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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宮後堂一個偏廂的衡量居然鬆脫了,不偏不倚的砸在兩名正在疊元寶的內侍監身上。還禍及了一個無辜的丫頭。只是丫頭的傷在手臂上,正疼的滿面是淚,擰着身子打着滾。
“這怎麼會……”秦順容只看了一眼,就嚇得臉色發青。卻本能的將騰芽護在懷裡,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公主別看了,仔細夜裡做噩夢。”
騰芽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順容別擔心,我沒事。”
薛翀沉默不語,眸子裡的冷光一閃而過。
忙有人將那橫樑擡到了一旁,檢查過兩名內侍,均已經斷了氣。
“橫樑日久失修,有些腐朽的痕跡。”薛翀眉宇蹙的很緊,只說到這裡。
騰芽走過去從撕破了自己的衣裳,用細長的碎布紮緊了那婢子受傷的手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奴婢和他倆正在疊元寶,準備拿去前頭給淑妃娘娘焚了,橫樑忽然掉下來……”那丫頭嗚嗚的哭起來。
“快來人。”騰芽召喚了兩個內侍:“你倆趕緊送她去太醫院,處理傷口。”
“是。”兩個內侍小心的將那婢子揹着扶着給帶了出去。
“等等。”薛翀見奴才們要將兩具屍首挪走,便急忙阻攔。其中一具面朝下的屍首被他給翻過來,當即就認出了這奴才的樣子。“芽妹妹。”
只這三個字,騰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還是來遲了一步!
可是好好的橫樑,怎麼就會忽然掉下來?還那麼準確無誤的掉在這奴才身上,波及到另外兩人。當時秦順容根本就不在這裡。難不成是有人幫她嗎?
越發的想不明白,騰芽惋惜的搖頭:“淑妃才走,又出了這樣的事情,恐怕是她魂魄不寧,纔想着將自己身邊的奴才都帶走,到那邊去好好伺候她和騰玧。”
“芽兒,你這是說什麼呢!”秦順容只覺得後脊樑發冷。“這裡……陰森森的。也不知道橫樑會不會再崩塌,咱們還是先出去吧。”
“好。”騰芽點頭:“走吧。”
秦順容憂心忡忡的走了出去。
薛翀拉了騰芽一把,稍微皺眉道:“我有個主意,你要不要聽一聽?”
“嗯。”騰芽與他對視一眼,也想到了一個辦法。
兩人正預備回青鸞宮好好合計一下,就見冰玉停下了腳步。
“公主殿下,是世子。”冰玉一眼就看見遠遠走來的凌燁辰,強忍着心裡的喜悅行了個禮。
騰芽擡起頭,看見凌燁辰一身藏藍色的袍子,顯得格外精神。他走來的時候,衣袂隨風,氣質沉穩。且幾日不見,忽然他出現在自己面前,心居然跳的那麼快。
薛翀微微不爽,他總是這樣突然的就出現了,打破了她和騰芽一起的局面。
凌燁辰沉眸走過來,溫和對騰芽道:“昨天的事,你沒受傷吧?”
“無礙。”騰芽溫和一笑,臉上的笑容卻馬上凝固了。“淑妃卻……還有我四妹。”
握住了她的手腕,凌燁辰只當薛翀不存在:“逝者已矣,別難過了。”
“芽妹妹。”薛翀擰着眉頭道:“我們還有要緊的事情要做呢!”
“是啊。”騰芽點頭,神情凝重。
“什麼要緊的事?”凌燁辰不免疑惑:“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需要。”薛翀搶先開口:“世子入宮,想必是有要緊的事情要面見皇上吧。這時候,皇上也差不多該退朝,怎麼好耽誤你的功夫。”
凌燁辰微微凝眸:“我的確是有要緊事要見皇上,芽兒晚些時候我再過來和你說話。”
“好。”騰芽點頭。
他鬆開了她的手,轉身離去。
薛翀心裡卻十分的不痛快,這個該死的凌燁辰,總這樣出現,他怎麼能好好陪着騰芽。
“走吧。”騰芽收拾了笑容,慢慢的往前走。
凌燁辰到皇極宮的時候,皇帝還沒從勤繼殿回來。
皇極宮裡的金碧輝煌他不是第一次見,但這時候的靜謐,越發彰顯出這座宮殿的神秘與莊嚴。
“皇上駕到——”
德奐的聲音打斷了凌燁辰的思緒,他轉過身走向門邊,朝進來的皇帝行禮。“拜見皇上。”
“你來了。”皇帝凝眸道。
“是。”凌燁辰恭敬道:“皇上吩咐去查的事情,已經查明。”
待皇帝穩坐龍椅之上,他纔將手裡的冊子呈上去。“請皇上過目。”
德奐將東西親手交給皇帝。
皇帝微微虛目,迅速的看完呈遞上來的冊子。“若要你出征,你有多少把握?”
