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年，元旦。
商城市電器二廠廠長辦公室，透過窗口可以聽到外面隱隱傳來的鑼鼓聲，以及擴音喇叭裡的領導講話：“我代表，市委，市政府，熱烈祝賀，鐵塔牌電視機廠，生產出我市，第一臺電視機！這標誌着我市……”
“這袁市長還真會厚此薄彼啊，好像咱們廠生產處第一臺電風扇的時候，他可沒來開會祝賀吧？”吳天靠在窗口的沙發上，說道。
“呵呵，咱們廠第一臺風扇生產出來的時候，是咱們去市政府報喜的，那可比這場面大多了。”張志興哈哈笑道。
白潔也不禁莞爾，想想當初電器二廠面臨的處境，確實是沒法和人家電視機廠的待遇相比，不過如今自不可同日而語了，電器二廠可是鳥槍換炮，比起電視機廠風光了不知道多少倍，單隻說職工待遇，早就讓當初那些託關係找門路劃分到電視機廠的人眼紅、懊悔不已——這半年來，電視機廠可一直處於待產、培訓階段，員工只能發個基本工資，而電器二廠這邊，卻是獎金月月高，絕大部分職工拿的獎金都遠遠超過了工資，絕對屬於全市待遇最好的單位。
如此局面下，省市兩級自然全都對電器二廠另眼相待，省裡面更是爲了電器二廠和風雲公司的合作方案，先後三次派副省長郭其昌進京，經過小半年的努力，終於成功完成審覈，批准了合作方案。
今天，正是張志興邀請白總、常總前來商議重啓合作方案的，而吳天小朋友，則是趁着元旦，鬧着跑來市裡“看望姥爺”而適逢其會——如今隨着商東縣糧油廠的崛起，風雲公司也早買了小車，吳天蹭車進市裡也方便，吳副縣長對於兒子佔老師這點便宜也不以爲意，楚玉梅對於前一段專門上家裡拜訪過的常老師印象不錯，也放心兒子跟着他蹭車。
“張廠長，咱們還是先談正事吧，我下午還要趕飛機去東山省呢。”常天華說道。
“呵呵，老常啊，大忙人啊……”張志興搖着頭笑笑，心裡卻是羨慕不已，這位常總如今真成了“飛人”，成了商城那個小機場的常客，整天飛來飛去的——只可憐咱堂堂的電器二廠廠長還沒坐過一回飛機呢。
“嗯，其實也沒什麼談的，都是原來定好的方案嘛。”張志興微笑着說道，“唯一一點就是想問問兩位，當初說定的那個分成方案，就是廠裡具備扇葉生產能力之後，是不是還按照四六分。”
“哦，這事兒你問白總，呵呵。”常天華笑道。
如今風雲公司，白潔是負責掌總的，常天華是負責具體事務的。其實準確的說，白潔也只是吳天的代言人罷了，大方案都是吳天通過白潔來拍板，常天華則負責具體執行。
“當然算數。”白潔先望了一眼吳天，見他沒什麼表示，便笑着道，“張廠長是不是又定了衝壓機了？”
張志興一拍大腿，道：“就知道瞞不過你，呵呵。廠裡又定了二十臺衝壓機，估計下週就能運到，到時候咱們廠的扇葉供應就能完全自給自足了！”
吳天一皺眉頭，道：“姨夫，定了衝壓機，那扇葉模具呢？”
“模具還沒定，不過都是老關係，隨時都能定……”張志興道。
“什麼樣的模具？還是那種老式的三葉扇？”吳天道。
“不是三葉扇，難道還做成四個葉子？”張志興笑道。
“做四個葉子那不是更費料嗎？我的意思是，能不能省點料，把扇葉做小點。”吳天道。
“啊？”張志興一愣。
“你看啊，”吳天從沙發上跳下來，跑到張志興辦公桌上擺着的一臺風扇樣品前，指着扇葉比劃道，“要是把這麼大的扇葉，減到三分之一這麼大，那得省多少料啊？”
“嘖……那還能扇出來風嗎？”張志興皺眉道。
“肯定能，我在書上看到過這種風扇的，要是實在風力小的話，加大電機轉速就成了。”吳天道，“先試試嘛，你從廠裡找幾個老師傅，對了，你不是剛剛又招了幾個工程系的大學生嗎？讓他們研究研究！”
“嘶……”張志興皺着眉頭道，“如果加大電機轉速的話，確實有可能行，不過，那樣電機和軸承的壽命可就有影響了啊……”
“切，有問題就不是問題，技術員是幹啥的？讓他們想辦法解決去！”吳天極不負責任的說道。
其實吳天更想說的是，壽命短了更好，利於產品更新換代嘛！
說起產品質量來，八十年代的家電產品那質量真是槓槓響，後世曾有人在網上曬過使用了近三十年的老電扇，出去油漆剝落，鏽跡斑斑之外，那風扇依舊涼風習習，實在讓後世那些“年拋”電器爲止汗顏。
不過，也有人說，那些老家電廠家之所以倒閉，正是因爲產品質量實在太過硬了，以至於幾十年不壞，原本空白的市場飽和後，最早的那批產品還沒壞掉，沒了銷路就全都餓死了。而後世那些民營家電廠家，則懂得嚴格控制產品壽命，質保三年的保證你第四年就要換新的，形成銷售循環，才能做大做強……
吳天不認爲自己是奸商，可也絕不願意做一個“傻商”，實在不願意咱風雲風扇也能用上三十年，當然了，爲了品牌信譽，保證個七八年的壽命還是要的，再多可就不划算了。
張志興略一思忖，當即拍板，道：“好，就挑幾個人研究一下試試，反正廠裡如今也不缺這幾個研究費用，哈哈，真要成了，這可是大功一件，我請你吃好的！”
吳天一撇嘴，道：“你當姨夫的，請我吃頓好的，還非得立功了才請？”
“哈哈，說的對，說的對，不等立功，今天中午我就請，怎麼樣？”張志興心情大好的笑道。
“這還差不多。”吳天道，“白阿姨，你讓司機拉着我去接樂樂去，咱們今天中午吃大戶，多叫一個人，多宰一盤菜啊……”
張志興不禁苦笑着搖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