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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就算是這樣,等他說完之後,房間卻是陷入了一片寂靜,每個人都在低頭沉思,不發一言一語。姬蘭亭看到這種情況,心裡也是焦急帶着不安,不過卻也不敢表露出來,只是站在那裡,等待着師長們的發言。這種情況,當真是好不難受。

良久之後,長春真人才嘆了口氣:“當時,爲師派你去鬼飄堂臥底伺機探聽消息,最大的原因之一,是因爲你從小跟隨爲師,爲師看你心性善良,有正義感,才最終做出了這個決定。你沒有代表過我們玄夜齋露過面,很多人也並不知道你的身份。因此,你進入鬼飄堂本來也算是一個奇兵。而你那正義感和善良,也是你身爲名門弟子所需要的。爲師本來很欣慰,可是今日卻也正是你這正義感和善良,讓爲師和你的師叔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啊。”

姬蘭亭呼吸一滯,有些慌張的說道:“是不是弟子做錯了,如果弟子做錯了,還請師傅和師叔們責罰,弟子甘願受罰。”

長炙真人哂笑道:“你倒是沒有做錯,換做你這個年齡,我想你師叔我,倒也是真的會這樣做。不過,有很多東西,你只是沒有考慮到而已。之所以現在陷入了這兩難的境地,就是因爲有些事情你還不太清楚。不過,一切自有天註定。那名爲周博的晨曦弟子救了蘭亭,現在就得讓我們面臨到底救他不救的難題。還當真是一報還一報,蒼天有眼,天道輪迴,自有定數啊!”

姬蘭亭有些小聲的問道:“師傅,是不是有方法可以救周博師兄?”

長春真人看了一眼爐火子:“師弟,這事情還是你對蘭亭說吧,你精於藥術,所以說起來也不困難。就請你代勞吧,我等就不說了!”

“那好吧!”爐火子點了一下頭,開口道:“蘭亭師侄,其實救治那位晨曦弟子的方法,的確是有。而且先前我們所做的,就是第一步。那晨曦弟子體寒氣凝聚,四處流竄。你師傅先前用銀針,將其上身的主要脈絡,全部都暫時封死,將寒氣都逼在了一定的區域範圍之內。那熱水中,我們也放置了很多蘊含熱力的藥物,可以暫時幫助其抵抗寒氣對於他身體的侵襲。不過,此法終究是治標不治本。如果想要真的救他,那就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由你長炙師叔出手,用他的火屬真氣渡入那晨曦弟子的體內。暫時將他喚醒之後,傳給那晨曦弟子一套心法,由他自行的修煉。這樣,那些他體內的真氣就會被運行的心法吸收攏納,然後再化成他自己的真氣,引爲己用。這一套方法其中的很多步驟,我等都沒有意見。就算是讓你長炙師叔出手,我想他也樂意。不過,那套心法,卻是其中的大難。也是我們到現在,無法做出決定的緣故!”

“是本門心法?”姬蘭亭聽到這話,立刻知道了其中的緣故。想來,血羅剎之所以說出玄夜齋能救周博,原來就是玄夜齋中的心法的緣故。要知道,各門各派對於自己的心法,都是控制的極其嚴格。每個弟子傳承學藝之極,都是跪拜蒼天,並指立誓。很多心法,本門的弟子都未必能接觸得到,更不用說周博這樣一個晨曦弟子了。保護功法不外泄,並不是玄夜齋一派所爲。就算是晨曦門,也是如此。否則,那對於入門弟子極爲有效的三清心法,又怎麼獨步神州?說到底,還是門派對於自己功法的控制力度極強,決不允許外泄。

“原來是這樣!”姬蘭亭終於知道爲什麼自己的師傅師叔在此之前一直不表態了。事關本門的門派機密,恐怕就連自己,遇到這種事情,也不會輕易表態。或者說,直接一言拒絕了也有可能。而他的師傅師叔們,能做到並沒有立刻反駁拒絕,已經是天大的難得了。

“本來,這位晨曦弟子救了你,一報還一報,我們全力救治他也算是應該。如果是一般的心法,給了也便是給了。可是,這套心法實在是太過重要,你師叔長青,當年身受重傷的時候,這套心法也是沒有資格動用。也正是因此,他的聲帶損毀嚴重,以至於平日幾乎很少說話。對於同門尚且如此,對於那晨曦弟子這樣一個外人,就..更不用說了!”

