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嬤嬤聽福晉這麼一說,就意識到自己方纔的話說的不大合適了:側福晉是王爺的女人,但是側福晉老爹的古董可不能說成是王爺的。雖然陳先生的東西也屬於雲主子的,但是直接說成是王爺的就太霸道了。趕緊給雲兒道歉:“對不住啊雲主子,您看奴婢,這麼大年紀了說話還不知道倒正……”
雲兒笑了笑說:“董嬤嬤快別這麼着。”
福晉趕緊打岔說:“咱們還是看布料吧,我是從小就喜歡吃喝穿戴的,見到這麼好的布料,心都癢癢了。”
鬟兒卻不放過雲兒,第一她不太相信所有的禮物都是雲兒的銀子買的,第二她就是不想讓雲兒佔到這個風頭,於是就衝福晉說了:
“皇上不是賞賜過您和王爺很多的古董、珠寶嗎?您的嫁妝裡不也有古董什麼的嗎?幹嘛要用雲主子的古董換錢呢?”
福晉可沒給鬟兒面子:“你不胡說八道的能死啊?長個腦袋就不會想事兒?皇上的賞賜敢賣了?雲主子的銀子就不是銀子了?”
“對不起,奴婢不是那個意思……”
鄭嬤嬤趕緊把鬟兒拉到身後說:“福晉、雲主子,你們都知道鬟兒這蹄子沒長腦子,千萬別和她生氣啊。奴婢對雲主子給您的禮物太感興趣了,咱們還是繼續看禮物好不好?”
福晉反倒認真起來:“我知道,鬟兒一直覺得雲主子出身不如她高,沒事就找個機會想羞臊她一下。今天我告訴你們,陳先生、雲主子太低調了,他們家是周武王的後代,是周文王正經血脈的皇室後裔,陳先生給王爺帶去的一對商彝是人家一百多輩子傳下來的,還有一塊翡翠石,也是年代悠久。陳先生把這麼貴重的東西都拿出來了,好像不應該受到某人的譴責吧?將心比心,鬟兒你自己能做到嗎?”
鬟兒真是一根筋,聽福晉這麼說,又來理由了:“可是奴婢知道,周文王姓姬……哎喲!鄭嬤嬤你幹嘛掐人家?”
福晉說了:“鬟兒你太過份了,幸虧是雲主子,換個人一定會以爲是我讓你給她難堪。周文王是姓姬,陳先生姓陳,但是陳先生家的家譜都是從周文王那個時代傳下來的,周朝滅亡的時候,所有周朝的皇室宗親都紛紛逃離鎬京,先生家那一支脈在陝西被截殺,只有當家的被姓陳的農戶所救,就改了陳姓。他們家姓陳,不會三千年來都保留着姓姬的家譜吧?保存到現在可以享受周朝的皇室待遇嗎?不就是不能忘了祖宗嗎?我的意思就是你別老是看出身。鄭姐姐的父輩比你父親的官兒還大呢,不是因爲遭了冤枉敗落了嗎?人都是三窮三富過到老,別太忘乎所以。”福晉說話的時候是很生氣,但是也沒疾言厲色,而是有理有據。
鬟兒無話可說了。是啊,誰把別人家的家譜保存了三千多年呢?爲的就是表白自己身份高貴?”
站在雲兒身後的水兒卻很開心,鬟兒一向飛揚跋扈,今天在自己面前被福晉訓斥,水兒半低着頭,差一點沒笑出來。
雲兒很是無語,她哪裡有時間在這裡聽宅鬥?就拉着福晉的手說:“鬟兒姐姐一向心直口快,您別往心裡去,趕緊消消氣兒,錦緞下面還有紗料呢。”
福晉這才恢復滿臉的笑意,打開裝在透明塑膜袋的紗料口袋,也是十塊。看着各種各樣的紗料,摸摸這塊,捏捏那塊,在身上比量着,嘴裡發出嘖嘖的感嘆聲。雲兒給她是紗料都是質量上好的,福晉對布料的質量好壞是最內行的鑑別家。雖然她不知道雲兒給她的紗料裡有化纖成分,但是這些紗料的手感相當好。
“董嬤嬤、鄭姐姐你們看,這塊深藍色地兒帶小粉花的料子,多好看呢?又高雅又大方,布料也很清爽,這幅面好像有四尺多。”
“是啊是啊,那邊的衣料幅面這麼寬,做兩件旗袍了富富有餘。”
“劉姐姐你給我收好了,改天我就做這塊料子。”
“是了是了,您放心,奴婢把自己個兒丟了您的衣料也不會丟。”
“妹妹呀,你怎麼這麼會買東西?一定很貴吧?”
