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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駕進了皇城,凌夫人就從皇帝的御輦裡走了下來。
堅持換上另外一輛車,先回英府小住幾日,帶着英勳、英喬和凌燁辰留在府中,於一品夫人身邊伺候。
皇帝原本是想接她回宮,好好照顧在側。可她到底是不願意的。
“德奐,隨軍的御醫這幾日也疲於奔波。你速速讓人從宮中擇幾名御醫來英府伺候。照料一品夫人和凌夫人。”
“諾。”德奐殷勤的領命。
“多謝皇上關懷。”凌夫人恭敬的行了禮。“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嘉許英勳和英喬的聖旨擇日會送到府中,至於燁辰,朕會在宮外給他建個宅子。”皇帝意味深長的看着凌燁辰。他畢竟是皇子,不適合在盛世任職。何況,說不定將來還是自己的女婿,亦或者是……繼子。
“多謝皇上隆恩。”凌燁辰恭敬的行禮。
但其實騰芽能感覺出來,他心底並沒有太多期待。
英勳一言不發的看着騰芽,她永遠不知道他在她背後這樣凝神的關注了多久。而她的目光,卻永遠留在凌燁辰的臉上。
英喬有些依依不捨衝裕王笑了笑。
裕王回以同樣溫柔的微笑,兩個人已經深知彼此的心思。
“回宮吧。”皇帝待他們離開之後,微微頷首。
“是。”德奐揚聲道:“回宮——”
騰芽這時候才上了馬車。裕王隨即竄上了她的車。
“皇叔你幹嘛!”騰芽被他嚇了一跳。
“我有點事情想問你。”裕王居然纔開口就臉紅起來。
“哦……”騰芽拐着彎的說出這個字,讓裕王更爲不好意思了。“你這丫頭,這是什麼強調啊!”
“你問我?還不如問問你自己呢!”騰芽撇嘴道:“快說說吧,到底什麼事情要問我。”
“你說我馬上就滿十二了,我能不能去向皇兄請恩旨,去宮外建宅子?我想……”裕王不好意思再往下說。
“你想有自己的家了對不對?”騰芽不禁羨慕起他來:“真好。”
“你不一樣也可以有麼!”裕王側首道:“我們的三公主可是萬人矚目的皇家貴女。有多少公子哥趨之若鶩。遠的不說,就近前也不少啊。鮮欽的那位三殿下,世子,還有英勳!哪一個不是殷切的盼着你能點頭。只要你肯嫁,還怕他們不擠破了頭的給你一個家?”
“好好的說的你的事,怎麼挖苦起我來了?”騰芽嫌棄的瞪他一眼。“你若再這樣,我就告訴父皇我離不開你。你必須留在宮裡陪着我,直到我出嫁。看你見不到英喬着不着急。”
“你這丫頭,你怎麼心腸這麼壞!”裕王凜眉。
“誰讓你拿我開涮!”騰芽別過臉去不理他。
“好了好了,我的好芽兒,別鬧,我和你說正經的呢。”裕王有些擔憂:“我是怕皇兄不許我出宮,那樣子,我和英喬就成了牛郎織女了,想見一面都難。我現在根本就放不下她,她不在我身邊,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聽他說這麼動情的話,騰芽也不免觸動情腸。“好嘛,你這次隨我父皇出戰也立下戰功,想要個宅子有什麼難得。只是我覺得你不如一步到位。”
“怎麼個一步到位?”裕王不解的問。
“就是你直接去請父皇賜婚。”騰芽微微一想,便道:“父皇一向都是論功行賞,朝堂上自然會問你需要什麼賞賜。只要你敢開口,我想父皇一定不會拒絕。再說,你都要12了,也是時候了。你不早點開口,難免朝中那些臣子不會盯着你。誰不想自己的女兒能成爲裕王殿下的王妃呢!”
