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來者不可能是三皇子,那麼遠的路,他飛也沒這麼快。門口站着的是面無表情的楚雲起,一身紫色的袍子看起來和這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手上還拿了一瓶藥。
“吃了。”楚大爺還是一貫的簡潔風格,一個字也沒多說,遞了瓶子給初見就走了。
聽見“吃”字,初見同學是很開心的,但是,爲什麼是藥啊?還不給她水,生吞麼!
楚雲起初入太醫院,還不能直接去給陛下請脈。所以便只能拿瞭解毒丸來給這位主兒備着,以免她被下毒什麼的。其他的,他暫時做不了什麼,還得等公子回來。
“好歹來個人給我送點吃的啊……”初見看着這一瓶子藥欲哭無淚,打開看了看,棕色的,很苦的樣子。
“殿下…封尋…說好的不餓飯呢,快點回來吧…”初見吸吸鼻子,第一次覺得好想念一個人啊。
當然,她想念的到底是飯還是人,咱們先不討論。
等到赫連君堯終於趕回皇宮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早膳的時辰都過了。踏進朝乾宮,季貴妃正嬌滴滴地倚在牀邊喂隆嘉帝吃藥。
皇子殿下的臉色不太好看,走過去便直直地看着季貴妃,問:“長公主呢?”
隆嘉帝愣了愣,疑惑地道:“君堯你怎麼回來得這樣早。初見不在永樂宮麼?”
季貴妃放下藥碗,替隆嘉帝擦了擦嘴,淡淡地道:“公主謀害皇上,臣妾已經將她關在了地牢。”
皇兒猜得不錯,這長公主在赫連君堯心裡的地位不輕啊,竟然早了這麼久回來,還以爲至少要到下午。
赫連君堯微微眯了眯眼,看向旁邊的盧公公道:“公公,誰允許其他人進這朝乾宮的?”
盧公公顫顫巍巍地站着,昨兒跪了一宿今天還沒好利索呢,聽見三皇子這一問話,臉色白了白,瞟了季貴妃一眼,低聲道:“奴才照顧聖上不周,請殿下責罰。”
“三皇子,本宮好歹是皇上親封的貴妃,掌管後宮之事,你有什麼權力不讓本宮進這朝乾宮?”季貴妃惱了,瞪着赫連君堯道:“說是儲君,皇上還健在呢,這便要控制陛下身邊的人了?那你想登基,是不是直接弒父也沒人知道?”
赫連君堯冷冷地看了季貴妃一眼,渾身的煞氣在這宮殿裡延伸,看得季貴妃下意識地往隆嘉帝身邊躲。嘴上偏生還不饒人,色厲內荏地嘟囔:“這宮裡做主的還是皇上呢。”
“你也知道做主的還是朕?”隆嘉帝輕咳兩聲,推開了季貴妃,臉色也很是難看:“初見什麼時候妄圖謀害朕了?胡說八道,你竟然還私自將她關去地牢?朕昨日問你,你爲何又說公主回宮了?”
季貴妃一愣,大抵是第一次看隆嘉帝對她這樣兇,忍不住就紅了眼:“臣妾…臣妾昨日救駕,皇上您都不記得了麼?長公主那樣對您…”
這人完全是被他給嬌慣壞了的。隆嘉帝揉了揉額角,惱怒地道:“回你自己宮裡去反省!君堯,快去將那孩子帶出來。堂堂公主,怎麼可以關在地牢。”
赫連君堯冷笑着看了面前這兩人一眼,轉身便往外走。隆嘉帝的一世英名,包括這一生當中的很多東西,都是毀在季貴妃身上的。現在都這樣了,還執迷不悟,寵愛一個人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也不知道地牢裡那人怎麼樣了。赫連君堯飛快地往地牢的方向走,腦海裡不自覺地就浮現出書院裡餓了初見一頓飯後,那丫頭眼睛發綠的模樣,還死死地咬着他的手背。
現在大概是餓了兩頓了啊,沒事吧?應該不會有事。大不了給她一桌子好菜,吃飽了就恢復了。
打開地牢的門,牢頭正在對一個宮女用刑,乍一看門口,嚇得直接跪了下去。三皇子殿下臉色很難看,看了一眼牆上那半死不活的宮女,冷冷地開口問:“長公主呢?”
