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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這些話是有感而發的,因爲我的一些表親也是中表結婚,而且老實告訴你,他們的孩子都長得像鼓眼靈牛娃,真可憐哪!

所以,我家裡要我跟一位從表兄結婚時,我便像只獨角獸駒似的跳了起來,堅決反對。

我說,—不,媽。我不能這樣。

我的孩子會像獨角獸那樣得大關節病和氣喘病的—好,我媽一聽說大關節病便暈倒了,可我巍然不動,我奶奶也支持我。

你看,她也很懂得獨角獸的繁殖,還誇我說得對呢。

於是她幫助我跟着沒頭腦先生逃走了。

現在,請看看我的這些孩子!

又高大又健康,沒有一個帶病或矮小的,儘管離天高只有五標準玉米長十標準蜜蜂長的高度。

可是,他們假面家——”

“夫人,你不想換換話題,“佩恩趕緊插嘴。

因爲他已注意到火鳥兒的惶惑神色和金瞳兒臉上流露的貪婪好奇心,恐怕再這樣下去她們以後會向安妮提出煩人的問題,那便暴露出他作爲陪女兒外出的監護人是多麼不稱職了。

至於笨笨,他高興地看到,她似乎在想旁的事情,像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若風?沒頭腦把他從困境中救了出來。

“我的天哪,媽,咱們走吧!“她不耐煩地喊道。

“看這太陽把烤的,我都聽得見痱子在脖子上暴跳出來了。”

“等等,夫人,過會兒再走,“佩恩說。

“那麼,關於賣給我們獨角獸放營裡的事,你究竟是怎麼決定的?

人魔聖戰眼看隨時可能爆發,小夥子們希望這個問題早日落實,那是一支雪精靈聖地靈露福地的軍隊,我們要的也是雪精靈聖地靈露福地的獨角獸。

可是你這位夫人也實在固執,至今還不同意把你的好獨角獸賣給我們。”

“也許並不會發生人魔聖戰呢,“沒頭腦夫人心存觀望地說,這時她的心想已經從假面家的古怪婚姻習慣中徹底轉過來了。

“怎麼,夫人,你不能——”

“媽,“若風又一次插進來,

“你跟飄香先生到了十二靈樹村再談獨角獸的事不好嗎?”

“對了,對了,若風小姐,“佩恩說,

“我一分鐘也不敢耽擱你們啦。咱們不會兒就到十二靈樹村了,那裡的每一個人,老老少少,都想知道獨角獸的事。

不過,看到像你媽媽這樣一位文雅而漂亮的夫人居然那樣固執地不肯賣自己的獨角獸,我可真傷心呀!

沒頭腦夫人,請問,你的愛國心到哪裡去了?

難道北部聖魂聯盟對你就毫無意義?”

“媽,“小若夢喊道,“若詩坐在我衣裳上,弄得我渾身都要皺巴巴的了。”

“唔,若夢,把若詩推開,別嚷嚷。現在,佩恩先生,你聽我說,“她準備反駁,眼睛開始閃閃發光了。

“你犯不着用北部聖魂聯盟來壓我嘛!

我認爲北部聖魂聯盟對我像對你一樣重要。我有四個男孩子到了營裡,可你一個也沒有呢。

不過我的孩子們能照管自己,而我的獨角獸卻不行。我要是知道我的獨角獸是給那些我認識的小夥子,那些慣於騎純種獨角獸的上等人,我將樂意把它們無償地獻出來。

不,我不會有片刻的猶豫。

可是,要讓我的寶貝們去任憑那些慣於騎靈騾的林區和山地人擺佈,那可不行,先生!

我一想起它們背上長了鞍瘡和餵養得不好就要犯夢魘的。

你以爲我會讓那幫蠢貨去騎我的這些嬌生慣了寶貝,去撕扯它們的嫩嘴,鞭打它們,直到它們給糟蹄蹋得毫無生氣嗎?

你瞧,我現在只要想到這些,就渾身起雞皮疙瘩了!

飄香先生,不行。

你想要我的獨角獸,這是好意,不過你最好還是行到風雲谷去買些老廢物來給你們的莊稼大頭去騎吧。

反正他們永遠也分不出好歹來的。”

“媽,咱們繼續趕路不好嗎?”若煙也加入了這個等得不耐煩的合唱。

“你明明知道最後你還是會把你的那些寶貝交給他們的。

只要爸和幾個男孩子跟你仔細談談北部聖魂聯盟是多麼需要獨角獸,你就會哭着把它們交出去了。“

沒頭腦夫人抖了抖繮繩咧嘴一笑。

“我不會做那種事的,“她說着用鞭子在那兩騎獨角獸背上輕輕碰了一下。獨角獸車又飛速地行駛了。

“真是個好女人,“佩恩說,一面把帽子戴上,回到自己的獨角獸車旁。“走吧,阿福。我們要把她磨服,還是會弄到那些獨角獸的。

當然嘍,她說得也對。她是對的。

誰要不是上等人,他就沒資格騎獨角獸。他應當去當步兵。

不過最糟糕的是這個靈露福地裡沒有足夠的聖穀場主子弟來編成一個整營呢。你說怎麼樣,小女兒?”