凌燁辰並未馬上回答,只是凝神垂首。
“怎麼?”皇帝不解道:“是沒有把握嗎?”
“回皇上,燁辰不想走到如此境地。”
“呵呵。”皇帝乾笑一聲,道:“你別無選擇。這些年,他們不是也從未對你講過半分恩情。你何苦!”
凌燁辰擡起頭,面有難色:“燁辰明白。”
“若非你,朕還真是不放心將鄰國交出去。”皇帝的脣角微微上揚:“開樂與盛世之間,夾着鄰國,這位置也算是要緊。你母親一直盼着你能奪回屬於江山,朕答允必然是一諾千金。那麼,你到底有幾分把握?”
“燁辰必當盡力而爲。”凌燁辰的語氣有些涼。
“好。”皇帝微微頷首,將放在右手邊錦盒裡的虎令交給了德奐。
德奐雙手捧着虎令,像是捧着一塊珍寶那樣,小心翼翼的遞到凌燁辰面前。“世子。”
“謝皇上隆恩。”凌燁辰握着虎令,表情凝重的行了禮。
“待你凱旋而歸,朕會爲你和三公主賜婚。”皇帝的眼中閃過讚許之意。“明日一早,朕爲你踐行。”
“多謝皇上。”凌燁辰眼底也透出了喜悅的光芒。“微臣告退。”
待凌燁辰走遠了,德奐纔敢小聲的問一句:“皇上當真放心讓世子手握虎令出征鄰國嗎?萬一他得了鄰國,即刻調轉槍頭那……”
“不會的。”皇帝氣定神閒道:“鄰國元氣大傷,他哪裡有本事與朕抗衡。何況,還有小英和騰芽。”
“皇上思慮周全,是奴才多慮了。”德奐恭敬道:“想來世子爲能奪回江山,必定奮力一戰。”
皇帝默不作聲,凝神看着遠處。這一仗,是必須要打的。一旦得勝,凌燁辰就會離開盛世,而這也是把小英留在身邊最好的機會。
秦順容在前面走着,走了好遠回過頭,才發現騰芽和薛翀早就不見了蹤影。
“順容您在看什麼呢?”秀畫不免好奇。
“哦,我在看三公主到底是和世子一道,還是和三殿下。”
“奴婢倒是覺得這個三殿下有些奇怪,明明三公主就沒有選他,卻還是死纏爛打的追到宮裡來。”秀畫笑的很是靦腆。
“你這丫頭真是,怎麼這種事情這麼上心。”秦順容笑着道:“這時候回去,還是讓人先拿柚子葉掃掃身子。免得把靈宮裡那些不吉利的東西都帶回來了。徐麗儀有孕,是最見不得這些的。”
“是。”秀畫笑着點頭。
等兩個人到後殿的時候,就覺出好似和平時有些不同。
“怎麼沒看見宮人在這裡幹活呢?”秦順容皺眉道:“不是說這兩日天好,要把復春殿裡外都擦掃一遍麼?”
“是啊。”秀畫不由得奇怪:“是不是去準備午膳了?”
