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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旭中想了想,覺得這確實是一個辦法,連連讚歎道:“對呀,可以讓學生們自己抄書,不僅還能練字識字,更能助長背書的記憶能力。周使君果然是好辦呀。”

周博笑了笑,道:“因爲以前我就是這麼被要求讀書的。以前我的老師若考我不過,就必須罰抄寫課本,唉,想到這一點我就覺得很痛苦呢。”

他自然是說自己二十一世紀讀小學、初中時候的事情了。

李旭中怔了怔,詫異的看着周博道:“周使君你也讀過書?”

周博愕然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說道:“那是自然,別以爲武夫就不能讀書。我是讀書之後,因爲襄陽這邊戰事吃緊,才投身軍旅之中報效國家的。”

李旭中立刻露出了敬佩的神色,連連說道:“周使君果然是意境之高。儒家所言,格物、致知、誠意、正心,然後纔是修身、齊家,最終才實現治國平天下的理想。周使君雖然失去了進取科場的機會,但是以武入道,終究也是在報效國家、力圖平定天下呀!”

周博微微笑了笑,他不知道李旭中說這番話算不算是發自內心,又或者僅僅是阿諛奉承。不過他穿越附身的這個人,以前可沒曾讀過什麼書,是地地道道的武夫而已,這一點王魁就可以作證。

“唉,救國有道,只看每個人的心意。”他隨和的說道。

“不知道周使君你讀到哪一本書了?”李旭中有些好奇的問道。

“呃?”周博一時沒反應過來。不過怔了怔之後,他終於想到了一點,原來古代人讀書都是從經史子集開始,讀完一本再讀下一本,並不是像二十一世紀一樣語文、數學、物理、政治等等一起開始讀。

這個問題倒是讓他有些難以回答了,他曾經讀書不過是在初中、高中語文課本上學過幾篇古典文集,雖然經史子集都有,可是畢竟只是個別的幾篇文章罷了。嚴格的說,自己連一本書都沒有讀完過。

“呵呵,這麼多年了,也忘記自己曾讀到什麼書去了。”他只好敷衍的找了一個藉口推辭了道。

李旭中本來還打算繼續問下去的,這個時候一旁李小魚忽然插嘴了起來。她指着李旭中正在收拾的那些書本,向周博說了道:“周使君,你說抄書?”

“是呀,怎麼了?”周博疑惑不解的問道,不明白李小魚怎麼會突然發出了這樣的一個疑問。

“可是,抄書要紙張呀?咱們光化軍連吃飯都成問題,怎麼可能有那麼多紙張給讀書人抄書呢?”李小魚問了道。

原來在古代,不單單是宋朝,紙張都屬於奢侈品。往往窮苦人家一年到頭都是用不起紙張的,如果要寫字、寫信之類的需要,通常要麼是寫在木片上,要麼就是寫在布上。在古代紙張的製造是一項十分繁複的工作,自然不像是二十一世紀那麼普通,那麼通用。

這也是爲什麼會有“洛陽紙貴”的成語典故,並不單單是因爲洛陽製造的紙張昂貴,其實是全國上下製造紙張都是十分昂貴的。

光化軍現在齊軍搶劫之後,現在還能有多少紙張,不用多想也能猜出來了!

周博倒吸了一口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來自己考慮的還不是很周到,李小魚這小娘子卻真是一個心思慎密的人了。他沉默的想了想,然後說道:“那可以讓學生們把書本抄在布匹上也行呀。”

“可是布匹也不是說有那麼多就有那麼多的呀。”李小魚堅持的說道。

“哎呀,這還真是一個難題呀。”周博嘆了一口氣。

李旭中也是一副一籌莫展的樣子。

周博再次沉思了片刻,說道:“這件事現在我們也沒有辦法,畢竟是客觀的原因,只能先讓學生們忍一忍,辛苦一些了。更何況,如今光化軍剛剛穩定下來,也許未必會有那麼多學生入學,課本大家相互共用一下就差不多了。”

李旭中嘆了一口氣,說道:“也只好先這樣了。”

次日清晨,周博剛剛起來洗漱完畢,本打算先批閱一下最近的公文匯報,然後再在晌午的時候去與黑商隊的人接洽。如今雖然與黑商隊合作的事宜迫在眉睫,更重要的是黑商隊能使得光化軍的發展大大提速,但是既然這夥人已經來到了這裡,那就表明他曾經說出的話,對他們是有極大影響的。

