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別,別打了,自己人啊,我姐夫真是朱景運啊,哎呦……我錯了,你們讓我咋賠罪我就咋賠罪還不行嗎?哎呦……”江大毛嚎叫着嚷道。
這年頭警察“審案”可沒那麼多文明講,對付流氓潑皮,連一點顧忌都沒有,什麼明傷暗傷,一併招呼,不過片刻功夫,江大毛就已經鼻青臉腫,順嘴角淌血了。
陸建明不時的瞥眼看看吳天,生怕楊長安等人的手法太狠了,給小傢伙嚇住了不免不美,可誰知道這傢伙愣是沒事兒人似的,一點不適都沒有,反觀常天華卻早已經看不下去,躲到門外抽菸去了。陸局長不禁又暗自腹誹,這小子長大了怕也是個狠人。
“陸叔叔,我跟他說兩句?”吳天終於在楊長安又一陣耳光子抽得江大毛腦袋昏沉,求饒的話都說不利索後,才終於開口道。
陸建明一甩頭,示意吳天只管過去。
吳天便走到江大毛對面,抱着膀子道:“毛哥,還認識我嗎?”
江大毛擡起眼皮瞥了一眼吳天,目光中一股子兇狠的味道,道:“記得,今兒這事兒都是你安排的吧?”
“不敢當,我哪兒有那麼大本事指揮公安同志們啊,只能說是你犯法了,自然就得接受人民專政的制裁嘛。”吳天笑嘻嘻的說道。
江大毛咬着牙不吭聲,其實下午他就看出來這個小屁孩只怕不簡單,可是眼看着他那年齡,這個念頭也只是在心裡轉了一轉,就撇開一邊了,沒真正放在心上。
“嗯,毛哥應該是個識相的人,老實跟你說,你那個姐夫是救不了你的,最起碼今天晚上你是絕對見不着他的,現在還不到九點呢,這一夜可長着呢……”吳天說道。
“你,你究竟想怎麼樣?”江大毛眼中的兇光被畏懼之色替代了,作爲一個老鳥,江大毛可是很清楚一夜功夫得有多少活罪受,相比起來眼前這幾巴掌耳光,一頓拳頭簡直就是撓癢癢啊。
“呵呵,也沒什麼,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你要老實點答話,倒能少吃點苦頭,八成還是有機會熬到天明的。”吳天道。
江大毛心裡又是一顫,這小子這話是什麼意思?“熬到天明”?那意思是咱要不老實,今天晚上指不定小命就得交代在這兒?
吳天這話也讓楊長安心中一顫,慌忙扭頭望向陸局長,卻不想陸建明頭一扭,掏出一根菸點了起來,好像根本沒聽到吳天的話似的。
一看這架勢,江大毛心裡更是沒底兒了——誰知道這小子究竟是什麼來頭?市局局長竟然都對他的話來了個默認?真要這樣說來,只怕咱那個當區分局副局長的姐夫,只怕是真的保不住咱了,指不定他這會兒還不知道咱已經被市局抓了來,等到明天早上他得到消息,咱小命都沒了,還說個屁啊!
“我說,我說,你問什麼我都說!”江大毛心神慌亂的趕緊說道。
吳天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那個,我問你,是誰告訴你常老師哪兒生意好,賺錢多,讓你去找事兒的?”
“是狗頭強,他是在印刷廠上班的,給常老師哪兒送過貨,說哪兒幾天就賣出去兩板車字帖,賺大發了……”江大毛立馬說道。
“狗頭強?”吳天皺眉說着,望了楊長安一眼。
楊長安馬上道:“是李強,在隔壁關着的。”
吳天點了點頭,又道:“嗯,那個賈明是怎麼回事兒?他都跟你幹過點什麼破事兒?”
江大毛道:“他是狗頭強帶來的,聽說他爸是印刷廠的副廠長,剛和我混了沒幾天。我看他出手挺大發,經常能弄來點好煙好酒,才收了他的……”
吳天再點點頭,心裡暗自鬆了口氣。本來吳天最擔心的就是今兒這事兒是賈明給江大毛通風報的信,那就要讓咱爲難了,畢竟賈春山很上道,咱的字帖印刷是沒少沾人家便宜的,最近還正忙活着要幫咱找家出版社商談正規出版的問題,而以吳天的性格,這事兒真要是賈明主導的,只怕也難以願意輕易就放過他,事情不免兩難。
“嗯,還有,把你平時幹過的那些狗屁倒竈的事兒,一件一件的都說說吧。”吳天最後又說道。
“啊?”江大毛一愣,望向吳天的眼睛又充滿了怨毒。他如何不知道,吳天這是要徹底揭了咱的老底兒,要治咱的罪呢!
楊長安也扭頭望向陸建明,陸建明抽着煙微微一笑,道:“長安,好好問問,做個記錄。”
陸局長說完,朝吳天一招手,徑直出門而去,楊長安便拿了紙筆走到審訊桌前坐了下來,朝那個跟班小警察一使眼色,小警察嘿嘿一笑,道:“毛哥,你是自己說呢,還是我幫你‘打打氣’再說?”