長炙真人的臉上閃過一絲愧色,眼前彷彿再次浮現了那二十多年前,自己,長春真人,還有爐火子三人苦苦的跪立在師傅的面前,硬是求着師傅救治長青真人的事情。只是,那個時候師傅的態度是前所未有的堅決。最終,他們三位是兄弟也是沒有求動自己的師傅。長青真人後來雖然得了一條命,可是卻也聲帶受損,終身說話艱難。

原本,他們的師傅最喜愛的弟子,就是長青真人。而長青真人,在這件事情之前,性格也是開朗樂觀。後來,聲帶受損之後,性格大變。不僅變得孤僻,還和他們的師傅少有來往。連他們師傅在坐化前也是說,自己這一生最愧疚對不起的,就是長青真人。可是門規如此,他卻也是無可奈何.....

“既然如此,一切,都任憑師傅和師叔們做決定吧!”姬蘭亭黯然的嘆了一口氣,坐在了椅子上。低着頭,雖然沒有太多的反應,不過任誰也知道,他的心情,此時一定不好。

爐火子看了一眼姬蘭亭,想了想,問道:“師兄,如果我們將那少年收入我們玄夜齋中,是不是就可以....”

“此法,斷無可能!”長春真人搖了搖頭:“如果只是一個不懂修爲的孩子,我們事後大不了將其收入門下,也算是我門弟子,日後悉心培養就可以了。不過,那位晨曦弟子已經身負晨曦技藝,帶藝入門,本就是大忌。而且,晨曦門同意不同意,也是難說。我們這樣做,雖然是爲了救人。不過讓別人知道後,很少有人會說我們是爲了救人。相反,很多人會議論我們是否在窺探晨曦心法。這種事情,絕無可能。我們玄夜齋縱然背上一個見死不救的罪名,也不能蒙受這不白之冤!”長春真人極爲果斷的拒絕了爐火子的提議,顯然爐火子的這個意見,根本不能採納。

“那,便是沒有辦法了!”儘管不想說,可是長炙真人還是說了出來:“晨曦門如果知道了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那便不是我等可以猜測的了,師門規定,又不是我等一家所需要遵守的。到時候,還是給晨曦門的道友說個清楚吧,想必他們也可以理解!”長春真人淡淡的嘆了口氣:“亭兒,非是我們不救,而是那套功法,實在不能外傳。不僅如此,就連本門本派,也是多人不得動用修習。等一下,你就暫時先行迴避吧。這事情的結果,我們幾個去告訴那位舒姑娘!”

“是,師傅!”姬蘭亭沉悶的回答道,就在起身之際,仍然是問了一句:“請問師傅,不知道弟子可不可以知道那一套心法是什麼?”

衆人看了一眼姬蘭亭,都是沒有什麼反應。長春真人沉默了一下,才緩緩說道:“罷了,告訴你吧,否則你也不會心安。那套心法,名爲靈寶五符序錄!”

姬蘭亭聞言身子一震,最終才苦笑道:“難怪,難怪。弟子,告退!”聽到了這個名稱,姬蘭亭也是任命的低下了頭,不再去爭辯什麼。

“靈寶五符序錄”玄夜齋自古之古籍,一脈之中,也唯有掌教和修爲極高,輩分極高的師叔們纔可以修習。可以說,是玄夜齋的寶物之一。

牽扯到靈寶五符序錄,周博的處境,危急了。

沉靜,死一般的沉靜,瀰漫在那安靜的空間,彷彿融入了空氣,久久不散。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也沒有一點一滴的動靜,有的只是那呆呆站立的白衣女子。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呆呆的站立在那裡,舒雪凝第一次彷徨無措,不知道接下來的事情,自己要如何處理。當舒雪凝聽到玄夜齋長春真人那委婉的言辭的時候,她就已經陷入了沉默。這一刻,她突然有了一種深深的自責。如果她當時不一意孤行,不刻意的去南疆。或者,周博不會到現在的這一地步。通過和血羅剎短短的相處,舒雪凝有一種本能的感覺,那就是血羅剎並不會傷害周博。可是現在,該殺人的卻救了人,該救人的,反而束手旁觀。有的時候,現實就是這樣充滿了諷刺的意味。讓你明明滿懷怒火,卻無法說出,讓你明明可以去發泄,卻又不得不壓抑在自己的心中。