“也是。”裕王點頭:“只要皇兄答允了我的請求,自然會賞賜我們宅子。”
“是啊。”騰芽笑着說:“到時候別忘了請我喝喜酒。”
“傻丫頭,肯定少不了你的。”這才分開多一會兒,裕王心裡就惦記起英喬來。想着她的時候,他笑容裡帶着甜美,讓人看了就覺得很舒心。
騰芽以前也沒見過這樣子的裕王,不免高興。“看來我皇叔真的長大了。”
“去你的。”裕王瞪他一眼:“你不是也這樣。不過我倒是想問問你,薛翀屢次相救,爲了你連命都不要了,那一晚的惡戰極其兇險,事後我有問過當晚在場的戰俘,他們都說他和瘋了一樣,一邊叫着你的名字,一邊大開殺戒。最後,還是榮城公主忽然出現,成了他的人質,才勉強從宮裡逃出來。他如此的深情厚誼,並不像你說的那樣,他就是爲了聯姻的目的纔要和你成婚。命都豁出去了,還怎麼聯姻。總覺得他不是假的。”
“可我一直把他當成哥哥。”騰芽皺眉道:“我只有兩個姐姐,小時候就一直盼着有個大哥哥保護我,照顧我。偏偏宮裡就只有你這個皇叔和我年紀相仿。薛翀給我的感覺,就像你一樣,在我需要的時候陪伴我,保護我,更像是親人而非良人。所以我看到他,覺得很親切,也慢慢的不怎麼討厭他在我身邊胡言亂語。但這僅僅是親情的感覺,我對他,沒有心跳的那種情分。”
“你是這樣想,可他並不是。”裕王有些擔憂。“如果他一定要娶到你怎麼辦?我覺得你不如和他說清楚,實在不行,就不要再來往了。否則他離你越近,就越麻煩。感情這種事,有時候真的不是我們能控制的。”
“是啊。”騰芽點頭:“你說的也對。我會找個機會和他好好的說。”
“嗯。”裕王掀開了馬車的簾子,往外看了一眼:“又要回宮了,周而復始的日子又要開始。也不知道離開的這段時間,宮裡又發生多少事。想想也是累。”
“呵呵。”騰芽笑看着他:“你呀,哪有功夫理會後宮發生的事情。你只是因爲見不到英喬,纔會滿心疲倦吧。惦記一個人的滋味,可不是那麼好消受的。”
“你這丫頭,彼此彼此,我就不信你不惦記凌燁辰。”
他倆咯咯的笑着,薛翀走在馬車的後面,該聽見的不該聽見的,都聽見了。
就好像那個晚上,他其實已經醒了,他看見了凌燁辰忽然出現,將騰芽擁在懷裡。他也聽見了他們你儂我儂的談婚論嫁。可是那又能怎麼樣?他不甘心,他不願意放棄。他覺得這一生,如果沒有芽兒在身邊,還不如死了痛快。
攥着拳頭的手,被他捏的咯嘣作響。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騰芽被他奪走嗎?
薛翀的心,像是被誰割去了一大半,別的事情都顧不得了,能感受到的,就只有痛。
“你們快看,御輦來了。”
高高的城樓上,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嗓子。
妃嬪們蜂擁而至,遠遠的看着離皇宮還有些距離的御駕,歡天喜地的。
徐麗儀和秦順容安穩的站在城樓下,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們,手臂都要揮斷了,只覺得好笑。
“你瞧她們啊,耳墜子都要晃下來了,也不覺得難受。”秦順容笑的格外明朗。“等下再把髮髻晃歪了,簪子晃掉了,一個個披頭散髮的才叫有趣。給皇上瞧見了,治她們個失儀之罪才叫好呢!”
“你呀!”徐麗儀饒是一笑:“理她們這麼多,就當個樂子看不就是了。”
“是。”秦順容剛一側首,就看見周貴人就着婢子的手慢慢的走過來。“你看,周貴人的肚子顯出來了。”
徐麗儀往她那邊掃了一眼,便覺得有些奇怪。“她的肚子似乎比一般的孕婦要大一些。從她走路的姿態來看,可能是雙生胎。”
“真的麼?”秦順容不禁嘖嘖:“這可是好福氣啊。若是兩個皇子,那可真是要母憑子貴了。”
韋逸霜湊巧這時候過來,身後還跟着韋倚媃。聽見徐麗儀和秦順容的對話,心頭微微不爽。“周貴人一向不怎麼得寵。皇上一年半載能想起她一回也就不錯了。即便是有孕,也鮮少往她那去。到現在也沒賜個像樣的宮殿給她居住。她的福氣卻好,說不定一朝誕下皇子,也就能和本宮比肩了。”
徐麗儀和秦順容都沒有做聲。
韋倚媃輕輕一笑:“姐姐在皇上心裡的分量,自然不能叫人輕易比了去。”
很溫和的一句話,卻說的那麼好聽。
徐麗儀微微凝眸,去看韋倚媃的臉龐。還是那麼的明媚清新,薄施粉黛,到底年輕,美的如同一朵嬌嫩的花。
“對了,徐麗儀不是最精通醫術麼?你可知道自己懷的是個什麼?”韋逸霜說話的時候,眼睛往她肚子上掃了一眼。“這生兒子的福氣,不知道你有沒有?”
