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懷孕,駱少
這樣的字眼落進餘小西和駱鈞耳朵裡,她的表情出現片刻的怔然,大概是一時不知該怎樣反應。而駱鈞已經皺起眉,側頭擔憂地看了眼餘小西。
“少騰他爸在時,這樣的事也時有發生,不過是想敲詐些錢罷了。別亂想,讓那些不入流的女人壞了心情。”駱鈞拍着她的手背安撫。
他覺得自己還是瞭解駱少騰的,往時貪玩時都不曾鬧出人命,現在他心思在餘小西身上,又怎麼會在這時偏偏弄出個女人出來?
心裡雖然這般想着,人卻已經站起來,對傭人說:“喊少騰下來把人處理掉,別弄出太大動靜。”餘小西的媽媽還在呢,讓親家知道了像什麼樣子?
“已經有人去通知駱少了。”傭人回答,他沒說的事,這會兒怕是整個駱家的人都已經驚動了。
花園在別墅後面,完全探不到前面的情況,餘小西攙着駱鈞往回走,還沒開門進去,就已經聽到裡面熙熙攘攘的聲音。
“老爺子,少奶奶。”傭人幫他們開門,恭敬地喊着迎他們進來。
兩人踏進別墅內纔看到餘媽媽、餘小北,連同葛雲母子均都已坐在了客廳裡。除此之外,客廳裡還站着個年輕女人。她穿着嫩綠色的碎花長裙,腳上穿着裸色的高跟鞋,亭亭玉立在站在那裡,就像駱家客廳裡一道亮麗的風影,那樣醒目,讓人幾乎一眼就瞧見了她。
“佟青?”駱鈞看到她的時候,眼睛裡也閃過片刻的疑惑,但顯然是認識她的。
餘小西的目光也落在佟青身上,似是意外。
“爺爺。”佟青很規矩地喊,然後纔看了眼餘小西,神情間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有點僞裝的那種不自在。
“爸。”葛雲見狀,首先起身走過來攙扶駱鈞。
那恭敬到二十四孝好媳婦的模樣,簡直與剛剛憤而離度的態度判若兩人。
她攙過駱鈞,餘小西也便放了手。
兩人一邊往沙發邊走,他看了眼兒媳,問:“怎麼回事?”
“我本來打算睡了,看到門口吵吵嚷嚷的,以爲發生了什麼事就出去看看,正好看到佟青。她說要找少騰,咱們門衛換了幾茬了,自然不認識她,也不敢輕易放她進來。”葛麗回答着,表情又有點爲難地小聲說:“咱家周圍有記者,我怕事鬧大了,就先把她領進來了。”說的自己的心可真好,眼裡看好戲的成份卻怎麼也掩不住。
駱鈞現在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跟她計較,坐下來後,目光直直落到佟青身上。他雖然老了,眸子卻銳利沉着,那樣直直射進人心裡去似的目光,不是每個人都承受的住。
佟青本就不是個毫無城府的人,她今天既然站到這裡,自然有心裡準備。駱鈞的眼神雖然讓人感到不安,她也猶自強忍着心裡的躊躇不安。
“聽說你回來後進了飛凰,找少騰公司裡就可以,爲什麼偏偏跑到家裡來了?”
以前她跟駱少騰有過一段,駱鈞是知道的。佟青的家世不錯,駱鈞也曾默認過,此時聽他說話這樣的疏離,佟青心裡難免有些不舒服。抓着皮包的手有些泛白,低着頭隱忍地說:“是私事。”
駱鈞這輩子經歷的多了,什麼樣的陣勢沒見過。佟青對駱少騰的那點心思,自然也逃不過他的法眼。若是駱少騰跟餘小西沒有結婚,他倒也不介意有這樣的孫媳婦。如今她再搞些花樣出來,就是破壞人家的家庭了。
私事?