黑商隊如果真的不願意合作,那麼根本就不必理會光化軍這邊。

周博要將昨天頒發出去的新地契簽押備案,新劃分的土地每個老百姓都有份,因此要建立新的土地契約。他現在簽署的這些文件,全部都是“官府用地”的租賃契約。自從光化軍《新土地法》頒佈之後,諸如均州、郢州等地的窮苦老百姓,都紛紛的跑到光化軍來定居,目的就是希望在戰後能有一份安居樂業的根本。

當然,這些老百姓加入的後果好壞都有,人口繁榮是一個城市發達的標準,但是這麼多外來入口的流入,也要解決他們的住宿、口糧問題。

對於外來人口的政策,周博目前只能提供住宿,至於吃飯問題得讓他們自己解決,城內的粥場是不向外地人口供應食物的。

好在這些遷入光化軍的外來人口,都是有備而來,每一戶人家都自備的有一些糧食,雖然不多,但也能自給自足一段時間。

周博並不是不打算將這些外來人口放任不管,只是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只能先顧着本地人口的生計。

他剛剛審批了幾十分地契之後,李小魚就匆匆的跑進了衙門。今日李小魚一改往日的樣子,竟然換上了一身簡短的女裝,乾乾淨淨、清清爽爽,沒有任何過多的裝飾,倒更顯得一副青春洋溢的氣息。

“咦,你今天竟然穿上女裝了?”周博立刻打趣的笑了起來。

李小魚顯得有些羞羞澀澀,不過在聽了周博的調侃之後,立刻撅起了小嘴,顯得有幾分嗔怒樣子,說道:“我本來就是女孩子,穿女裝有什麼不可以的?哼,大驚小怪,周使君你真不是一個正經人!

周博笑了笑,問道:“我不過是說了奇怪的話,又沒有什麼不正經的地方,小魚你爲何說我不是一個正經人呀?”

“反正……唉,不說這個了,我們快些前往慶安客棧與黑商隊的見面吧。早點和他們談妥了,我們就可以開始進行貿易了。”李小魚本想反駁幾句,可是又覺得自己太過任性了,索性就轉移了話題。

“這事你倒是挺積極呀,不過最近土地分配的事情,你都交給其他人去做了嗎?”周博問了道。

如今官府新請了一些吏員,雖然是熱鬧了一些,可是隨着光化軍不斷的恢復和發展,官府所面臨的工作量也越來越大,並不是增添一些人手就能降低壓力的。

李小魚顯得有些委屈,說道:“可是事情總是要分輕緩的呀。黑商隊合作是大事,我們光化軍的出路,可全靠在他們身上了。至於分配土地,縱然現在分配了,老百姓們也沒辦法耕種呀,所以緩一緩也不成問題。”

周博聽了李小魚這番話,微微點了點頭,說道:“你果然適合當官,腦袋很激靈呀!不過,其實有時候你需要看的更深層一些纔是。”

“更深層一些?”李小魚疑惑不解的問道。

“黑商隊如果不與我們合作,要麼就是遷移貿易路線,要麼就是與我們爲敵。這兩點對於他們來說都是極不方便的事情。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與我們合作。正是因爲這樣,我們這邊還是佔有一定的優勢。我們要做的,便是利用這點優勢,在與他們合作的時候,儘量佔領主導地位。”周博詳詳細細的說了道。

“那我們該怎麼做?”李小魚問道。

“其實談判也是一種技巧性的事情。比如我們現在故意顯得不疾不徐,讓黑商隊他們覺得我們怠慢了他們,反倒會讓他們感到恐懼,到時候談判起來他們會自動退讓幾步的。相反,如果我們處處去求他們,他們就會目中無人,反而會騎在我們頭上來了。”周博解釋道。

李小魚沉思了片刻,她覺得周博的話確實是有道理的了,於是連連點了點頭。

“那周使君,你的意思是,讓我們現在先怠慢一下他們?”她問道。

周博笑了笑,說道:“怠慢是要怠慢,但也要一個分寸,萬一真把別人惹毛了,那咱們可就弄巧成拙了。所以你現在不要急,先去多批幾分公文,晌午到了之後咱們再去會一會這些人。”

李小魚點了點頭,說道:“嗯,我聽你的。”

周博看着李小魚的性子與以前有十分大的改變,心中感到很高興。他希望有一個服從自己,又能幫自己的幫手,很明顯李小魚是有這個潛力的了。

快到晌午的時候,李小魚批好了幾分地契的公文,在送到周博這邊來了之後,她又忍不住提醒了道:“周使君,時候不早了,是不是該去了?”

