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喜嬤嬤的沐休日,她早早起來梳洗了,然後和住在一個房裡的依嬤嬤打了招呼,讓她幫忙照應些就出府了。
喜嬤嬤是誰?她可是服侍過太宗皇帝的一等御前侍衛喜塔拉?宏盛的女兒,進宮十年的秀女。也是太后派到府上的眼線!已經好多天沒和太后稟告情況了,今天正好沐休。她有可以隨時進宮的腰牌,能隨時彙報府上的情況。
來到慈寧宮,見過太后請過安,喜嬤嬤就把府上最近的情況和太后說了。包括府上全體姑娘嬤嬤參與布藝的加工訂貨,包括葉嬤嬤被關進彩鋼房禁足,也包括凌娟給初嬤嬤做手術拿出來的三斤肉瘤。
關於葉嬤嬤,太后已經從福晉的那裡知道個大概了,也是自己的主意讓瑞王府把葉赫禁足起來的。這個不是她想要的消息,但是她也不能和喜嬤嬤明說自己的要求,萬一這個眼線得了瑞王爺什麼好處,回頭把自己的目的告訴了王爺,人家不就小心你了?就是想造反也不會露出一點痕跡了。只能從喜嬤嬤的信息中分析自己需要的東西。至於葉赫那拉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東西,死活都不在太后的考慮之內。加工訂貨的事太后也知道了,這個消息也跟王爺造反不造反沒關係。至於說凌娟給初嬤嬤做手術拿出來的肉瘤,倒是讓太后很感興趣。
“瑞王爺他們帶回來的這個女人倒是很有本事啊,不是說她是龍鳳胎的老師嗎?還有這麼大的本事?”
“這位凌先生能着呢,前些日子還給朱醫官的女兒接過生,中間朱醫官的女兒好像出了點什麼狀況,生不出來,後來平安生了一個胖小子,內院的女人們都在傳這位凌先生給導了尿,是尿泡裡存了尿,生孩子不敢用力,用力就象要憋炸一樣。”
“這可是真本事了。以後宮裡皇上的女人生孩子也找這位嬤嬤給接生,這人的本事好像比宮裡的穩婆還厲害。”
“正經厲害着呢,聽說還會配花草茶,女人喝了可以養顏、治病。福晉前些日子身體不好,吃了凌先生開的食療方子,好多了。”
“哦?這位女先生可是不簡單,本宮倒是聽說佟氏身子不是太好,已經好了?還能養顏?”太后的注意力給喜嬤嬤引到養顏上面來了,她最注重自己的健康和容貌了。
太后把喜嬤嬤安插在瑞王府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她監視着瑞王爺有沒有造反的跡象。府上前後兩院的女主子身邊姑娘嬤嬤做活是太后知道的,是皇上告訴她的,說玉龍布莊裡不光賣布還賣精緻的布藝品,就是異域樣式的香囊荷包什麼的,這個太后也知道。太后還知道,王爺是想做個試驗,先從前後兩院開始。看看每個姑娘嬤嬤每天能做幾個,賺不賺錢。王爺的內兄陳瑞謙被抓的事太后也知道,人家爲了給皇上賺錢都給冤枉了。太后當然不希望瑞王爺造反,他要造反,誰給國庫裡裝銀子啊?可是她又不能不防備着。萬一有一天突然來個逼宮行動,措手不及就傻了。平息叛亂也是個很麻煩的事情。
“小英子啊,瑞王府福晉到底是生了什麼病?”
“奴婢聽說叫那個更年症。”
“更年症?蘇茉爾,你聽說過這種病嗎?怎麼個狀況?”
“回太后,奴婢從來沒聽說過這種病症,不知道是哪裡不舒服。”
“你去吩咐人,把醫道最好的那位謝太醫給本宮找來。”
“是,奴婢即刻就去吩咐人。”
太后疑惑地自語道:“繡兒一直身體很好的,怎麼生病了?那位凌先生給調理好了,沒有臥牀吧?”
“那倒沒有,昨兒還到側福晉院裡去了半天呢。”
“是走着去的,還是……”
“聽說是坐着一輛三個輪子的車去的,還有她的陪嫁。”
“坐車去的?連走路都不能走了?不能走路還到處跑什麼?看樣子是和側福晉相處不錯,有病了還巴巴地到側室院裡串門。那個雲兒就不能看看她去?”
“太后,內院的事奴婢不是很清楚。”
蘇茉爾把謝太醫引到太后面前,謝太醫趕緊撩衣跪倒:“微臣參見太后,太后吉祥!”