她與駱少騰又不是一家人,孤男寡女有什麼私事?本身這兩個字就給人無限遐想。
葛雲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睇了眼餘小西,說:“少騰不在,跟他老婆說也一樣。”那語調,明顯就是嫌餘小西受的刺激不夠。
餘小西自進門以來,目光就一直落在佟青身上。因爲傭人說的懷孕的事,她心裡也是莫名的緊張。此時葛麗這樣說,她也沒有反駁。
佟青自然感覺到四面八方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卻始終低着頭,將自己僞裝成孤立無援的模樣。突然從包裡拿出一本病歷,跪下來說:“爺爺,請你給我做主。”
駱鈞看着她手裡捧着那份病歷,眸色已經狐疑。
佟青這舉動也不知怎麼就觸動了餘小西心裡的那根弦,她比駱鈞更快地伸手將那本病歷拿了過來,翻開。檢查結果上面寫着確診懷孕兩個字,妊娠期16周,也就是將近四個月。
餘小西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此時的臉色有多慘白,直覺這是不能接受的陷阱。動手便要將病歷一撕,斷然否絕,說:“騙人!”
“你撕了也沒有用,我懷了少騰的孩子是事實。”佟青乾脆說出來,在底氣的模樣可半點沒有當小三的可恥自覺。
她這話是從她嘴裡清清楚楚地說出來,可遠遠比那一張紙要震撼的多了。
“什麼?”駱鈞都楞住了。
雖然早有預感,但是當由她親口證實,傭人口中說的那個懷了駱少騰孩子的女人是佟青時,他也有點震驚。
佟青手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小腹,重複:“爺爺,我懷了少騰的孩子。”
“媽呀——”葛麗叫着趕緊捂住嘴。
全場除了駱少騰不在,沒有一個人的臉色是正常的。不,駱子揚,他身子半倚在沙發裡,看着跪在地上的佟青。覺得這女人真沒讓他失望,今天這齣戲怕是要註定好看。
餘媽媽與餘小北的臉色卻不怎麼好看,尤其這是在駱家,一個陌生女人說懷了女婿的孩子,還有比這個更荒唐的嗎?簡直就在打她的臉,餘媽媽氣的渾身哆嗦。
“媽。”餘小北挽着她的手臂,小聲地喊着。
其實現在最難堪的是姐姐吧,她有些擔心地看向餘小西,相對比起來,她除了臉色難色一點,樣子還算平靜。便是細看的話,會注意到她隔在腿上的手攥緊着,像在極力隱忍什麼。
“爺爺,我知道這件事很突然,我也沒料到會這樣。可是這個孩子。”佟青摸了下自己的肚子,說:“他畢竟是駱家的骨肉——”佟青還在煽情,卻被一個懶懶的男人聲音打斷。
“你確定?”
奢華的樓梯二樓拐角,駱少騰也像在看戲似的倚在那兒,手肘搭在扶手上,嘴裡吸着一根菸。他的神情,彷彿現在客廳裡的鬧劇,而那事發起源不是他般。唯有俯視着佟青的眼神,漆黑的,冷清的,模樣讓人覺得心悚。
佟青尋着聲音擡頭,就是對上了這樣一雙眸子,然後心虛地低下頭去。
廳裡沒有一個人說話,只等着駱少騰吐出煙霧後,一步步走下來。
佟青在外人眼中,一直都是自信、優雅、知性的女人,私下可以溫婉迷人、宜室宜家,職場也可以獨當一面,偏偏她此時低着頭,看着那雙鋥亮的皮鞋一步步逼近,他高大的身影罩過來時,她所有積蓄的勇氣都被消失了般。
從地上豁然起身,然後在他的逼近下一步步後退,直到腰身被他錮住。
“少騰……”她喊,那樣可憐兮兮地瞧着他,多少有點乞求的成份。
“不是要找本少嗎?躲什麼?”他當着那麼多的人掬起女人的下巴,脣角勾起的弧度,那表情像極了他平時出去玩時的模樣。
女人卻感覺到了他身上冰寒的氣息,手下意識地護住肚子,說:“駱少,我也是沒辦法。”
兩人那樣對望,倒是極像一對苦命的鴛鴦,如果駱少騰的表情不那麼諷刺的話。
他目光掃了眼她的肚子,手已經不動聲色地摸了上去,看上去摸,掌心卻在上面極具威脅性地壓了壓,問:“我的孩子?”
