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宋三姐臉上的笑容特別美。
當然，也是因特別得意的緣故。
除了她，還有誰會在這回到帝都之後短短時間，就尋了這麼一個天上掉下的大餡餅，帶着自家姐姐一起飛呢？
她驕傲地揚起自己美豔的頭，彷彿得意的孔雀一樣，晉王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垂頭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很可愛啊。
本就是極致的美豔動人，此刻那彷彿與平日不同的嬌憨與得意，叫她變得越發光彩無限。
“本王……我也願意……”叫你抱大腿的。
晉王本想這句話，只是想到宋明嵐對自己的警惕，唯恐嚇到她，只能心翼翼地收斂了自己的目光，安坐在一旁無聲無息。他雖然覺得自己蠻安靜的，然而卻不明白，自己坐在這裡就已經是令人不能忽視的震懾。宋三太太發了一下威風，此刻心滿意足地收手，回過頭來見到晉王面容冷峻，目光如電，頓時唬了一跳，急忙走到宋明嵐的身邊笑着對她道，“以後有三嬸兒在，誰都不能拿你怎麼樣。”
她一雙美目流連在宋明嵐與晉王的身上，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
“多謝三嬸。”宋三太太這幾個大耳確實叫人心裡痛快，宋明嵐不吝嗇自己的讚美，笑着推了推木訥的宋明依和聲道，“日後三嬸多照顧大姐姐些。”
宋三太太這樣潑辣，若能護着宋明依一些，是她姐姐的福氣。
“從前大姑娘回府從不抱怨，你家太太也從不這些事兒的。三丫頭你明白，我到底是隔房的嬸，若無緣無故出手總是越矩，叫你家太太臉上不好看不，反倒像是我多生事端似的。”宋三太太就急忙爲自己洗白，越發叫自己看起來無辜得厲害，垂淚道，“只是若早知道，我斷斷不能放過這等賤妾！”她到賤妾的時候咬牙切齒，看起來痛恨得不得了，宋明嵐想到這位三太太膝下大多都是庶庶女，就知道她爲何對婢妾如此痛恨。
顯然是吃過婢妾的虧的。
“大姐姐，還不多謝三嬸兒？”她和聲道。
宋明依知道自己不聰明，然而卻十分聽話，急忙對宋三太太福了福。
宋三太太滿面堆笑，親手去攙扶宋明依，笑着道，“都是一家，如此鄭重，大姑娘倒是叫我不安了。”
“殿下還不回府？天色將晚了。”宋明嵐也十分應景地露出感恩的臉色，與宋三太太一同含淚執手凝噎了片刻，方纔拿出帕抹去眼角幾滴鱷魚的淚水，見晉王正含着淡淡的溫情看着自己，她頓時就不自在起來，淡淡的紅暈慢慢地在她雪白的臉頰上蔓延，只是肯定不是羞澀出來的，反而被看得心中冒火多了些。她磨了磨自己的後槽牙，這纔對晉王強笑道，“白日疲憊，您還要休息是不是？女就不送您回去了。”
“再等等。”晉王一雙黑沉的眼，淡淡地掃過那瑟縮在地上的懷鄉伯的二房馮姨娘。
宋明嵐微微一愣，嬌豔的臉上露出幾分複雜。
“您不需要做到這個份兒上。”她看着晉王冰雪一般的眼，低聲道，“這是我與懷鄉伯府的事兒。”
“那就是本王的事。”
“殿下！”
“本王救了你，救命之恩無以爲報，自然要繼續看護。”晉王振振有詞，目若星辰。
宋明嵐紅脣一抽。
“您對救命之恩的理解與常人不同啊。”喂，不要以爲她讀書少就騙她啊！
救命之恩無以爲報，不是那個意思吧？
“嗯，本王生來就與常人不同，以後你就習慣了。”這天下再沒有如同晉王一般無賴的人了，他明明有着這世間最冷酷冰冷的臉與眼神，就算在與宋明嵐話的時候，也只不過是微微鬆了鬆自己的眼角眉梢，可是出的話卻總是無賴得令人無語凝噎。此刻他出這麼叫人沒法反駁的話，頓時就彷彿謫仙落入了凡塵，宋明嵐一臉複雜地看着他許久，突然自紅脣之中吐出一聲嘆息。
“殿下如此，您的恩情我是還不完的。”
還不完？
晉王俊美涼薄的臉上，就露出淡淡的，驚豔的笑意。
“那就太好了。”就是要一輩還不完纔好呢。
等等……
“殿下您是不是方纔了很可怕的話？”宋明嵐突然覺得有點兒冷。
晉王只是伸手，拂去了她額前一縷柔軟的發，輕聲道，“你別怕，總有還完的一天。”
這句話卻更叫宋三姐害怕了好吧？
她只覺得眼前一黑，頓時有一種前途無亮的可怕感覺，只是這種感覺被她勉強壓在心底，此刻專注地看着那個因不是在自己家中因此格外瑟縮怨恨的美貌的馮姨娘，見她生得妖嬈，就覺得她能在懷鄉伯面前得寵也確實有幾分道理，就笑了笑，伸出手扣住自己面前的茶盞，揚手就潑了過去。
“哎呀！”冰冷的茶水潑在馮姨娘的臉上，頓時叫她滿頭都是茶水淋漓，狼狽不堪。