“嗯,起來吧,給謝太醫看座。”
“謝太后賜座。您老人家哪裡不舒服?”
太后笑了:“不是本宮不舒服了,是向你請教。”
“不敢、不敢,微臣洗耳恭聽。”
“你是太醫,一定知道更年症這個病症吧?”
“更年症?更年症是個什麼病症?微臣不曾聽說,是內症還是外傷?”
太后看向喜嬤嬤,喜嬤嬤哪裡知道具體情況?但是也不敢一言不發,就說:“奴婢只是聽說,也沒機會去翼然樓,真是不清楚。就看昨兒福晉還去後院串門,估計也不是什麼大的症候。”
“這倒是,連謝太醫都沒聽說過的病症,不是什麼怪病吧?蘇茉爾,你去看看繡兒,帶些補品。所有的嫡福晉也就是繡兒說話有趣,處事大方。”
太后沒有說王爺給她們母子賣命賺錢,不好明說。只是囑咐蘇茉爾:“別說咱們知道她有病了,就說本宮想她了。帶點家常補品就好。”
“是,奴婢即刻就去。”
蘇茉爾離開後,太后又打聽了瑞王爺府上最近有誰來過。
“前兒簡親王和福晉來串門兒了呢。”
“沒聽說是有什麼事嗎?”
“奴婢拐彎抹角地透問過福晉院裡的王公公了,他告訴奴婢說,簡王爺兩口是朝側福晉要畫兒的,是牡丹圖還是鴛鴦圖的。”
“側福晉會畫畫?”
“畫得正經不錯呢。奴婢聽說,新開的那家玉龍冷熱飲,一進大廳就是一張巨幅牡丹。被很多人圍觀。還有人要買這幅畫呢,田總管說什麼也不賣。”
“哦,瑞王爺這個小媳婦還會畫畫,是了,佟氏好像說過在那個異域學畫畫了,當時本宮還沒當回事,也沒着耳聽。這個小女人,腦子真不糠,可就是皇上沒這個福氣。聽說瑞王爺的這個小媳婦很標緻?”
“俊着呢,要說那雙眼睛,應該是杏核眼,可就是稍稍有點吊眼梢,就成了丹鳳眼,可是奴婢聽說,所有的丹鳳眼都是單眼皮兒,側福晉卻是大大的雙眼皮兒,顯得特別精神、特別的漂亮。那眼睫毛,像排小扇子捲翹着,鼻樑也好看,嘴型也好看,不塗口紅也是紅紅的。臉蛋上還有兩個酒窩,平時不出來,一笑就時隱時現的。我家王爺對側福晉是喜歡到家了,就連中午都到她那裡去歇晌。”
“讓你這麼一說,瑞王爺的這個小女人好像比董鄂妃還出色?”
“奴婢惶恐!奴婢沒有這個意思。”
“本宮也沒說你有什麼意思,這個瑞王爺可真行,兩個女人都這麼出挑,難怪再也不要女人了。要貌有貌要纔有才的,以一當十嘛。”
“您沒見過她帶回來的龍鳳胎呢,那個招人喜歡。福晉把小主子託付給雲主子的母親照管,陳夫人和兩位精奇嬤嬤推着一輛帶篷的小車到園子裡散步,奴婢看見過,大眼生生的那個壯實。”
“瑞王爺是練功之人,身體強壯,自然孩子就會壯實。找你來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問問瑞王府做生意做得怎麼樣了?”
“忙着呢。自從田總管上任,把府上管的鐵桶一般。現在是冷飲這一塊最忙。好幾十名親兵都參加了做冰棒、雪糕的事,起早貪黑的。”
“也難爲他們了。沒事了,那個小花枝,你給英子拿十兩銀子補貼家用。”太后說的小花枝也是慈寧宮的一個得臉的宮女。
“多謝太后賞賜!”
對於太后的差遣,喜嬤嬤很是無奈,她是在宮裡服侍十年的那種小選進宮的宮女,出宮的時候已經二十三四歲了。家裡的經濟狀況也不錯,父親是六品官。如果出宮的時候抓緊找婆家,也能找個門當戶對的,很多官員都想找一個宮裡出來的、懂得規矩的女人。但是這種女人是不能當小妾的,最低得是貴妾、繼室夫人。但是有正室夫人的怎麼可能找繼室?