周博微微點了點頭,一邊整理公案上的文件,一邊說道:“嗯,現在就去吧。”

他簡單的料理了一下之後,就起身與李小魚一同出了衙門。

慶安客棧在城西,城西目前是整個光化軍發展最好的地區了,一些大宅院和民宅都已經翻新了一遍,住在這裡的人戶以前大多是富貴人家。不過經過戰爭的洗劫之後,富貴人家除了房子之外,與其他普通老百姓並無他樣了。

城西正午的時候比較清靜,那些以前養尊處優習慣了的大老爺們,總會在這個時候午休。雖然生活水平大不如前了,但是生活習慣一時半會是改不了的。

來到城西街頭,放眼看去第一座高高的建築就是慶安客棧。

如今客棧的生意不怎麼樣,反正官府現在還沒有開始徵稅,客棧就暫時開着,得過且過好了。

剛剛進了客棧大門,客棧內正好有兩個人影走了出來,周博與對方差點撞在了一起去。對方退後了一步,立刻就看清了周博的容貌。今日周博剛從衙門裡出來,身上雖然穿着的是便服,但好歹腰帶是官服的腰帶,識貨的人一眼就能辨認出來。

更何況,就算不認識官府的腰帶,周博身後還跟着李小魚可是昨天親眼見過的。

“敢問,你可是周博周制置使嗎?”對方當中,一個容貌精幹,年不過三十的青年立刻問了道。

周博看了看李小魚,李小魚也認出了對方兩個人。她拉了一下週博的袖子,說道:“周使君,他們兩個就是商隊人。”

那青年向李小魚微微笑了笑,拱手道:“這不是小魚姑娘嗎?我們正打算去一趟制置使府拜訪你呢。”

李小魚面對青年客套的話一點都不高興,昨天見這些人的時候,他們的嘴臉可讓自己難堪不已。她暗暗的“哼”了一聲,然後介紹了道:“這位就是光化軍制置使周博周使君,你們那‘獨眼狼’是認識周使君的。”

那兩人簡單的向周博行了一禮。先前那青年笑吟吟的說道:“沒想到周小相公親自來了,倒是省了我們一些腳力了。哈哈!”

周博眉毛微微皺了皺,他聽出了這青年言語之中的不敬之意,彷彿應該是自己主動來請教他們似的。他不動聲色,只是淡然的笑了笑,向一旁李小魚問道:“小魚,你也不介紹一下這幾位的尊姓大名呢?”

李小魚撇了撇嘴,說道:“昨天他們沒告訴我,我也不知道他們叫什麼名字。不過我覺得是一些無名小卒而已,沒必要記得他們的名字了。”

她雖然年紀小,可是照樣聽出了對方兩人對周博的輕蔑之意,於是故意出言諷刺了一回。

對方兩人頓時變了臉色,他們昨天明明是通報過姓名的。兩個人都是闖蕩江湖的漢子,自然是受不了這樣的氣,直接將心中的不悅寫在了臉上,而且還氣呼呼的哼了一聲,要是在其他場合只怕早就動手教訓這小娘皮了。不過面對周博親自在場,他們總是要收斂一些纔是。

“李姑娘真是好記性,又或者是貴人多忘事了。昨天我們才見過面,今日就忘記的乾乾淨淨。”那青年冷冷的說道。

“就是。不過依我看,李姑娘也不算是什麼貴人了。光化軍現在窮得叮噹響,官府不單單還要靠走私才能斂財,就連用人都是急不可擇人,連女子都派來當官了。哼哼,真是讓人好笑不已。”站在青年一旁的,是一位年約四十,留着鬍鬚的男子,他與青年一唱一和的諷刺了道。

李小魚聽了這番話,氣得不行,恨不得上去踹這兩個人一腳。

周博知道黑商隊是故意找茬,當然對方並不是來挑起事端,只不過是一種試探而已。他拉了一下李小魚,讓李小魚不要衝動,然後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淺笑的說道:“窮鄉僻壤也好,用人不擇也罷。我這小小的光化軍雖然不堪入目,但是最起碼也能讓你們商隊痛不欲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