“雲兒哪裡是會買東西的人?那邊的東西紡織原料很多都不是大清這樣的,要說質量雲兒不是很懂,就是挑選好看的、您能用的。在異域那邊,我們就是跟着大姐家女婿的表妹小麗姑娘去上街買東西,要不然都找不到什麼地方賣布匹呢。我們出門要是沒有她帶着,說不定丟到什麼地方去了。那裡是個非常繁華的所在,人多、車多、樓房多,讓人眼花繚亂的,就是小麗姑娘帶着去,一時也不敢離開她。”
“這位小麗姑娘是當丫鬟的還是……”鄭嬤嬤是福晉的陪奉,從小就和福晉在一起,敢說話。
“那邊的說法就是給老闆打工的,幹一天活兒給一天錢。不象咱們大清還有這麼多的等級,更沒有賣身契和包衣的說法。這位小麗姑娘的家在京城以北兩千多裡的鎮子上,因爲生活比較拮据,就來表哥家幫忙,給他管理家務,買菜、做飯、收拾房間洗衣服。另外她還要幫助她姨媽做生意、還要讀大學、還要帶雲兒上街買東西,這些布料什麼的就是她帶着雲兒上街買的。”
“啊?窮人家的女孩上大學?國子監那種學堂?”福晉驚呆了。
“差不多吧。人家那邊的女人跟大清的不一樣,不管窮富都可以和男人一樣讀書、在外邊找事做,可以賺錢養活自己。”
“那有多好啊,自己賺錢養活自己那才叫揚眉吐氣呢。”
“福晉,您也是有俸祿的,早就自己養活自己了,還不揚眉吐氣?”
鄭嬤嬤提醒福晉,福晉立刻“剎閘”說布料了“
“妹妹,這些紗料好像不是一樣的?”
“是不一樣,這塊是喬其紗,也叫雪紡紗;這塊是泡泡紗,這塊是亞麻紗,這塊是絲麻紗,這塊是冰絲紗,這塊,這塊是柔姿紗,還有寶姿紗、彈力紗、霞影紗,這些都是有代表性的紗料。”
“這也太漂亮了吧?姐姐都沒記全你說的。”
“沒關係,等您做衣服的時候,吩咐人拿着布料去找雲兒。”
“多謝妹妹了,還有這個口袋裡的是什麼布料啊這麼板正,還毛呼呼的?”福晉翻來覆去地看着第三個口袋裡的一塊有格子的布料,捏着體會,不認識。
“福晉,這個口袋裡有純毛的毛料布、也有化纖加毛的混紡毛料布,算是那邊比較高檔的布料了,都是給有身份的男人穿的布料。雲兒就給王爺多買了幾塊。”
“很適合王爺的身份,做成成衣穿了一定很擡敬人。”
“這個口袋裡的是給煊兒的布料,這個口袋裡的是給格格的,裡面有做棉襖棉褲的純棉布料,也有做外衣的化纖和綢緞。”
“綢緞的姐姐懂得,妹妹說的化纖是什麼?”
“化纖就是化學纖維,不是棉花紡織出來的,一般是指從石油裡提煉的、經過很多道工序織就的。化纖布料的特點是結實、挺括,縮水小、不掉色,不足之處是不透氣,不耐高溫。就是不能在開水裡燙,不能在爐火跟前烤,否則就會變形、收縮。”
“妹妹說的石油是什麼東西?石頭裡面還能榨油嗎?”
“石油是從地下開採的一種粘稠的、深褐色的液體。科學家認爲石油是古代海洋或者是湖泊中的生物經過漫長時間的演化形成的。異域那裡的人口稠密,耕地面積越來越少,可以織布的原料也是越來越少,就有人開始研究棉花的代替品。”
“怪不得妹妹你說這種化纖布料結實呢,原來是和石頭有關。還說怕火,油類的東西自然是怕火的。可是人家怎麼會把粘稠的油類變成這麼板正的布料呢?”
“人家那邊的加工器械很先進,不光是石油能織布,竹子、蘆葦都能織布呢。”
“妹妹你出門一趟,這學問可是大漲啊,等以後閒了,跟姐姐多聊聊?你告訴姐姐這個口袋裡這四塊布料是做什麼用的?好象每一塊都很大?”
“這個是窗簾。兩塊深色、厚重的是秋天、冬天裡用的,可以遮風,兩塊淺色的是夏天、春天用的。”
“髻兒、鬟兒,你們兩個抻開一塊,我想看看整朵的花兒。哦喲,這麼漂亮啊,這是什麼人畫的花樣呢?”
“能畫到這種水平的應該是專門畫花布的畫家了。”
“可是咱們大清的窗戶都是糊了高麗紙的,掛上窗簾外面也看不見,怪可惜了這塊布料的。”
“您說的很是。雲兒自然知道咱們大清的窗戶不必掛窗簾,但是這個窗戶如果鑲了透明玻璃,就可以掛窗簾了。您看到布料的上下兩邊了吧?邊緣往裡很大一條都是比中間顏色深很多的漂亮圖案,這塊窗簾布是七尺四寸寬,從中間裁開可以做兩件旗袍。”
“呀!可不是嘛,妹妹你太聰明瞭,咱們大清的旗袍下襬都是有一圈漂亮裝飾的,又繡、又鑲、又滾邊的,有這樣現成的花兒,可以省了好多事了。”
“您再看下一個口袋裡的布料,這個是牀單布,鋪牀的。是純棉的,不刺激皮膚。”
“這是鋪牀的?上面的花兒也忒好看了吧?鋪牀不是可惜了?當被面可以嗎?”