“這時候,怕還早吧?”秦順容正納悶,就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後面的寢殿裡走出來。
秀畫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那不是……”
“給順容請安。”胡嘯恭敬道。
“你怎麼會在這兒?”秦順容疑惑的不行。“你不是……”
“哦,是我是來給徐麗儀送些家鄉的特色小食。之前麗儀說沒什麼胃口來着。”胡嘯的臉色有些不自然:“我也準備了一些給順容。都交給徐麗儀了。”
“哦。”秦順容饒是點頭:“那就多謝你了。”
“順容何須如此客氣。”胡嘯露出了笑意:“若非得順容的舉薦,奴才只怕此刻還留在暗無天日之處苦苦當差。”
“你不必謝我,這都是你的造化。”秦順容溫眸道:“如今的差事好些,那你就好好的幹。容後有機會,徐麗儀一定會再提拔你。”
“多謝順容。”胡嘯拱手行禮:“奴才告退。”
秦順容點了下頭,吩咐了身後的秀畫:“你去小廚房裡盯着午膳吧。”
“是。”秀畫默默退下。
秦順容才隻身走到徐麗儀的廂房門外:“麗儀。”
“哦,快進來。”徐麗儀順手放下了懷裡的東西,看着秦順容推開了房門。
“你來的正好,方纔胡嘯來過,送了好些吃的來。說是你們鄉間的特色,你快來看看,拿些好些?”徐麗儀笑着招手,卻不經意的將什麼塞進了身後的墊子裡。
秦順容走過去,不禁一笑:“還真是家鄉的特色,我也有許久沒見過了。”
“知道你喜歡,讓你先挑。”徐麗儀溫眸道:“等下就讓人去熱了,午膳多用些。”
“好。”秦順容點頭:“只是我方纔進來的時候,怎麼沒見咱們宮裡的伺候的奴才呢?是不是有什麼事?”
“哦。”徐麗儀稍微有些侷促:“是內務府說新來了料子,我就讓她們去選些好的過來。等下送回來了,你也選幾匹。眼看着要春節了,皇上凱旋而歸,今年的佳節勢必要好好慶祝慶祝了。”
“也是。”秦順容笑眯眯點頭:“左右今日閒來無事,選選料子,做幾件衣裳,也是挺好的。”
“你先坐着,我坐的腿有些酸了,看書又看的眼睛痛,去院子裡走走。”徐麗儀慢慢的起身,就着秦順容的手。
“我陪你同去。”秦順容扶着她往外走。
“不必。”徐麗儀笑笑着說:“才沏的茶,你喝點潤潤喉。我自己去走走就是。”
雖然覺得奇怪,可秦順容並沒說什麼。
待徐麗儀出了房門,她才發現墊子下有個小小的紙角露出來。她下意識的走過去,挪開了墊子。
那是一個什麼字都沒有寫的信封,她用手摸了摸,裡面沒有東西。想來,信箋是讓徐麗儀拿走了。
秦順容好奇,把墊子放好,就轉身出了房門。
經過廡廊之後,看見徐麗儀正站在耳房的爐子前面。爐子上的水壺被挪開,裡面的火苗躥了出來,卷着一律白煙。
“你怎麼到這邊來了?是覺得冷嗎?”秦順容詫異的走過來。
“哦,沒事,就是想看看需不需要添些炭。”徐麗儀笑的有些奇怪:“左右是宮人都不在,怕這火熄了。”
“這種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動手。再不濟不是還有我呢麼!”秦順容扶着她慢慢的往房裡走:“這裡,等下讓秀畫來收拾就是了。你這又是彎腰,又是添炭的,也不怕傷了龍胎。”
“哪裡就這麼柔弱了。”徐麗儀笑道:“你放心吧,我身子好得很。”
“那是自然了。”秦順容道:“再好也要注意安胎。等你生下了皇子,你要怎麼折騰都由着你。”
兩人笑着,慢慢的往回走。
騰芽剛和薛翀商量了辦法,就聽冰玉說了一句,凌燁辰過來了。
“天氣極好,帶你去放風箏如何?”一走進來,凌燁辰就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
“放風箏?”薛翀嗤鼻:“大冷的天也不怕手腳凍僵了?”
“我去。”騰芽高興的起身,喊靜夜拿了件披風來。“正好我也想活動活動筋骨,走吧!”
wωω☢ttκǎ n☢¢ o “芽妹妹……”薛翀很討厭這種感覺,明明她就在眼前,卻居然怎麼也攔不住。“撲了風可不好。何況我們還有要緊的事情呢!”
