,已經的鐵板釘釘子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