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總,請喝茶。”龔如鵬也適時地端上一杯熱茶。林遠方又遞給周封強一支香菸,讓他平復一下情緒。
周封強捏着香菸,卻不點着,回眼看到龔如鵬退了出去,就伸手從懷裡拿出一個厚厚地信封,輕輕放在林遠方手邊,說道:“林市長,您幫了我這麼大忙,這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請您收下。”
“老周,你這是搞什麼名堂?”林遠方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目光嚴厲地盯着周封強,伸手指着信封,“你現在把它給我收起來,我林遠方以後還當你是個朋友。否則的話,以後就別登我辦公室的門!”
周封強還想說什麼,但是看到林遠方嚴厲的目光,終是心虛,訕訕地笑着,把那個厚信封收了起來。
林遠方本來還想問幾句周封強公司的情況和以後的打算,被周封強這麼一搞,心情大壞,也沒有繼續和周封強談話的慾望,態度冷淡地說道:“我剛出差回來,還有一大堆工作要處理。你還有什麼事情,快點說。”
“沒有了,沒有了。”周封強知趣地站了起來,“林市長您忙,我就不打擾您工作了。”
出了市政斧,一個三十多歲出頭的男子就迎了上來,低聲問道:“舅舅,東西林市長收下了嗎?”
他叫杜長山,是周封強的外甥,以前在鄉政斧裡當辦事員,後來辭了工作,到周封強的公司裡擔任副總經理,很得周封強的倚重。封強建安公司在昌州縣發展那麼快,有很大程度就是杜長山的功勞。可是也就是這個杜長山,獲知帝瑞皮具公司招標建設宿舍樓時,極力鼓動周封強接下這筆生意,最後讓周封強差點傾家蕩產。也幸虧是林遠方出面替周封強解決了這個問題,否則周封強這邊先不說,杜長山估計自己會被親孃給罵死!
“收下個屁!”周封強狠狠地瞪了杜長山一眼,“你這個臭小子出得是什麼餿點子?害得我一口水都沒喝上就被林市長給趕了出來。”
“林市長真沒有收啊?”捱了周封強的罵,杜長山反而面露喜色。
“可不是真沒有收!”周封強瞥了杜長山一眼,“這下你沒有什麼話說了吧?”
“嘿嘿,還是小舅你看人準啊!”杜長山笑了起來,“那就按照咱先前說的辦,回去我就去聯絡咱們縣裡的人大代表。”
“要抓緊!時間只有十來天了。”周封強說道,“你跑咱們縣裡,我到其他幾個區縣去聯絡一下老朋友,咱們努一把力,看看能不能把林市長給推上去。”
“嗯,要抓緊!像林市長這樣的好官,就得坐到市政斧一把手的位置上!”
林遠方回來的第二天,省委副書記齊仁元就親臨黃海督導換屆選舉工作。齊仁元到達黃海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讓召開黃海市緊急常委會議。
常委會由市委書記烏森敏主持,他講過開場白之後,就率先鼓掌,說道:“下面請齊仁元書記做重要講話!”
齊仁元目光凝重地掃視了會場一週,面容十分嚴肅,他開口就直奔主題,說:“省委主要領導高度重視黃海市的此次換屆選舉工作!全省各級人大常委會要充分認識這次換屆選舉的重要意義,真正把思想統一到中央和省委的文件精神上來,統一到省選舉工作委員會的工作部署上來。要明確重點,切實選好人大代表和地方國家機關及其領導人員。要嚴把代表候選人推薦關,通過換屆選舉,使人大代表整體素質有一個新的提高。要充分體現人民代表大會的代表姓和廣泛姓,進一步優化代表結構。要選好常委會組員,重視加強人大專門委員會的建設,通過換屆選舉,努力提高人大常委會整體素質和履行職責的能力……”
凡是經歷過選舉的市領導都知道,只要遇到了換屆選舉之年,這種固定模式的講話都要被上級領導不斷重複,而且絕對不止一遍,至少十幾遍。
儘管是經常講的套話,可是在座的常委們還是聽出了齊仁元的弦外之音,核心重點是,把思想統一到省委的意圖上來,切實選好地方國家機關及其領導人員。
齊仁元大致講了十分鐘後,突然提高聲調說:“最近,外省市接二連三地出現了一些違背省委意圖的非組織活動,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臨來黃海之前,省委上官書記,專門就這個問題找我深談了幾次,要求各級黨委一定要以高度負責任的態度把換屆選舉工作,逐步落到實處!”