“事情不急,等我回來就是。”騰芽衝靜夜道:“着人送三殿下回崇明殿,宮裡他不熟悉,別走丟了。”
“是,公主。”靜夜會心一笑。
凌燁辰走過來替騰芽繫好披風,拉着她的手,步子輕快的一併離開。
薛翀怔怔的看着,幽幽嘆氣。
“殿下若不嫌棄,不如讓奴婢送您回崇明殿吧!”
“不必了。”薛翀饒是一嘆:“我認得路。”
話說完,他起身也走了出去。
“沒有風箏怎麼放風箏啊?”騰芽和他騎着馬,從宮道上奔馳而過。
“把你的絹子給我。”凌燁辰從騰芽手裡接過那絲絹,捏着一角,高高的舉了起來。
薄薄的絲絹隨着風,輕輕的飄着。
那淡淡的粉色很好看,像是春日裡枝頭上的一片桃花。
“芽兒,你冷麼?”凌燁辰把她擁在懷中,貼着她微微發涼的臉頰。
“風吹的冷,可我心裡暖。”騰芽溫和的說:“你難得入宮一趟,趕着去見父皇,是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還不是家裡的那些事。”凌燁辰說的模棱兩可。
騰芽就以爲是英府的事情。“英倫將軍的事,的確是很遺憾。只是皇上提拔了英勳和英喬,我聽說英喬還被封爲盛世第一位女將軍,倒也是風光的很。”
“是啊。”凌燁辰點頭。“芽兒,我們不說這些好不好?”
“那說什麼?”騰芽眨巴着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轉過身看着凌燁辰輪廓分明的臉龐:“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你穿粉紅色的衣裳一定很好看。”凌燁辰溫眸一笑:“這些日子若得空,就開始準備你的嫁衣吧。等我處理好家裡的事,就來和皇上提親。”
騰芽的臉“唰”的一下紅了起來,微微發燙。“你說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凌燁辰把她往懷裡揉了揉。“皇上已經答允。現在就等着你點頭。”
“我……”騰芽有些猶豫不定,她很想點頭答應。可是……
“我知道你有什麼顧慮。”凌燁辰凝眸道:“你想做的事我一定會幫你達成。”
“真的嗎?”騰芽有些不信:“你就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
“韋妃對不對?”凌燁辰少不得嘆氣:“實話告訴你吧,其實當初我和母妃走投無路,裡面也有韋妃的心機。”
“這話怎麼說?”騰芽不大明白。
“這麼多年,韋家一直與凌玄宗相互勾結。韋妃可是個重要的角色。當初凌玄宗對我們母子下誅殺令的時候,韋妃已經安排人在盛世配合。幾次我和母妃都險些喪命在她手裡。也是因爲她的緣故,英府並不敢施以援手,母妃纔會被迫求助於你父皇。若非你父皇的收容,我們母子早就命喪當年。這些事,也是這次凌玄宗被殺才得以水落石出。”
“原來如此。那爲什麼不將證據交給我父皇?”騰芽皺眉:“韋妃之所以在宮中跋扈,不就是因爲她有韋家這座靠山嗎?只要擊碎她背後的靠山,她便孤立無援,加之她沒有子嗣,父皇對她的恩寵也未必能持久。”
“不錯。”凌燁辰點頭:“只是還需要時間蒐集確鑿的證據,才能交給你父皇。韋家這些年積攢了不少的勢力,盛世表面雖然在你父皇手裡,但朝堂上大半的人卻是在韋家的手心裡攥着。開樂、鄰國兩場惡戰,已經消耗了不少的兵力,何況開樂如何管制,鄰國又該如何應對……恐怕這些事不易積攢在一起處置。”
“對。你說的有理。”騰芽聽着就覺得頭痛。“我也知道韋妃不好對付。否則憑我母妃的權勢,怎麼可能任憑韋妃擺佈。現在想來,也是因爲她身後的那座山支撐着的緣故。”
“你明白就好。”凌燁辰把她的絹子鬆開,絹子就飛了出去。
馬兒一直不停的往前跑,很快就到了皇宮最偏僻的那個角落。
“芽兒,還記得這裡嗎?”
“當然記得。”騰芽只覺得特別的熟悉。“前面不遠處就是望宮。而這裡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地方。”
“這裡,是你親眼所見,我殺死侍衛的地方。”凌燁辰的脣角,綻放一朵冰冷的霜花。“那時候我還差一點殺了你!”