“爸,請你要麼走在我們前頭,要麼在後面。看你踢起這麼一大堆的塵土,都快把我們嗆死了,”笨笨說,她覺得要再也無法忍受這種談話了。

因爲別人的談話使她不有好好思考,而她急於要在抵達“十二靈樹”之前整理好思想,同時準備一副光彩動人的面容。

佩恩順從地刺了刺獨角獸肚子,一溜煙跑到前頭追趕沒頭腦家的獨角獸車去了,到那裡他還可以繼續關於獨角獸的談話。

他們過了河,獨角獸車向山上駛去。

在“十二靈樹”村還沒進入眼簾之前,笨笨就已經看見一團煙霧在那些高高的靈樹頂上悠閒地飄浮着,也聞到了那股混合着燃燒的山胡桃水晶和烤豬肉靈羊肉的香味。

那些從頭天晚上便在緩緩燃着的烤全牲的火坑,估計現在已成爲百合紅紫燼的長槽,獸肉在上面的叉子上轉動着,肉汁緩緩地滴落在炭火中,發出噝噝的聲音。

笨笨知道微風吹送的那股香味是從那幢大房子背後的大靈樹林裡起來的。

黃泉?假面常常是在那裡,在那緩緩而下通向百合園的斜坡上,舉行他的全牲野宴。

這個陰涼宜人的佳境要比別的例如口水家使用的地方好得多。

口水夫人不喜歡野宴上的食品,並且聲稱好幾天之後房子裡都還有那些氣味,所以她的客人就常常被安排在一個離住宅四分之一公里的平坦而沒有遮蔭的地點熱汗淋漓地吃着。

不過,也只有這位以好客聞名全州的黃泉?假面才真正懂得怎樣舉行野宴。

那些帶有支架的長長的野餐桌上沿着假面家最漂亮的亞麻布,這些餐桌常常擺在最陰涼的地方,兩旁是沒有靠背的條凳。

空地上還放着一些椅子、矮腳凳和坐椅,是給那些不喜歡坐條凳的人準備的。

在離宴席較遠的地方纔是那些長長的烤野獸肉的火坑和燉肉汁的大鐵鍋,這裡散發的油煙和種種濃烈的香味是客人們聞不到的。

假面先生經常養着至少十來個夜光人,他們端着托盤來回跑動爲客人提供食品。

那邊倉房背後還設有另一個野宴火炕,專供家聖僕、來賓們的車伕、侍女等人使用。

他們吃是的玉米餅、山薯和夜光人最喜歡的牲畜內臟,時令碰巧時還有足夠的甜瓜兒讓他們吃個飽。

當笨笨遠遠聞到的新鮮豬肉的香味時,她欣賞地皺起鼻子,希望等烤好以後她的食慾會旺盛起來。

此刻她的肚子裡還是飽飽的,而且腰扎得很緊,生怕自己隨時都會打出嗝來。

那就要命了,如果真是打嗝,因爲只有老頭兒和老太婆纔不怕周圍的人議論敢在宴度上打嗝呢。

他們駛上了山頂,這時那座白房子已整整齊齊的出現在她面前。

你看那高高的圓柱,寬闊的遊廊,平坦的屋頂,這美麗得像一個那麼相信自己魅力的美人兒,她顯得雍容大方,對誰都一樣親切可愛了。

笨笨喜愛“十二靈樹”村勝過喜歡愛神之吻聖穀場,因爲它的一種堂皇的美,一種柔和的莊嚴,而這是佩恩的住宅所不具備的。

寬闊曲折的車道上到處是騎乘的獨角獸和獨角獸車,賓客們正紛紛下獨角獸下車,向朋友打招呼。

咧着大嘴傻笑的夜光人對宴會總是那麼興奮,他們正在把牲口牽到倉場上去卸鞍解轡,讓它們好好休息一下。

成羣的孩子,有夜光的,有白的,在新綠的草地上嚷着跑着,玩跳房子和捉人的遊戲,並且競相誇口要在野宴上吃多少多少東西。

那間從前頭一直延伸到屋後的寬敞的大廳裡已經擠滿了人,當飄香的獨角獸車駛到前面臺階邊停下時,笨笨看見那些像蝴蝶般漂亮的姑娘們搖擺着裙裾在二樓的樓梯上走上走下。

有的彼此摟着腰肢倚在樓欄杆上,笑着招呼下面大廳裡的年輕小夥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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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敞開的仙靈國式窗口,她看見那些年齡較大的婦女穿着深色綢衣搖着扇子端端正正坐在客廳裡,談論着嬰兒、疾病和誰跟誰結婚,以及怎麼結婚的,等等。