“上官書記強調指出,各級黨委常委會,尤其是兼任選舉委員會主任的主要領導同志,作爲落實省委意圖的第一責任人!”周立民不疾不徐地捧出了尚方寶劍。
官場上,有些話根本不需要說白。大家都是搞政治的動物,尤其是能夠坐在室內開會的人,都是在政壇裡撕殺多年才脫穎而出的“成熟”幹部,哪能不明白齊仁元的話外音?
坐在烏森敏身側的海紅星,輕輕地放下了手中的鉛筆,正好與組織部長俞根良投過來的視線碰到了一處,互換一和會心的眼神,又飄了開去。
郝向前就坐在齊仁元的右邊,心中按捺不住激動。老領導爲了保住他安然渡過這次換屆選舉,真的是煞費苦心。不僅提前十天下到黃海市來督導工作,更是到省委書記上官深雪那裡請來了尚方寶劍。上官書記既然都發了話,我看誰敢在背後搞小動作?
“上官書記要求,一定要保證省委的意圖順利落實。這次換屆選舉工作,也可以看作是對於各級領導幹部的一次考驗。在其位必須謀其政,能上,不能下!”齊仁元又拋出了一記重磅炸彈,這種表態,對於那些想暗中搞鬼的人,無論怎麼強調也不算過分。
烏森敏面無表情的喝了一口茶,心中卻暗暗叫苦。郝向前自己惹出那麼多麻煩,使他自己在黃海市的威望急劇下降,以至於不能保證順利通過這次換屆選舉。但是聽齊仁元的講話意思,分明是要拉他烏森敏出來一起承擔責任。換句話說,如果這次郝向前在市長選舉中出了什麼差錯,將會影響到他烏森敏市委一把手的地位。
不過烏森敏心中有再多不滿,也不敢表現出來,尤其是齊仁元還打出了省委書記上官深雪的招牌。縱使他烏森敏再不情願,這次爲了保證郝向前的順利當選,也要使出渾身解數了。
齊仁元住在黃海市委小招的一號別墅,爲了保證省委領導的安全,烏森敏特意安排了一個班的武警戰士在外面站崗放哨,甚至還給帶隊值班的值班的正副中隊長配備了實彈。烏森敏這邊對齊仁元一力奉承,除了因爲這次黃海市換屆選舉情況複雜、責任重大,他怕出了什麼意外情況被齊仁元找麻煩外,更重要的是,烏森敏知道,他如果想要走上副省級領導崗位,齊仁元手中可是握着關鍵的一票。
在黃海市常委們的陪同下,齊仁元用過晚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躺進放滿名貴中藥的浴缸,足足泡了有一個多小時,直到渾身汗毛孔都被泡開,從裡到外散發出舒爽的氣息,這才起身換上一套米黃色的睡袍,來到外邊的客廳。
秘書劉博鴻一直守候在外面,見齊仁元出來,就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對齊仁元小聲彙報道:“老闆,郝市長在外面等了半天了。”
“讓他進來吧!”齊仁元靠在沙發裡,揮了揮手說道。
“老領導,謝謝您!”郝向前滿臉感激地走了進來,“有您到現場來壓陣,我的這顆心可就放進肚子裡去了。”
“向前,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這個關鍵時刻,我不來幫你,還去幫誰啊?”齊仁元心情顯然不錯,他捧着一杯茶,笑眯眯地說道。
“不過呢,”齊仁元話鋒一轉,又說道,“不能因爲我到了黃海,就可以掉以輕心了,我們必須提高警惕,防止下面有人搞鬼!博鴻,你說呢?”最後一句話,齊仁元卻是對劉博鴻說的。
“您說得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們還是小心謹慎一點爲好。”見齊仁元問自己,劉博鴻連忙說道。
齊仁元點了點頭,又問郝向前道,“向前啊,你說,咱們下一步應該怎麼辦?”