“是啊。”騰芽想起那個時候,也覺得有趣。“我倒是不害怕死,可我必須活下去。”
“芽兒。”凌燁辰的臉色有些不好:“對不起。我傷了你,我的心也一樣會痛。”
“都那麼久的事了。”騰芽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已經不記得了。你又何必耿耿於懷。”
凌燁辰停下馬,自己先下去,隨後將她從馬背上抱下來。“無論我做什麼,無論我做的對不對,我對你的心永遠不會變。你信我嗎?”
“當然信。”騰芽凝重的點:“無論你做什麼,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願意陪你做。”
把她抱緊懷裡,凌燁辰輕輕吮吸着他髮絲上的香味。“安心的在宮裡等我,事情辦好,我馬上回來。”
“嗯。”騰芽點頭:“我等你。”
這邊是你儂我儂忒煞情多。
那邊卻是如坐鍼氈,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摳出來。
薛翀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什麼?像個瘋子一樣追着人家的馬跑了大半個皇宮,最後卻硬生生的憋着氣,偷看人家甜甜蜜蜜。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越想越生氣,他轉過身去,又瘋了一樣的往回跑。
風像刀子一樣,把他的臉和耳朵都劃的疼了。
原本是要回崇明殿的。薛翀不想讓誰看見他這副狼狽的樣子。
可是就在離崇明殿不遠的地方,有個小太監將他截住。“給三殿下請安。”
他突然冒出來,攔住了去路,原本就讓特別狼狽的薛翀很生氣。加之他行了禮,還沒有讓開的意思,就讓薛翀更爲不爽了。“讓開。”薛翀凜眉,臉色沉冷的嚇人。
“奴才是奉命來請三殿下往御花園裡走一趟。三殿下若不肯,奴才自然不能回去覆命。”宋盛語氣平淡,且並未有半點恭敬的樣子。
這奴才說話倒是蠻硬氣的,薛翀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你主子是誰?”
“回三殿下的話,是韋妃娘娘。”宋盛毫不掩飾的說。
“韋妃?”薛翀不由得一愣:“我可是外人,未經允准輕易涉足後宮可是死罪。”
“御花園而已,並不是後宮。三殿下莫非是不敢應約?”宋盛脣角微微揚起得意,笑容清冷:“奴才不得不告訴殿下,若是不去,殿下必然懊悔終生。”
“哦?”薛翀不由得冷笑起來:“我若不去定會後悔終生?這話從何說起?”
“殿下這般的……”宋盛看着他凌亂的鬢髮,被風吹的發紅的臉龐,後面的話便省略了一些。“總之殿下去了管飽錯不了,韋妃娘娘會幫殿下達成一個心願。”
“好哇。”薛翀微微頷首:”去就去,我也好奇韋妃娘娘能幫我達成什麼心願。“
”請。“宋盛在前頭帶路。
薛翀緊隨其後,心裡不由得好奇,這韋妃又是動了什麼心思呢!
七拐八繞的走進了御花園一個不起眼的亭子。亭子周圍有松柏也有假山,遠處看過來,確實不怎麼顯眼。
“韋妃娘娘請我來這裡說話,連一盞茶也不賜。未免小氣了些!”薛翀拱手行禮,眸子裡的光叫人捉摸不透。
“三殿下早已滿了十五,怎麼還不曾婚配呢?”韋逸霜直接問:“莫不是你父皇你根本就不重視你這個妾室所出的庶子?你那兩位兄長,倒是比你風光許多。”
“原來韋妃娘娘喚我來,就是爲了奚落我一番啊!”薛翀脣角微卷,笑的格外明朗:“這些事,對我來說都無妨。若以此來嘲笑,豈不是沒趣。”
“那就說點有趣的。”韋逸霜示意他坐下說話。“你喜歡上三公主騰芽了,還冒死闖鄰國皇宮,就爲了能找到她?如此說來,你是很想娶她爲妻對不對?”
“自然。”薛翀道:“這些還用問嗎?我若不喜歡,何必死乞白賴的留在這裡叫人看笑話呢。”
“三殿下果然快人快語。”韋逸霜幽幽一笑:“既如此,我有法子幫你一把。”
“這就怪了。”薛翀不解的看着韋逸霜:“自古以來,就沒有天上掉餡餅這麼一回事。我與韋妃娘娘不過才見過這麼一兩回,娘娘驟然要幫我,這不是很令人費解的事嗎?”