“當侯府沒人了是吧？”宋明嵐完全不在意自己在晉王的面前做了什麼，此刻看着那一頭水汽的女人，看着胭脂水粉在她的臉上糊成一團，笑得越發甜蜜可愛，柔聲道，“還記不記得當初大姐姐給你請安的時候，你也是這樣待她的？你命好，這茶冷了，不然下一次，我換成與你對大姐姐時的那般，滾燙的茶水潑在她的身上？！”她到最後，雖然看起來是在笑着，可是一雙眼睛冰冷如同寒冰。
宋明依手臂上，至今還帶着當初燙傷留下的疤痕。
“我是她……”婆婆……
“你是大姐姐的奴婢！看在懷鄉伯是長輩，喊你一聲姨娘，那是我家大姐姐守禮。可你也不能往自己的臉上貼金是不是？”宋明嵐是個喜歡道理的人，見馮姨娘驚恐狼狽，在自己面前顫抖成一團，無比的可憐，就笑着和聲道，“姨娘，你聽見我與大姐姐的話了？長公主纔是嫡母，以後大姐姐確實要立規矩，要給婆母請安，只是那個人不該是你。若你一定要大姐姐給你請安，不得，你得先跟伯爺要個正室的名分好不好？”
她的笑容甜美溫柔，如果不是方纔的狠辣，沒有人會將她當成是一個狠戾的女。
可是馮姨娘卻怕死了宋明嵐的笑容。
比宋三太太的巴掌還要害怕。
她此刻驚恐萬狀，只覺得自己撞上了惡鬼，甚至開始後悔，自己不該這樣衝動地來找宋明依的麻煩。
“我，我……”宋明依方纔口齒上的種種刻薄，都比不上此刻宋明嵐的笑容嚇人，馮姨娘顫抖得厲害，她本想再兩句硬氣話，可是此刻卻都哽在喉嚨裡不出來，叫她惶恐地四處看着，往門外看着，彷彿看着門外就能看到屬於自己的救命的人。宋明嵐知道她是在等誰，不就是那位傳中的懷鄉伯嘛，只怕現在懷鄉伯還在與忠靖侯討個法兒，給兒報仇呢。她就再次笑了笑，溫煦道，“姨娘，你在等伯爺。”
這句話是肯定句。
“伯爺來了，你就死定了！”馮姨娘忍不住恨恨地道。
“好啊，我等着，只是你……”宋明嵐一反手，手中的茶盞，頓時就砸在了馮姨娘的臉上！
一聲尖叫。
還有茶盞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時清脆的聲響。
一滴一滴的鮮血，從馮姨娘妖嬈妖冶的臉上滴落在地上，她疼得捂着臉大聲尖叫嚎啕。
“三，三丫頭。”宋三太太雖然知道宋明嵐辣手，之前鞭笞得宋明依的夫君鮮血淋漓都不眨眼睛的，可是就算再知道，也沒有眼前的衝擊令人來得震撼。眼見她將懷鄉伯的心愛的妾室給砸得滿臉都是鮮血，一瞬間的惶恐令她霍然起身有些緊張地道，“這，這可怎麼是好？”宋明嵐這樣肆無忌憚地行兇，到底是想要做什麼？這傷了人還在笑得美麗，沒有一點的不安，種種行事簡直令宋三太太心生恐懼。
“虐待了我姐姐八年，你還想就這麼算了？”宋明嵐低聲道，“你以爲你是誰！”
“可是懷鄉伯不會善罷甘休的。”宋三太太緊張地道。
她甚至求助地去看忠靖侯太夫人，倉皇地叫道，“老太太，咱們……”
“我鞭笞了那畜生，若懷鄉伯當真寵妾滅妻，那咱們就已經開罪了懷鄉伯，這仇怨就是解不開的。既然已經結仇，那就不需要有半點兒退讓，一個仇也是翻臉，兩個仇也是翻臉，爲何不能把仇痛痛快快都報了，以後都安心呢？”宋明嵐見忠靖侯太夫人紋絲不動，並未呵斥自己，就知道了幾分她的心意，此刻微微一笑，對啞然的宋三太太和聲道，“三嬸兒，你也打了她，與我傷了她一樣兒與她結仇，你以爲你動手輕一些，她就不恨你了不成？”
輕重都是打了馮姨娘，這女人肯定是都懷恨在心的。
宋三太太沉默了。
得好有道理，竟然沒法兒反駁啊。
“你得有些道理，只是，只是……”她憋了半天，還是覺得宋明嵐當機立斷，雖然行事猖狂狠辣了一些，不過得還都十分有道理。
沒錯兒，既然已經與懷鄉伯府結仇，那還客氣什麼？
“三妹妹，會不會有麻煩？”宋明依哪裡見過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的馮姨娘這般悽慘，見長長的血痕劃過馮姨娘的臉，頓時嚇得渾身發抖。
“怕什麼，懷鄉伯難道還敢殺了忠靖侯府滿門不成？”宋明嵐滿不在乎地道。
“我擔心父親會遷怒你。”宋明依忍不住擔憂地道。
懷鄉伯的確殺不了忠靖侯府宋家滿門，可是僅僅要求忠靖侯交出宋明嵐，他單殺宋明嵐一個，想必對嫡女沒有什麼感情的忠靖侯一定會願意的。
他對宋明嵐本來就沒有慈愛之心的呀。
宋明嵐看着擔憂得幾乎閉過氣兒去的姐姐，笑得完全沒有一點憂慮。
“我打了懷鄉伯的兒，那時父親就可以交我出去了。左右都是被交出去，打一個是夠本兒，打兩個是賺了，是不是？”她對宋明依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晉王頓時冷哼了一聲。
“本王倒是要看看，誰敢動你一根手指頭！”他冷着臉，看向宋明嵐，也希望得到一個眨眨眼。
回答他的，只有宋三姐的深深扶額。
怎麼……哪兒哪兒都有這位晉王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