郝向前雖然跋扈了一點,但是也不是笨人,聽齊仁元考他,沉吟了一下,試探着說道:“齊書記,距離人代會開幕還有幾天時間,您有陣子沒到黃海來了,趁着這次時間寬裕,是不是到下面各區縣走一走,看望一下老部下?”
“是啊!”見郝向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齊仁元不由得笑了起來,“你這話算是說道點子上了。密切聯繫羣衆,一向是我黨的重要方針路線嘛!”
郝向前不由得喜出望外,且不說齊仁元是黃海市的老書記,全市各區縣有很多老部下,單單就他省委副書記的身份,直接和下面區縣幹部會面,當年強調落實省委組織換屆意圖的重要姓,豈不是也比黃海市市委常委出那一紙常委決議效果要有效的多嗎?
一時間郝向前心中又是激動又是慚愧,低頭憋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老領導,我對不起您,沒能擔好您留下的擔子,沒有給您臉上增光不說,反而給您添了這麼多麻煩。”
“知道錯就好!”看到郝向前眼圈都紅了,齊仁元也無意批評郝向前什麼,“以後可一定要注意好自己的言行,千萬別再捅下什麼婁子。”
齊仁元說着就感慨起來,他招手郝向前往身邊坐近一些,推心置腹地說到:“向前啊,我這個老領導也老了,替你撐不了多少年,以後這天下啊,就要靠你媽這些年輕人一手一腳地去拼打了。”
感慨了一陣,齊仁元又問郝向前道,“你不是說手裡有一個什麼民間組織部長搞人事安排名單嘛?帶過來了嗎?”
“帶過來了。”郝向前連忙打開公文包,拿出一份材料,雙手交給了齊仁元。這份材料上的有好幾套名單,都是翟大川收集的那些民間組織部長傳言的所謂黃海市市政斧班子成員名單。
齊仁元戴上老花鏡,仔細地看了看手中這份名單,拿出筆來在上面幾個人名單上重重的花了個圈,對郝向前說道:“這上面所謂幾個副市長的人選,就由你出面來談。至於那三個所謂的市長,就讓烏森敏出面找他們談吧!”
林遠方處理完市政斧這邊的工作,坐車正往管委會去,卻接到了烏森敏的電話:“遠方市長,你在哪裡?”
“剛出市政斧,正要去經開區管委會看看。”林遠方說。
“經開區那邊不急,你先到我這裡來一下吧。”烏森敏說。
林遠方就讓趙大磊調頭,往市委大院開去。
剛走進常委樓,林遠方就撞見了市漁業局局長牛兆宏。
“林市長,出差回來了?”牛兆宏熱情地跟林遠方打招呼。
林遠方雖然和牛兆宏不熟悉,但是卻聽說不少牛兆宏的事情。七年前,牛兆宏是黃海市下屬的淺海縣擔任縣委一把手,能力甚至還要超過當時擔任黃海市經濟開發區管委會主任的郝向前。正好黃海市出現一個副市長的空缺,要從黃海市縣處級幹部中選拔。當時所有人都認爲這個名額非牛兆宏莫屬。可是卻沒有想到就在關鍵時刻,牛兆宏卻在黃海市經開區旅遊大酒店因爲瓢娼被公安人員抓了個現行,非但沒有提拔爲副市長,而且也被從淺海縣委一把手的位置上調開,安插到市漁業局的冷板凳上,一坐就是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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