“不是公主就是個皇子。”徐麗儀並不理會她言辭裡的輕蔑而譏諷:“不管是什麼都好,都是自己的孩子。”
“是啊。”韋逸霜看着款款而來的淑妃,笑意盎然:“有些孩子是能爲母親帶來榮耀的,那纔是當真的母憑子貴。可還有些孩子,活着就只能拖累自己的母親。原本皇上還會時長去她那坐坐,可就是因爲撫育了個不爭氣的孩子,弄得皇上一見着就心煩,竟也有許久不曾問津。若生下這樣的孩子,還不如不生。別再給自己活活氣出個好歹。”
說完話,她連忙行禮:“呦,淑妃娘娘來了。臣妾方纔的話可不是說你,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如若不然,臣妾豈不是又落下個背後口舌的罪名。”
“韋妃怎麼會背後口舌。有什麼話,不都當着本宮的面說了麼!”淑妃心裡的不痛快,並沒有都寫在臉上。其實她更多的是擔心。昨天會都才送了消息過來,說幾場大學之後,玧兒着了重寒,幾服藥吃下去也不見好轉。身子燒的滾燙……想到這裡,她就覺得心都要碎了,韋妃這些奚落揶揄的話算得了什麼。如果能讓玧兒好起來,叫她受再多的苦也願意。
“要不怎麼說淑妃娘娘最賢淑不過了。就是不愛和宮裡的姐妹計較。”
淑妃懶得搭理她,徑直往前走了一些,殷切的看着皇宮的門。
皇上凱旋而歸,大抵心裡是高興的吧。如果這時候求他開恩,會不會好些?
正想的出神,淑妃看見幾名御醫被太監領着,上了輦車。她頓時心裡一緊,連忙喊了澄光:“你去問問,爲何要御醫出宮?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是。”漴光連忙跑了過去。可是馬車已經出了宮門,她只好拉住方纔領路的內侍監。
淑妃心想,難道是皇上知道玧兒病了,才讓人趕緊送御醫出宮嗎?
如果是這樣,說不定玧兒回宮就有指望了。
正想得入神,忽然聽見澄光小聲附耳:“娘娘,那些御醫是皇上吩咐讓去英府問診的。說是一品夫人和凌夫人的身子都不爽快,讓他們留在英府一段時候,待兩位夫人痊癒纔可回宮。”
“什麼?”淑妃眼底閃過一絲凜然:“那宮裡戍守的御醫還有多少?”
“回娘娘的話,還有十多人。出去伺候太后的、皇上的各兩名,以及兩位有孕的妃嬪兩名,還有照料李芳儀身子的一命,剩下三位要輪值照顧紫竹宮、金雲宮的小主們。已經沒有可以挪動的人選了。”澄光當然知道淑妃爲什麼要這樣問。“娘娘,不如等下見了皇上,您設法求恩典,實在不行,讓隨軍的御醫辛苦一下,再去一趟會都?”
“也只能如此了。”淑妃心裡十分的不爽,英府並不是沒有人伺候着,爲何還要從宮裡再撥御醫去。何況英府的人,再如何也不過是臣子,玧兒可是皇上的親骨肉。
妙嫦卻在這個時候忽然出現了。
“淑妃娘娘萬安,拜見各位小主。”妙嫦的笑容格外明亮:“奴婢有些事情,想單獨和娘娘說。”
淑妃正六神無主,看見妙嫦來,忽然想起興許能向太后求助,不覺眼前一亮。“姑姑,請借一步說話。”
“娘娘不顧憂慮,太后今晨得知了四公主在會都抱恙的消息,趕緊就讓隨身伺候宮中的御醫趕了過去。”妙嫦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麼,先一步開口。“此外,太后還特意讓人送了好些一應的東西,藥材、銀炭、金銀、極好的蠶絲棉被等用品。四公主一定能安然無恙的恢復過來。太后的意思是,皇上剛剛凱旋而歸,想必舟車勞頓,心情欠佳,這種小事就不必驚動皇上了。娘娘若是還有什麼擔憂,也可一併告訴奴婢。奴婢自然會轉稟太后。”
一聽這話,淑妃的眼淚差點掉下來:“勞煩姑姑替我多謝太后恩典。等迎駕之後,我再親自過去福壽宮拜謝太后大恩。”
“淑妃娘娘這麼說就是見外了。四公主也是太后的親孫女。哪有不疼的道理。”妙嫦笑吟吟的說:“那奴婢先回去向太后覆命了。”
“勞煩姑姑了。”淑妃趕緊拿絹子抹了把淚。
韋逸霜看見兩個人嘀咕着什麼,淑妃還一臉的殷勤,不免詫異。“純好,你去查一查,會都是不是處什麼事情了。”
“知道了娘娘。”純好微笑着點頭。
淑妃收拾了臉色,重新回到人前,她也知道太后的恩情不是那麼好承受的。可只要能救回自己的女兒,要她的命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