“是啊,天上不會掉餡餅。但總可以幫對自己有益的人。”韋逸霜沉眸道:“淑妃去了,宮裡好不容易清靜不少。可若是再添什麼新人,那本宮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你那位三公主自然有她想要幫襯的人,而本宮怎麼能容許有人與本宮比肩呢。三殿下是聰明人,總部有由着那位被廢棄的皇子生出事端,平添煩惱吧。”
“韋妃娘娘果然是精明之人。”薛翀沒想到,韋逸霜一見面,就會把交底的話說出來。越是這樣透徹,越叫他難以找到藉口推脫。
“長話短說吧。”韋逸霜搓了搓自己冰涼的指尖。“我一定讓你如願的娶到三公主。你只消幫我一個小忙即可。”
“什麼小忙?”薛翀有些不信:“若真是小忙而已,貴妃怎麼會想到我?”
“真的就只是個小忙。”韋逸霜凝眸道:“等親事定下來,你帶着三公主回鮮欽就好。三公主一直以爲她母妃的死是本宮造成的,恨本宮入骨,她在,太后和皇上就難免對本宮不那麼好了。所以,只要你帶她走,本宮就再無後顧之憂。這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嗎?”
“就這麼簡單?”薛翀有些不信。
“自然就這麼簡單。”韋逸霜揚眉道:“三殿下一看就知道是聰明人。聰明人一向都清楚什麼隊自己猜最有利,勢必不會選錯的。”
“那麼韋妃娘娘準備怎麼幫我?”血從不禁好奇。“該不會是來個什麼霸王硬上弓之類的吧?那種太卑劣,我可做不出來。”
“哼。”韋逸霜冷蔑一笑:“從來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是要在皇上身上下功夫了。不過這一點,你是不會明瞭的。交給本宮就是。”
“那……”薛翀在心裡略微盤算,便道:“韋妃娘娘準備什麼時候幫我達成心願?”
“快則一月,慢則兩月。總之春節前這事情一定能成。只不過,殿下的心願得償,就要馬上兌現答應本宮的事情。”韋逸霜微微挑眉:“畢竟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麼!”
“韋妃放心就是,若能達成我的心願,我也不願意繼續留在這裡消耗時間。”薛翀脣角微勾:“韋妃不必擔心。”
“那好。”韋逸霜就着宋盛的手起身,不再多言其它,轉身慢慢的走了。
這韋妃真的是如此簡單的心思嗎?
薛翀根本不信。她一定是另有目的,只不過掩飾的很好。
這時候,皇帝的御輦停在了復春殿外。
秦順容正要在盯着宮人們打掃前庭的院子,擡眼就看見皇帝進來。“臣妾拜見皇上。”
皇帝微微頷首,道:“這是做什麼呢?”
“回皇上的話,臣妾讓宮人們收拾一下院落。冬日太冷了,徐麗儀身子重不便去遠處,又不慣總待在房裡。所以不時到院子裡走走。所以臣妾想着,若是收拾的利落一些,她瞧着也舒心。”
“你倒是細心。”皇帝滿意而笑。
“皇上謬讚了。臣妾是最粗笨無用的。”秦順容柔婉的垂下頭去。
“患難見真情,難得你與徐麗儀多年相伴,直至今日姐妹情分仍然如舊。”皇帝讚許的目光裡透着和藹:“且朕也聽說這些日子,你一直有去福壽宮侍奉太后,倒是難爲你兩邊辛苦。”
“皇上這話,叫臣妾如何敢當。侍奉太后乃是妃嬪的本分。原是太后惦記着徐麗儀腹中的龍胎,臣妾每每總要去福壽宮稟告太后。見着太后身子不爽快,臣妾便在福壽宮侍奉了一些時候。太后興許是覺得臣妾還能做些粗活,纔不嫌棄臣妾在側。”秦順容馴順的樣子,看上去有幾分柔美。
皇帝點了下頭:“你穿着湖藍色的衣裳挺好看。回頭讓織造局再多選些這色的料子給你送來。”
“謝皇上恩賜。”徐麗儀連忙行禮。
“罷了,你忙着。朕去瞧一瞧徐麗儀。”
“諾。”秦順容直到皇帝走遠,才起身。他已經不記得上一次和皇上說這許多話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更不記得,皇上專程賞過她的東西是什麼。這些日子以來,皇上給她的所有賞賜,都是沾徐麗儀的光。就如同這復春殿一樣。