“可以,隨便您做什麼用,就是它**單,也沒人規定非得鋪牀。”
接下來的一個口袋裡是幾條富麗堂皇的毛毯。
“妹妹,這幾條毛毯怎麼這麼漂亮啊?”
“這條是純毛的毛毯,這條是地毯,這條呢,叫珊瑚絨毯,春秋的時候當被蓋。王爺、您、煊兒、雪兒每個人一條,這條看着就比較高檔的叫法蘭絨,比珊瑚絨質量好,給您做睡衣穿;還有這個叫棉絨,是帶花兒的,是給雪兒、煊兒?做內衣穿的;這個是天鵝絨,給您做旗袍的;這兩塊是提花絨、絲絨、都是給您的,隨便您做什麼吧。還有這個口袋裡的是毛呢、毛滌等四種布料,是做外衣的,做出來以後對熨燙要求嚴格一點,但是做出來的服裝很挺括,感覺很高檔,適合您的身份。”
此時的福晉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光是看着雲兒。
“福晉,這個口袋裡的都是化纖布料,不能挨身的,只能做外衣。這個口袋裡都是絲綢,做內衣的。”
“妹妹呀,你怎麼給姐姐買這麼多的布料?夠姐姐穿下半輩子的。”
“雲兒就是不會買布料這種東西,纔多買了幾塊給您選擇,也不知道您喜歡不喜歡呢。”
“喜歡、喜歡、太喜歡了!還說不會買布料,咱們大清哪裡有這些種布料啊,也不知道你花了多少錢。”
“您就別問東西花多少錢了,這是雲兒給您賠禮的還朝您要錢?這四個拎兜裡裝的是四個夏涼被,王爺你們四個人每人一條,這個大花兒的是雪兒的。”
“就這四個拎兜就值錢了,這麼透明、還帶着拎帶,方方正正、暄蓬蓬的。”福晉撫摸着拎兜,心裡感動得不行。
“這個口袋裡的是給您的褲料,跟做上衣的紗料相似但是全是黑色或者深藍色的,薄厚不等,厚的冬天也可以當外褲穿。幅面也很寬,三尺多一點的長度順着幅面裁開就足夠做女褲了。雲兒給您每一種一塊,眼看天兒熱了,您做了穿穿看。尤其這種絲麻紗,質料很薄,卻不透明,還不出褶子,您用手使勁攥,撒開之後還是原來的樣子,一個褶皺都不會有的。而且出汗也不往身上粘。還有這個口袋裡的碎花布是的確良綢,做襯衣的:這些是提花錦綸彈力布,做春秋外衣的。”
“這樣的東西姐姐見都沒見過,質料這麼好,姐姐都眼花了。這些布料五光十色的,那邊的衣料怎麼這麼光鮮,顯得這麼高貴!雲兒你很會挑選東西嘛,怎麼說是外行,這得多少銀子呀?”福晉興奮地叨咕着。她在穿戴上是很講究的,審美觀點是高檔次的,很會打扮、保養自己,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好多。已經四十出頭的人了,還象三十三四歲,其實她比王爺才小兩歲。
福晉已經很佩服雲兒了,這些東西說不定在多少家商號湊齊的呢,怪不得王爺說云云天天上街。
第一個箱子看完了,打開第二個箱子。裡面的東西都是裝在很扁的硬紙殼盒子裡的,盒子上面有花有字。最上面的四個紙盒裡裝了四塊很大的布料,兩深兩淺,很長很寬的布料,淺的是半透明的說紗不是紗、說綢不是綢,但是上面的花兒也是繡的,不但是繡的,還帶着鏤空,下面的邊緣鑲着很小的流蘇,一塊是淡綠的,另一塊是淡青的,也是繡花的,但是福晉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繡花。下面的底邊墜着一排透明的、淚滴形珠子。
“這也忒精緻了吧?咱們這位雲主子可是花了大價錢給您買的。”鄭嬤嬤覺得大氣都不敢哈了,好象一喘氣上面的花朵就給吹飛了。
福晉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雲兒給自己的臉面實在是太大了。任何一個王府的側福晉都不會這樣對待嫡福晉的。
“妹妹,這些帶珠子的布料是做什麼用的?”
“這個也是窗簾,是雲兒給您買現成兒的窗簾,人家經過加工、裝飾的,比較高檔。這個花邊是異域那邊新出的水溶繡花,還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