喜嬤嬤進王府,是對瑞王爺的幾個側福晉的空位很感興趣。
誰想到在出宮的兩天之前被太后“請”到慈寧宮,“委以重任”,當了太后的眼線。這件事絕對不是出於喜嬤嬤的自願而是強加的。太后是誰呀?她喜塔拉惹得起嗎?好在太后給她的任務不是偷拿府上的什麼財寶,不必腦袋掖在褲腰上,就是定期進宮向太后彙報瑞王爺近段時間都做什麼了,主要目標是王爺和什麼人接觸,府上有沒有生面孔。就是一肚子不情願也得做。
喜嬤嬤明明知道安王爺、顯王爺和王爺走得比較近,經常到府上串門並且吃喝,也沒有把這個情況當一件很重要的事彙報給太后,或者是輕描淡寫,或者是根本就不說。她知道,安親王、顯親王,都是當今皇上的重臣,一個管着宗人府,一個管着戶部,是那種實權人物,還是皇上最信任的堂兄和親侄子。皇上和太后之間有矛盾,如果自己把安親王顯親王和王爺的事說重了,被皇上知道,第一個被弄死的不是安、顯二親王而是自己,派個大內高手,給自己一杯毒酒、一根白綾,或者幾下子就給人捏碎喉嚨。深宮十年的喜嬤嬤深深地知道給主子當眼線的多半沒有好下場。或者是用過之後沒有再利用的價值,被滅口,或者是當眼線被發覺突然“失蹤”。在向太后彙報的時候就把一些日常瑣事當“政績”,其實瑞王府真的沒有什麼可以當把柄的東西。喜塔拉氏就盼望着自己趕快嫁出去,嫁人了,離開王府了,當眼線的任務自然而然就取消了。就是不離開王府給王爺當了側福晉,也不會當眼線了。可是進府幾年,別說是當側福晉,就是貴妾都不能夠!王爺倒是經常到園子裡來,但是他的眼光從來沒在自己身上停留過,哪怕是一會兒都沒有!喜嬤嬤失望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要進門當正室,家境不太貧寒的、人也老實厚道的,就嫁了。福晉也說過在給她和另外幾名大齡宮女在物色人選,就是二十幾歲的小夥子都已經成親了,三十多歲的都是鰥夫,死了老婆的,四十多歲的年紀就大了些。實在不行就當一輩子老姑娘,倒也省心。
從慈寧宮出來,經過御花園,出了神武門,僱了乘小轎到了前門大街去轉悠,買點東西回去也好應付人。要不逛了大半天一點東西都沒買,也讓人懷疑。
經過“玉龍布莊”的時候,就被裡面的布藝品所吸引,情不自禁地進去看了看,看的結果是買了不少布藝品:裝針線的布笸籮、裝雜物的布格兜、布做的小南瓜、小西瓜、小貓小狗小猴子。喜嬤嬤明明知道,這些東西是前後兩院的姑娘嬤嬤做的,還是忍不住要買幾樣。喜嬤嬤被稱爲“嬤嬤”是因爲她在宮裡當差十年,多少是個資本吧,其實三十歲還不到,還是年輕女人的心氣兒。當她把這些買來的寶貝給各位姐妹看的時候,大家都笑她是“大水衝了龍王廟”,都是自家府上出產的,以後也會自己加工,還要買?
喜嬤嬤出府逛街從來不和人搭伴,這件事已經有人反映到王爺那裡了。王爺很擔心她一個女人獨往獨來的被壞人欺負,就和田亮說了,田亮親自暗中跟了她一趟,其實田亮早就懷疑到她是太后的眼線,怕別人跟出毛病嚷嚷得是人都知道。誰知道就跟到了神武門,看見喜嬤嬤拿出進宮的腰牌,大搖大擺進宮了。田亮自然要和王爺彙報。
“這個事就別驚動她了,你知我知,如果嚷嚷出來,誰都沒有好結果。這個喜嬤嬤很可能是太后脅迫的,她有什麼辦法拒絕太后?咱們沒有任何的私弊,她進宮稟告太后倒起個好作用。再跟她幾次,看看她除了進宮還去什麼地方。”
結果發現喜嬤嬤有好幾次從宮裡出來就去了如意繡工坊,田亮便在沐休日帶着魚兒、蕊兒坐了府上的車去了繡工坊,他不露面,讓魚兒去買繡品。結果魚兒在這裡發現了主子白描牡丹和自己、水兒的卡通動物,正準備用它繡花。就問這樣的畫稿還有沒有,想買一張。
顧如意的態度還不錯,對魚兒說:“這樣的畫稿我也是好不容易弄來的,早年我在宮裡當過繡娘,認識了一位宮女姐姐,和我一樣在宮裡呆了十年就離宮進了一家王府,當了管事嬤嬤。這是她求了一位會畫畫的公子給畫的,確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