吳天走出門口,房門一掩上,就聽到屋裡又傳來江大毛的嚎叫聲,不過吳天也不理會,只看着門外站着的常天華和賈春山暗暗好笑。
賈春山是剛剛趕到這裡,剛纔在家吃晚飯的時候,突然兩名公安跑到家裡,二話不說就把賈明的飯碗奪了,明晃晃的銬子一鎖,直接壓上偏三輪拉走了。可憐賈廠長連人家是哪兒的人都沒問清楚,說不得騎了自行車匆匆跑了派出所,又跑到分局,也沒找到兒子,最後打電話託了市局辦公室的一個副主任纔打聽到市局這邊似乎有行動,這才匆匆趕了過來,卻不想碰到了門口站着的常天華,慌里慌張的問了緣由,不免吧咂着嘴沒話說,只耷拉了腦袋和老常同志對頭抽起煙來。
賈春山心裡是真的氣啊,你說咱好不容易趁着個機會,印點字帖算是賣給了吳秘書一個面子,好歹日後趁景的時候,吳秘書又豈能不幫咱說句話?且看看眼下人家柳書記在市裡聲勢大漲,已經拿下了市局局長了,這條線跟對了,日後好處小不了。
可誰曾想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竟然就緊趕着給咱捅了這麼大個窟窿來?這下本來有功的,也變成了過,別讓吳秘書記恨上咱,回頭人家一句話就是雙小鞋啊,賈副廠長這會兒那個愁啊,恨不得逮着兒子把他的狗腿給打斷兩根!
眼見得審訊室的門開了,先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警察,後面還跟着一個小孩,賈春山不禁又是一愣——自己最擔心的事兒是真的,這字帖生意並不是吳秘書的遠房親戚常老師一個人,沒見吳天也在這兒嗎?這生意怕真是吳秘書自己的,那個常老師只是擺在了明面上罷了。
這下問題只怕更嚴重了啊,如果兒子得罪的只是吳秘書的親戚倒還好說,而直接針對着吳秘書自己的生意搗蛋,那嚴重程度可大不相同!
“小,小天……”賈春山竟然對着吳天都泛起結巴來——要知道吳天這會兒在這兒,代表的應該是他爸啊。
“呵呵,賈伯伯,你怎麼也來了?小明哥也被帶來了?”吳天笑着道,“陸叔叔,賈伯伯是我家原來的鄰居,印刷廠的廠長。”
“噢,賈廠長,你好,我是陸建明。”陸建明向賈春山伸出手,道。
“啊,陸局長,你好你好。”賈春山慌忙握住陸建明的手,使勁搖晃着。
要知道陸局長如今在商城也算是風雲人物,前幾天擊斃牛老六的事兒傳得沸沸,民間提起這位大發神威的陸局長無不交口稱讚,要是所有的警察都像陸局長這般威猛,哪兒還能有那麼多流氓混混?
而陸局長在體制內的風頭卻是更盛,誰不知道因爲牛老六一案,市局局長挪了窩,接任的人選已經定下來正是這位陸副局長——人家是上了柳書記的大船!因此一事,不知道有多少人開始動了心思,尋思着自己如果也向柳書記效忠的話,會不會也能像陸局長一樣撈到這麼大一個實惠?
陸建明瞥了吳天一眼,呵呵一笑道:“賈廠長是因爲賈明的事兒來的吧?沒事兒,剛纔已經問清楚了,賈明問題不大,待會兒做個記錄,教育一下就行了。”
吳天卻說道:“陸叔叔,你們那工作效率,做個記錄都到天亮了,總不能讓賈伯伯在這兒等一夜吧?我看還是乾脆讓賈伯伯直接把他帶回去,讓賈伯伯回家教育教育就行了。”
陸建明笑着點了點頭,這點面子還是要給吳天的,畢竟這事兒的重點也不在賈明身上。
“謝謝,謝謝陸局長。”賈春山慌忙又和陸建明握手鞠躬的道。
“賈伯伯,小明哥這樣,還是得好好管管的,現在市裡面正在搞治安整頓,再鬧出事兒來,也不能總是麻煩陸叔叔嘛。”吳天說道,“嗯,如果不上學了,最好還是給他找個工作,好好上班了,也就不會出去胡混了。”
賈春山雖然感覺被一個小屁孩這麼“教訓”有些彆扭,不過卻也只能一個勁的點頭應諾,卻並不知道吳天之所以這麼“出格”的說出這番話來,可是爲他好。
如果任由賈明這麼混下去,指不定幾個月後那場風暴來臨,那小子依舊是逃不過那番命運的,就連賈春山這個副廠長也得受牽連,那樣一來,勢必也要影響到吳天的字帖印刷,雖然以目前的印量來說,印刷廠也不會自毀生意,不過換個不熟的廠長打交道,不免也是麻煩。
再說了,吳天就是看在上輩子最鐵桿的朋友賈亮的面子上,拉他大哥一把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