姬蘭亭沒有出現,或許是因爲如今的情況,讓他感覺有些難以面對舒雪凝。不是不想救,而是沒法救。長春真人並沒有刻意隱瞞什麼,而是將自己的理由完全的說了出來。要救周博,只能用玄夜齋的上古古籍“靈寶五符序錄”這個在玄夜齋中,連弟子都無法接觸的古籍,又怎麼可能給周博一個晨曦弟子使用?各門各派心法皆是謹防外傳,對方說出了這樣的理由。就算是周博因爲救姬蘭亭而受了傷,卻也無可奈何。門規如此,別無他法。

白衣飄飄,舒雪凝的眉宇間,盡是無奈和深深的疲倦感。這種感覺,在之前那兩天兩夜沒有閤眼的奔波中沒有出現,在同鬼飄堂的人拼鬥中,也沒有出現。然而現在,卻被一個現實的消息,讓體內那種發自內心的無力和疲憊,徹徹底底的出現了。這一刻,她真的想什麼事情都不管了,什麼事情都不顧了,完完全全的睡上一覺。然而,她不能。

舒雪凝不敢想以後的事情,也不願意想以後的事情。她不知道,紫星峰的李昊,於藍師兄弟在知道了周博的死訊後,會有什麼反應。她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要帶着周博去哪裡?是回到晨曦門,還是去別的地方找可以醫治的法子。既然,玄夜齋不願意救治。那麼,再呆在這裡也是浪費時間,與其這樣,還不如帶着周博離開,至少也要儘量將他活着帶回晨曦門。

“舒師妹!”一聲輕輕的聲音,打斷了舒雪凝的沉思。剛剛一直沒有露面的姬蘭亭,在這一刻再度的出現在舒雪凝的眼前。不過,他的目光卻是躲閃遊離,不敢正視舒雪凝。師門明明有辦法,卻沒有出手救治。雖然是因爲門規所限,不過這種事情說出來,終究是矮人一頭。人家救了你,反過來你卻不救你的救命恩人。而且,更爲諷刺的是。一向在南疆殺人如麻的血羅剎,還出手暫時救治了周博。正道見死不救,魔門魁首反而想盡辦法,這事情說出來,任誰都有點無語。難道你一個玄夜齋,還不比一個羅剎門的魔道魁首?

這事情長春真熱不知道,不過姬蘭亭卻知道的。可是,既然師長們已經做出了決定,姬蘭亭知道,那是做什麼都沒有用的。此時,看到那一張素白的容顏上,那毫無表情的女子。姬蘭亭言語訕訕,不知道該說什麼。最終,只能長嘆一聲,輕輕的說了聲:“對不起!”

舒雪凝沒有立刻開口,而是等了半天后,才道:“姬師兄,幫個忙可以不?”

“你說!”姬蘭亭看到舒雪凝的那個樣子,心中本來就不好受。此時聽到舒雪凝請他幫忙,立刻說道。想方設法盡一些自己的力量,也讓姬蘭亭的心理好受一些。

“麻煩你,幫我給周博穿上衣服,我要帶着他離開!”舒雪凝的言語平靜,雙眼直直的盯着那不遠處的蒼天大樹,語氣中,更多的是一種疲憊的感覺。

“你要帶着周博師兄離開?”姬蘭亭聽到舒雪凝的要求,驚訝的說道:“周博師兄的傷勢.....”

“傷勢已經成了這地步,也沒有什麼辦法了。”舒雪凝搖了搖頭:“剛剛長春真人說了,這種治標不治本的方法,也只能勉強的壓制周博身體內的寒氣五天左右。到時候,寒氣淤積一處時間長了,對周博的身體,更是損害嚴重。與其讓周博在這裡,還不如我帶着他回晨曦。至少,紫星峰是他長大的地方,能帶他回去再看一眼,也是好的!”

舒雪凝的語氣平靜的可怕,讓一旁的姬蘭亭心中更是難過,面色羞愧,深深低頭無言,目光更不敢再看舒雪凝一眼。半天后,才小心翼翼的道:“要不然,我們去羅剎門?看看,血羅剎.....”

“血羅剎是沒有辦法了,如果有,他也不會甘心情願的把周博交給咱們。周博一路上,就是被他抓到南疆的,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是爲了什麼。不過,血羅剎抓住周博後,又把他交給我們,那就說明他束手無力。南疆中,看來正魔兩道都沒有什麼辦法了,留在這裡和去羅剎門,又有何不同?我們還是回去吧,看看師尊和祖師有什麼辦法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