這樣的行爲在妻子、岳母、妻妹,以及爺爺和葛雲母子面前,還是顯的孟浪了。
佟青緊張的心絃都繃住了,餘光瞄到餘小西時,卻強忍着躲開的衝動,淚眼朦朧地看着他,模樣好不楚楚可憐。
駱少騰眸色一沉,錮着她的腰的手驟然抽回來。
佟青大概心裡繃的太緊,太害怕,失去支撐後,腿一軟就跌在了地上。
駱少騰轉身,像是極力壓抑着某種怒意,深吸了口煙,將手裡的菸捲捻滅在菸灰缸裡,擡眼正瞧見安靜坐在那裡的餘小西,問:“這事你怎麼看?”
外面的女人都找上門來了,據他剛剛觀察,這女人一句話都沒有說。
“貌似,這件事輪不到我來插手。”餘小西別過眼睛,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他沉沉的眸子映着她毫無波瀾的臉,她是自己的妻子,外面的女人說懷了他的孩子,他卻說輪不到她來插手?如果輪不到她,那誰還能插手?
餘小西,難道他身上的任何一件都無法牽動她的情緒?
駱少騰只覺得一股怒意像海水般在胸口洶涌澎湃,餘小西只聽耳邊一陣驚呼,擡眼就見駱少騰擡腳就朝佟青的肚子上踹過去。那樣的神色,完全就是拿佟青當出氣筒。
餘小西瞠大了眸子,心臟都停住了跳動般。
“駱少。”腳尖蹭到佟青裙子的時候,還好幾個傭人死死抱住了他。
佟青腿軟地抖瑟在地上,額頭的頭髮都被嚇出來的冷汗浸溼了,臉上更是一點血色都沒有。
“駱少騰,有問題解決問題,這麼鬧有什麼意思。”始終沒說過話的駱鈞喝斥孫子。
他看了眼佟青,分明有點動搖的意思,畢竟,她肚子裡可能是自己的曾孫。
“是啊,有問題就解決問題嘛。外面的記者還都在呢,到時一不小心瘋傳咱們駱家的男人搞出人命不認帳,居然還生生踹掉人家肚子的孩子就不好了。”葛雲唯恐天下不亂地添油加醋。又看了眼餘小西,說:“我說,男人外面養幾個女人也是正常的事,你能嫁進駱家來早不知道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了。如今房子也到手了,就不要計較了。”
餘小西此時還在驚嚇中沒有回神,根本也沒將葛雲的話聽在耳朵裡。倒是餘媽媽聽到這話,氣的差點暈過去,指着葛雲說:“你這叫什麼話?”