復春的是皇上對徐麗儀的恩寵,而不是她的。
騰芽回到青鸞宮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就那麼和凌燁辰說話,吹風,竟然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日。
早膳就沒吃什麼,午時又不覺得餓。現在肚子咕嚕嚕叫的厲害。
“公主,您可回來了。”小毛蛋站在門口,急的團團亂轉。
“什麼事情你臉色這麼不好?”騰芽不免擔憂。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晚膳過後,冰玉的肚子就疼得厲害。可是您沒有回來,奴才也不敢擅自去請太醫啊。是去太醫院拿了些藥,也熬了,可喝下去沒見好。現下還疼的厲害呢。”小毛蛋急的不行。
“那你還愣着,趕緊去找御醫。”騰芽快步走進宮門:“我去看冰玉。”
“是。”小毛蛋一溜煙就跑的不見了。
“怎麼回事?”騰芽走到冰玉的房間,就看見幾個小丫頭圍着她,靜夜也在牀邊守着。
冰玉臉色蒼白的看着騰芽,艱難的說:“公主你回來了。小廚房裡給你熱着晚膳呢。靜夜姐,你去伺候公主用膳,我沒事的。”
“你就別惦記我了。”看她鬢髮都溼了,就只得她一定疼的很厲害。
“可惜我和徐麗儀學了了這麼久的醫術,草藥和病症倒是認得,診脈卻一竅不通。”騰芽擔心不已:“去擰條熱綿巾來給她擦擦身子。把房裡的爐子燒熱些。先換件乾爽的衣裳再說。”
“是。”丫頭們手腳麻利,不一會兒就弄好了。
這時候,御醫也已經請了過來。
小毛蛋站在門外喘着粗氣,心裡也是惦記着冰玉的。
而這個時候,也到了太后用藥的時候。
秦順容猶豫着要不要進去告訴徐麗儀一聲,湊巧看見寶櫻推門出來。
“皇上和徐麗儀這會兒用完晚膳了嗎?”
“回順容的話,皇上方纔就走了。“寶櫻有些不高興的說:“那會你正在準備晚膳,所以不知情。是韋妃宮裡的人過來,說韋妃娘娘身子不爽,請皇上過去華榮宮看看。”
“哦!”秦順容這才點頭:“我知道了,我自己去和徐麗儀說。”
“是。”寶櫻不高興的退了下去。心想着韋妃還真是會耍手段。
“我這時候要去太后宮裡侍奉湯藥,你還有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我去做?”秦順容笑着問。
“我這裡沒事,你去就是。”徐麗儀溫和的說:“只是外頭冷,你多穿些。”
“嗯。”秦順容點頭:“那你早點歇着,我回來恐怕太晚了,就不過來和你說話了。”
“好。”徐麗儀笑了下。
秦順容這便慢慢的出去,順道關上了房門。
“唉……”徐麗儀長嘆了一聲,卻很輕柔。待門外沒有了人影,她便起身披上了大氅。房裡的蠟燭被她吹滅了兩根。剩下的燭光有些微弱。她屏着呼吸,確定門外的確沒有動靜,才內收捏腳的關好了門,往後院走去。
“這麼晚,風又這麼大,其實你不來也好。”男人的聲音有些低沉,才飄到徐麗儀耳朵裡,就被風吹散。
“我心裡的事,除了能對你說說,恐怕再沒有旁人可以傾訴了。若是連你都不想聽,我可當真是要憋壞了。”徐麗儀惋惜一笑:“你該不會是嫌我煩吧?”
“怎麼會呢。“男人輕哂道:”我很樂意聽你說說。“
”感覺好多事情,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變樣了。“徐麗儀撫摸着自己的腹部,有些不是滋味。“你有沒有試過,從前很渴望實現的事情,等到真的達成了,卻變得索然無味。我現在就是這種感覺。明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那份炙熱,卻還是要堅持着。你說,如果上一回,我不能活着從天牢走出來,是不是現在的煩惱就都消失了?”