牢頭吞了吞唾沫,指了指裡面的牢房。
赫連君堯皺眉,看着這骯髒的地牢,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本來還鬼哭狼嚎的牢房,不知爲何一瞬間都安靜了下來。一些人半死不活地靠在柵欄邊,就看見一個神仙一樣的男子慢慢朝裡面走了過來。他的面容真好看,一頭的墨發隨意綁在身後,也沒有多麼高高在上,但是就是讓人下意識地仰望。
眼睛掃了一圈兒,終於看見了最裡面那牢房裡,一個黃色宮裝的身影。她正縮成一團立在牢房的正中間,頭埋着,看不清什麼表情。
“初見。”赫連君堯喊了一聲。
那團東西沒有動。
牢房門打開,赫連君堯走過去,嘆息一聲,低下身子來摸了摸她的頭髮。
初見迷迷糊糊地擡頭,只覺得聞見了肉的香味,一口便咬了上去。
一羣囚犯睜大了眼睛,就看着那白衣男子將那黃衣的姑娘給抱了起來,任由她咬着自己的手。咬完手再咬手臂,最後被抱起來了,還咬人家肩膀。
“我不是你的食物,回去給你吃好吃的,乖。”赫連君堯低低地說了一聲,跟抱一隻大型犬似的,順毛摸,不停地安撫着。
外面的沐卿都被嚇着了,看着公子抱着公主出來,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一邊安撫着,一邊往東宮走。
“吃錯藥了?”良辰捅了捅沐卿的胳膊,指着前面那兩個人道:“小爺第一次見公子這麼……”
溫柔得要命了好麼?雖然看起來很像養了一隻寵物,不小心踩着尾巴了,然後抱着安撫。但是,但是那是赫連君堯啊!平日裡對他們都沒有好臉色的殿下,這是養寵物上癮了?
沐卿無奈地搖搖頭,道:“公子玩心很重,也向來很疼妹妹的。以前的初見公主還不是一樣,什麼都依着,還屢次幫她逃宮,安排好一切。”
良辰沉默,摸了摸下巴,跟了上去。
是的,公子雖然對外人無情了些,但是對公主一直不錯,興許就是把沈初見真的當初見公主了吧。
東宮。
納蘭絕和楚雲起也趕來了,楚雲起給初見把了脈,沒有吃什麼東西,小問題,只要沒被人暗算就好。
桌子上滿滿一桌子飯菜,赫連君堯仍舊還抱着沈初見。
沒辦法,不是他想抱,而是這孩子已經咬着他的肩膀睡過去了。整個身子小小的,讓這位爺的同情心氾濫了一下,乾脆就抱着她坐下來,然後伸出一隻手將她的牙齒從自己肩上鬆開,然後挑了一點兒米飯送進初見的嘴裡。
初見無意識地吧砸着,人早就不清醒了。從小身體不好,低血糖本來就嚴重。撐到救世主來的時候才昏過去,已經很給面子了。
“不吃了?”赫連君堯皺眉,看着嚼了兩下吞也不吞的初見,身子有些僵硬。
側頭看向楚雲起,後者輕聲道:“喂些糖水,讓她休息一會兒再說吧。現在吃飯也恐怕會傷胃。”
赫連君堯點頭,伸手將初見給抱到了一旁的牀上去,蓋了被子。然後轉過身來,一臉寒霜地看着面前的四個人:“我走的時候說什麼了?”
納蘭絕溫和地笑着,背後的手可是捏得死緊。要倒黴了吧,公子走的時候讓他們守好公主別出什麼岔子,但是……
“公子,我們兩個不算吧?”良辰指了指自己和沐卿:“我們是隨您一起上路了。”
皇子殿下冷眼掃過去:“誰讓你們隨我一起上路的?”
良辰欲哭無淚,這不是蕭雲侍衛和荊良都辦事去了,他們怕公子身邊沒人才一起去的麼?誰知道初見就惹禍了啊。而且,這算不算遷怒?
“我去地牢的時候,是被大皇子給攔路了。”納蘭絕摸摸鼻子,無奈地道:“也要怪我麼?衝不過去的。”
“赫連玦玉?”赫連君堯微微眯了眯眼睛。
納蘭絕點頭,然後就默不作聲了。那主兒針對公子不是一天兩天,只是公子很久沒有理會過他,估計是急了。
“我知道了,先去讓人弄糖水來。”赫連君堯輕嗤一聲,走到牀邊坐下,淡淡地道:“南卿說她是墜落的星星呢,把星星餓壞了,說不定後果還當真挺嚴重。”
星星?什麼東西?納蘭絕和楚雲起都是一頭霧水,只有跟着去了天山的兩個人知道赫連君堯在說什麼。
良辰撇了撇嘴,本來還以爲公子吃錯藥了對沈初見這麼好,看來還是一切正常的。
睡了很久之後,初見終於慢慢醒了過來,肚子裡咕嚕咕嚕直響,一睜開眼睛就聞見了屋子裡的飯菜香。
不過,身上沒有多少氣力,只能勉強爬起來,遙望那一桌子的菜。
牀和桌子隔了七八步的距離,但是對初見同學來說,這真的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了。
“我要吃飯。”初見扁扁嘴,可憐兮兮地念了一句。
“嗯,等會兒。”旁邊有人應了她一聲,然後便是一襲白衣翩然過去,拿碗盛飯,挑了菜再回到牀邊,將碗放在她手上,淡淡地道:“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