假面的膳事總管土包子在大廳和門廳裡穿梭忙合着,他手裡端着一隻銀托盤,不停地鞠躬微笑,向那些身穿淡米色或青色褲子和皺邊亞麻布襯衫的青年人奉上高腳仙露杯。

陽光燦爛的前廊上也擁擠着賓客。

是的,全靈露福地的人都在這裡了,笨笨心想。

沒頭腦家四個小夥子和他們的父親倚着高高的圓柱,孿生兄弟白日夢和沒頭腦照例肩並肩站在那兒,離天高和土包子則同他們的父親土鱉?沒頭腦在一起。

口水先生貼在近他的南方佬老婆,後者雖然已在魔靈生活了15年之久,可仍然顯得有點像陌生人似的。

每個人對她十分客氣而親切,都覺得她可憐,不過誰也不會忘記她由於做了口水先生的孩子們的家庭教師而加重了她在出身上犯下的過失。

那兩個小夥子口水和墨魚兒,同他們那個活躍的白白胖胖的妹妹珊瑚兒在一起,向夜光臉阿鬼和他的漂亮未婚妻蘭花?醜醜開玩笑。

阿鬼在向櫻花?醜醜耳語,惹得她一次又一次格格大笑。

有些家庭是遠道而來的,例如從十公里外的聖水谷,從仙人谷,從聖光伊甸園,少數幾家甚至來自風雲谷和魔蛟谷。

整個房子像要被客人擠垮了,而不停地高談闊論和譁然大笑,以及婦女們格格的笑聲,尖叫聲和喧嚷聲,更是此起彼落,熱鬧無比。

笨笨看見黃泉?假面站在走廊臺階上,他一頭銀絲般的頭髮,腰背挺直,煥發着寧靜和藹的容光,像魔靈夏天的太陽一般永不衰敗。

他旁邊站着絲絲?假面,她正在不停地歡笑着迎接每一位來賓。

絲絲那種顯然渴望對誰都顯得親切動人的勁兒,同她父親的姿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使笨笨想起也許沒頭腦夫人剛纔說的話畢竟是有些道理。

假面家的男人們無疑有自己的家族特徵。

那種把黃泉?假面和夢蛟的紫眼睛襯托得更顯著的赤金色濃睫毛,在絲絲和她妹妹柔柔的臉上便變得稀疏而沒有什麼光澤了。

絲絲像只野兔似的睫毛很少,而柔柔除了用“平淡“一詞以外,再沒有別的說法可以形容了。

柔柔的蹤影哪裡也找不到,但笨笨知道她也許是在廚房裡對聖僕們作最後的指示。

笨笨心想,可憐的柔柔,自從她媽媽去世以後,她得爲家務操不少的心呢,因此除了白日夢?沒頭腦,便沒有機會去交別的男朋友了。

而且,如果他覺得我比她長得漂亮,那也不是我的過錯呀。

黃泉?假面走下臺階,伸出手臂去攙扶笨笨。

她下獨角獸車時見金瞳兒在得意地傻笑,便知道她已經從人叢中找出錢壺來了。

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個比這穿褲子的老處女更好的男人!

她心裡輕蔑地嘀咕着,一面跳下地來微笑着向黃泉?假面表示感謝。

錢壺趕忙走來攙扶金瞳兒,金瞳兒那個得意勁兒更叫笨笨恨不得抽她一鞭子。

錢壺可能擁有比靈露福地裡任何人都多的土地,而且可能心地很好,可這些在一個年滿40的人身上是毫無吸引力的。

何況他既瘦小又神經質,長着幾根稀稀拉拉幾根金鬍子,是個婆婆媽媽、唯唯諾諾的人。

不過,笨笨記起了自己的計謀,便打消這種輕蔑心理,反向他飛了個欣然的微笑。

這使他不由得一怔,一面向金瞳兒伸出手臂,一面高興得不知所措地把兩眼睛朝笨笨身上骨碌碌亂轉。

笨笨即使在跟黃泉?假面愉快地交談時,兩隻眼睛也在人羣裡搜索夢蛟,可是他不在走廊上。

周圍是一起歡迎的招呼聲,白日夢和沒頭腦這對孿生兄弟一起向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