“麗儀這麼想就不妥了。你若是真的出事,那傷心的可都是關心你的人。”男生溫和如同風拂過柳枝,徐徐的吹走了她心裡的一點愁緒。“既然煩,覺得索然無味,就別去想。既來之則安之。”
“哪裡有那麼容易呢!”徐麗儀嘆氣道:“我現在只想過些平靜的日子。不要再被這些事情拘束着。可是……僅僅也就是想想而已吧。哪裡就有這麼容易。”
“主要是心境。”男人溫和的看着她:“你覺得你置身在爭鬥之中,那你周圍就只有旋渦。可若你覺得你身邊和煦如春,那心也就跟着暖起來了。人生嘛,總有跌宕起伏。低谷時,少不得會想些不愉快的事。可逆境總會變成順境。等你腹中的孩子出世,興許就不是現在這種心情了。”
“你說的也對。”徐麗儀慢慢的朝他走過去。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扶着她。
這樣靜謐的夜晚,說說心事,就着凜冽的冬風,倒也別有一番情韻。
只是不知道怎麼回事,腳下一絆,徐麗儀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他身上撞過去。
對方几乎沒有想,就握着她的手,用胸膛接住了她。
“沒事吧?”男人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站穩的一瞬間,偌大的後院忽然被數十盞燈照亮。
明晃晃的光幾乎要晃瞎人的雙眼。
徐麗儀蹙着眉頭,舉起還被他握着的手遮光。還未曾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就聽見一聲無比沉冷的怒吼。
“放肆!”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
徐麗儀頓時就跪了下去:“臣妾不知皇上駕到,有失遠迎,還請皇上恕罪。”
“哼。”皇帝沉冷的眸子,幾乎要撕下徐麗儀的臉皮:“朕這般待你好,居然被你愚弄,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你有什麼臉面站在這裡和朕說話。”
“皇上,臣妾並未做什麼對不起您的事情啊。”徐麗儀總算是習慣了這麼明亮的燈火,看清了皇帝清冷的臉色。“皇上,您誤會了,臣妾……”
“住口。”皇帝憤怒的瞪着她:“你是把朕當三歲的孩子,以爲隨便說兩句話就能掩飾過去?”
“皇上……”
“皇上,奴才只是陪徐麗儀說話而已,並未作出什麼出格的事情,請皇上明鑑。”說話的男人,正是前不久被從天牢裡調任復春殿的胡嘯。他也不知道自己好好的,怎麼就忽然捲進了這場風波之中。還未來得及辯解,就被皇帝冰冷的眼神嚇得心都漏跳了。“皇上息怒,奴才當真沒有……”
“閉嘴。”皇帝的聲音不大,卻激發了從心底涌出的憤怒。“朕不想再聽你們說話。德奐!”
“奴才在。”這陣仗迫人,德奐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吧這對狗男女……”
“皇上。”徐麗儀跪着上前幾步,只覺得膝蓋像有冰鑽進去一樣,冷的她不知道如何是好。“您真的誤會了,臣妾從未做過對不起皇上的事。”
“皇上,求您念在徐麗儀腹中懷着龍裔的份上,就寬恕了麗儀吧。奴才願意用性命擔保……”
“給朕掌嘴。”皇帝指着胡嘯,惡狠狠道。
“諾。”德奐捲起了袖子,走到呼嘯面前揚手就是一記響脆的耳光。可皇帝並沒有吩咐停下來,他便一下接着一下,毫不留力氣的打下去。
”皇上,您真的誤會臣妾了,臣妾懷着您的骨肉,怎麼可能和旁人……“
”你怎麼證明,你懷的是朕的骨肉?“皇帝的聲音冷的比冰還要刺骨。“朕憑什麼相信你。”
“皇上……”徐麗儀擡起頭,眼睛裡是濃濃的霧氣,卻固執的不願意化作眼淚掉下來。“臣妾真的沒有……當日,您能赦免臣妾的罪過,恩賜復春殿給臣妾居住,便是相信了臣妾的呀。可是您能相信臣妾一次,爲什麼不能相信臣妾第二次?臣妾當真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