“實話。”葛雲說完起身,扭着腰去廚房裡倒紅酒去了。
“駱少。”這時有傭人過來喊,像是請示。
駱少騰微微頷首,對駱鈞說:“爺爺上去休息吧,這事我自己處理。”
駱鈞看了眼佟青,說:“別太過了。”
佟青不是m市人,但是家世總算不錯。如果孩子是他的,這事雖然難辦,但是傷人總不是個好辦法。尤其,她肚子裡可能是駱家的骨血。
畢竟,依她的身世又不缺錢,實在沒必要這樣作賤自己。
“我有分寸。”駱少騰說,神色始終淡淡的。
他的心思還是在餘小西身上,只不過那個女人至今的表現,都讓他很失望罷了。
駱鈞回了樓上,他看向餘小西。
四目相望,他眼裡是一眼望不盡的深沉,而她回望着他,只是回望着一句話都沒有說。
“送餘太太和少奶奶先回房。”臨出門前,他這樣吩咐。
看着駱少騰的身影離開,餘小西愈上前,卻被傭人攔住,喊:“少奶奶。”意思是讓她聽駱少騰的話,還是先回房去。
駱少騰這時已經出了別墅,跟在他身邊的保全說:“駱少,已經按你的吩咐,外面那些記者都請進來了,一個都沒有漏掉。”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整個奢華的別墅星光璀璨。院子裡的景觀燈也開着,保全全數出動,看上去黑壓壓的一片,將那幾個記者困在院子裡,他們身上的相機、採訪記錄,以及存儲卡都交了出來,現在正在接受搜身,這樣的氣氛實在讓人覺得不尋常。
餘小西站在落地窗前,外面的情景看得並不十分分明,只是看着那個佇立在人羣中挺直的男人背影,身後是所謂懷了他孩子的女人。只覺得心情莫名壓抑,絕對沒有半分高興。
“姐?”餘小北上前挽住她的手。
餘小西回神看了眼妹妹,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並努力收拾心神,轉頭看到媽媽的臉色非常不好,欲上前,身後卻傳來佟青的聲音:“餘小西。”
雖然只是一個名字而已,明顯卻帶了一種凌然之勢,完全沒有剛剛駱鈞或駱少騰在時的裝腔作勢。
餘小西轉頭看着她,一點意外之色都沒有。反正兩人早就撕破過臉,還合作過一把呢,也沒必要僞裝什麼。
“我現在孩子都有了,你是不是該早點滾出駱家?”佟青摸着自己的肚子,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不可否認,她放在肚子上的那隻手,還是刺痛了餘小西的眼睛。
餘小西垂在身側的手收緊,指甲嵌在掌心裡,反問:“這話你應該跟駱少騰說。”
“你是在炫耀他在乎你嗎?”佟青問。
“佟青,你應該知道,是去是留選擇權一直不在我這裡。你若說不動他,又願意生的話,相信駱家並不介意多個私生子。”
其實前一句話是實話,不管她動不動心,不愛她愛不愛那個男人,她都被綁在駱少騰身邊。從離婚協議失效的那一天起,結局就不是她在掌握。可是私生子三個字,刺痛卻不是佟青,而是自己。
“餘小西,你得意什麼?以爲駱少騰不會還不會放棄你嗎?你不知道我的孃家是什麼人吧?他們知道我懷了駱少騰的孩子,會這樣善罷甘休?”佟青喊,底氣既然那樣足。
“既然這樣,你爲什麼不直接回你的孃家求作主,反而帶記者到駱家來?”餘小西反問。
佟青並沒有直接回答,她手故意又在肚子撫了撫,問:“不說那些,難道你就沒有一點自尊嗎?真的能忍受他婚內出軌?”無疑,這句話像根針似的,就這樣扎進了餘小西的心裡。
餘媽媽是飽受小三侵害的人,她看着眼前佟青那張化妝精緻的臉,看着她在自己女兒面前囂張,當時一股怒意衝上來,撲上前去便去扯她的頭髮。
“賤人,小三,破壞別人的婚姻,我看你還這樣囂張。”
餘媽媽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年紀已經不小,平時身體又不好,極少有這樣激動的時候。所以她這個舉動將小北和小西都嚇了一跳。
反應過來時,兩人已經打作一團。
“媽。”餘小西擔憂地叫。
佟青在外一向注重形象,起初還能忍,但是發現這老太婆根本一點都不留情。便伸手用力一推,餘媽媽倒在地上。她也是紅了眼睛,騎在餘媽媽身上便要下手。
餘小西上前將她推開,看着衣服撕破,頭髮凌亂的她,着急地喊:“媽?”
“啊——”餐廳的方向傳來酒杯破碎的聲音,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那一推佟青應該是坐在了地上。轉頭,果然見佟青跌在地上,身下的褲子已經被血染紅。
“駱少!”她聽到傭人的聲音,擡頭去看,就見駱少騰已經走進來。
駱少騰卻沒有看她,逕直走向佟青,俯身將她上半身扶起來,緊張地問:“怎麼樣?”
“是她,是她殺了我們的孩子。”明明已經氣若游絲,佟青指着餘小西這樣說。
駱少騰這才順着她的目光看到餘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