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重重一拍桌案,寒聲道:“你做出這等污穢的事情,竟然還有臉求朕饒你性命?!”
高齊被他斥得又慌又懼,不敢再言語,只是不停地以頭觸地,希望李淵網開一面,饒他性命。
萬氏輕聲勸道:“陛下息怒,此事暫時只有高齊一人之言,是真是假猶未可知,依臣妾看,不如先傳鄭候前來問話。”
李淵亦是一樣的念頭,對垂立於一旁的內監道:“傳朕旨意,立刻召鄭安前來見駕!”
“遵旨!”在內監奉旨去傳鄭安的這段時間裡,御書房靜寂無聲,氣氛異常凝滯,高齊雖背上火燒火燎般的疼,亦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鄭安剛一踏進御書房,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待得看到趴在地上,鮮血滲滿了後背衣衫的高齊更覺得不對,但一時半兒也猜不出什麼事,只得按下心中的揣測,上前朝李淵行禮,之後又分別見過萬氏與李建成。
“鄭安,你可知罪?”李淵的話令鄭安詫異莫名,愕然道:“臣……不知何罪之有?”
李淵冷哼一聲,盯了他道:“高齊皆已經招了,你還不說實話嗎?”
待得知李淵傳召自己過來的用意,鄭安大驚失色,忙跪伏於地,大聲喊冤,“臣冤枉,太子妃更是冤枉啊!”
“這麼說來,你是不承認了?”面對李淵的話,鄭安急急道:“子虛烏有之事,陛下讓臣如何承認?”停頓片刻,他又道:“不錯,臣不久前納的姬妾身子贏弱,曾讓高齊入府爲之調理,但絕對沒有指使他陷害季妃,臣與他僅只是泛泛之交罷了,還望陛下明鑑。”
李淵冷聲道:“既是泛泛之交,爲何你的宅子會以百貫之價賤賣於他?”
“百貫?”鄭安被問得一臉愕然,待得知是哪一處宅子後,連忙道:“臣確實賣了一處宅子,但價格並非百貫,而是一千兩百貫,也不是高齊所說的兩個月前,那宅子至少賣了有半年。”
李建成冷笑一聲,自內監手中取過冊子擲在鄭安面前,“這是我自商行之中調來的冊子,上面清清楚楚記錄了你售出宅子的價格與時間,究竟是誰在撒謊,一看便知。”進宮途中,他想及此事,便讓人去高齊所言的商行調來了這份冊子,不久之前纔剛剛送入宮中。
鄭安慌亂地翻開冊子,待得看到記載有他那處宅子的頁面時,整個人都愣住了,上面記載的與李建成所言一般無二,但他記得很清楚,當初託商行的牙人賣出這座宅子時,確實是一千兩百貫,半年前成交,而且買的人也不姓高,何以記到這冊子中,就完全變了樣,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李建成將鄭安的不安看在眼中,冷聲道:“你現在還有何話好說?”
鄭安回過神來,連忙對李淵道:“臣所言句句屬實,這冊子一定是被人動了手腳,與高齊一樣,刻意誣陷臣與太子妃。”
李淵面無表情地道:“是何人?又爲何要誣陷你與太子妃?”
鄭安看了李建成一眼,咬牙道:“誰獲益最大,誰就最可疑!”
李建成哪裡會不明白他的意思,嗤笑道:“你言下之意,是指季妃?她不過是一個弱質女流,豈會做這樣的事情,簡直就是荒謬!”
“季妃表面溫淑,實際野心甚大,一直覬覦太子妃之位,她做出這樣的事情,根本不奇怪。”
李建成冷冷盯了他道:“那承宗呢,童嬤嬤呢,難道都是季妃所害嗎?”
鄭安眼皮一跳,低頭道:“這一切,太子殿下該問季妃才……”
“不必!”李建成打斷他的話,眸中寒光凜冽,“我已經查過,童嬤嬤是因爲受人所迫,纔會擔下並不屬於她的罪名,從而自盡;你剛纔說,獲益最大之人,往往是最可疑的,那你倒說說,童嬤嬤自盡,獲益最大的是誰?”
鄭安被他問得啞口無言,好一會兒方纔勉強道:“殿下這麼說,就是打算將這樁事也誣在下官身上?”
“不是我誣你,而是這一切根本就是你所爲!”李建成恨恨地指了他道:“承宗一事,我已是不與你們計較,豈料你們二人越發放肆,還想要害季妃,這一次,萬萬不會再饒!”說着,他再次朝李淵道:“鄭氏與鄭國候狼狽爲奸,做出種種天理難容之事,還請父皇嚴懲二人,廢黜鄭氏太子妃之位!”
鄭安聞言,急急道:“不是,臣沒有,臣冤枉,冤枉啊!”
萬氏眸光眸動,徐聲道:“鄭候,事到如今,已不容你狡辯,若你眼中還有陛下,就速速從實招來。”
鄭安這會兒真真是苦不堪言,什麼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他這次算是體會到了,好好賣一處宅子,卻莫名其妙成了賄賂高齊之舉,還被李建成扯出了童嬤嬤一事。
“你若再蓄意隱瞞,不僅害了自己,亦會害了太子妃。”萬氏隨後說出的一句話,令鄭安心中一動,眸光飛快地掠過萬氏,旋即低了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建成久不見鄭安言語,不耐地道:“父皇,人證物證俱在,由不得鄭安他們再抵賴,還請父皇嚴懲,以正朝綱,以肅法紀。”
萬氏展一展繡有五彩神鳥的衣袖,溫言道:“太子稍安勿躁,此事陛下知曉了這件事,就一定會有一個妥善的處置,又何必急於一時。”
萬氏爲貴妃,又是他們的庶母,她開了口,李建成一時也不好說什麼,只得暫時止了話語,退到一邊。
李淵沉聲道:“鄭安,朕再問你一遍,此事究竟是否你所爲?”
就在李建成以爲鄭安會又一次否認時,他竟咬了牙道:“是,確實是臣所爲,臣收買高御醫,加害季妃。”
李淵怒言道:“你好大的膽子,朕念你功勳,封你爲候,你竟行如此卑劣之事,你可對得起朕?”
鄭安伏地啞聲道:“臣有負陛下所望,實在罪該萬死,但臣也是萬不得已而爲之,求陛下開恩!”
李建成冷笑道:“好一句‘萬不得已’,難道還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迫你這麼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