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一直在福晉房裡歇息,用膳自然也在這裡。每天忙完了就回翼然樓。那峰很有些費解:側福晉剛剛給王爺生了一對龍鳳胎,應該正是最得寵的時候,怎麼給晾起來了?是不是說那次雲主子被歹人劫持被歹人玷污了?要不那麼年輕漂亮的小媳婦怎麼不好好寵着呢?
凌娟給鄭嬤嬤女兒接產的事那峰也聽說了,心裡琢磨着這個女人還真是有點本事。以後說不定能賺多少銀子呢!這個年頭都是男人說了算的,如果把她娶過來當妾室,她賺的銀子不都是自己的?
那峰的情報網相當厲害,不管是正版消息,還是山寨版的,還是捕風捉影的蒐集了不少,加上那峰的分析、彙總,得出來的結論是,這個姓凌的看孩子嬤嬤是王爺帶回來的側福晉人選,因爲有本事。根據是,這個女人入住飛雲樓,就在雲主子東屋裡,是和雲主子平起平坐的關係;現在看雲主子是落架的鳳凰,在外邊被人玷污,王爺也帶回來了,是因爲小主子要吃她的奶。按月份算起來,小主子是在雲遊之前就有的,應該是王爺的種,王爺不能不要自己的血脈。把側福晉當奶孃使喚,不是說明失勢了嗎?也證明了她在異域被玷污。現在自己去提親,試探試探王爺是不是把這個姓凌的女人當側福晉,是的話就不會答應。雲主子失勢了,她院裡的丫鬟也不值錢了,那個月兒正好給自己的侄子當媳婦,一起請王爺福晉給指婚。雲主子失勢最高興的應該就是福晉了,這裡邊的事兒還挺熱鬧的啊。不圖打漁也要渾水,經商賺錢把我給撇下了,我可不是泥捏的!
“王爺、福晉,那總管求見。”
今天當值的太監是年輕的黃公公。
“請進來吧。”剛剛用過晚膳,王爺和福晉正在房裡聊天兒。
“屬下給王爺、福晉請安……”
“趕快起來,那總管的身體好些了嗎?”
“多謝王爺關心、體恤,屬下已經痊癒,正想着向王爺要點力所能及的差事。”
“你說你痊癒了,本王看你臉色可不大好,再歇息些日子。你就是來和本王要差事的,還是有其它的事情?”
“王爺聖明,屬下有兩件事請王爺、福晉的恩賞。”
“哦?說說看?”王爺一臉的笑意。
“王爺帶回來那位凌先生是一位女能人,讓朱醫官的女兒在難產的時候轉危爲安,屬下非常佩服。這些年屬下的身體不是太壯實,是因爲身邊沒有一個盡心服侍屬下的人。這位嬤嬤醫術這麼高,屬下的官品也對得住她,所以屬下懇請王爺能將這位嬤嬤賞給屬下當妾室。”
“不是兩件事嗎?那一件是什麼?一起說了本王給你一起答覆。”
“謝王爺!屬下的侄子那洪今年二十有五,還沒有妻室,他說他看中雲主子院裡的月兒姑娘了,所以屬下懇請您和福晉把月兒姑娘賞賜給那洪。”
“那總管,你提出的這兩件事不覺得非常過分嗎?”
“您說屬下過分?屬下是府上的總管,正兒八經的正四品。凌先生再有本事不也是個女人嗎?也沒什麼背景、沒什麼官階,就是一個小白人兒,給屬下當妾室還委屈她了?”
“你好像沒弄清情況吧?誰跟你說她是小白人兒的?她是後院雲主子帶回來的朋友,不是我們買回來的老媽子!她不是咱們大清國的人,是另外一個國家的讀書女子,人家讀書十二年,手上有好幾種技藝,到大清來就是預備着給你當妾室的?你是不是太高看你自己了?你官品再高也得人家願意吧?沒和你說嗎?她是側福晉的朋友,屬於主子行列裡的人,不是那麼隨便的。人家不是咱們大清的人,想回去就回去的!還有啊,你說你身邊沒有盡心服侍你的人,你的夫人對你還不盡心嗎?再說第二件,你的意思是那洪看上了月兒姑娘,你說一聲就可以了?到本王這裡報備一聲就名正言順了?你問過側福晉了嗎?月兒是她院裡的,有什麼事先通過她,隔着鍋臺上炕也是規矩嗎?你說那洪看上了月兒,月兒就得嫁給那洪?你覺得凌先生適合給你當妾室,凌先生就得給你當妾室?你覺得她們的出身都不如你,小命兒就得操在你的手裡?別說你是四品,就是一品人家也不會嫁給你!”
“王爺您、您怎麼這麼說?”那峰的臉當時就白了。
王爺的話相當不客氣,“你下去好好想想,今天錯在哪兒了?”
“王爺,屬下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請王爺明示。”
“那我就跟你明示明示,你的錯處就在於把自己看得太高高在上了,別人誰都應該是你的奴才。對不對?”
“屬下,屬下記住王爺的教誨了。屬下也明白了您說的一句話。”
“你指哪一句話?”
“就是您說的,您帶回來的那位嬤嬤……”
“叫先生,嬤嬤是下人,她不是!”
“是先生,您說她給一品大員當正室都不會答應,那就是說,她要嫁人的話只能是親王、郡王?”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本王要她當女人?隨你怎麼想吧,但是我告訴你,不可以對凌先生有覬覦之心,好好過屬於你的日子。另外你的手下再不要到飛雲樓去騷擾雲主子和凌先生,她們很忙,都在做正事兒。那洪的女人不能在王府的姑娘裡邊挑選,因爲他不屬於正式親兵的編制,是編外人員。是本王看在你的面子上額外照顧的。在這之前他是做什麼的你比我清楚,把府上的女孩嫁給他本王不放心。明年他就到期了吧?你還是琢磨琢磨他回到市井做點什麼養活自己,我不能把好好兒的女孩推進火坑。”說完端起茶盞,意思就是送客了。
那峰碰了一鼻子灰,回家一看嚇了一跳,房間裡所有的擺設能砸碎的都被砸碎了,各種瓷器片滿地都是。
“這是怎麼了?啊?出了什麼事?”那峰根本沒想到這件事和自己請求王爺指婚有什麼關係。
正問着,劉嬤嬤從廚房拎了一把菜刀就衝着那峰過來了,兒子、兒媳、女兒、女婿還有孫子輩兒抱腰的、搶刀的、嚇哭的,亂成了一團。那峰這才意識到在福晉房裡自己說的那句話衝了夫人的肺管子,這些年生病身邊服侍的只有劉嬤嬤,那峰還說沒有盡心服侍的人,要王爺賜婚,找妾室,擱誰也受不了啊,這不整個一個喂不熟的白眼兒狼嗎?
“夫人哪,爲夫也就那麼一說,其實誰對我好我還不知道嗎?”
“你放屁!我對你好你還要請賜比我服侍好的?這些年我是怎麼對你的,喪盡天良的東西,寫休書,我要跟你和離!”
“什麼什麼,你跟我和離?沒人養活你你就不怕餓死?”
“我是福晉跟前的陪奉,一個月十兩銀子的月例,我會餓死?就是餓死也不跟你這麼個白眼狼在一個屋檐底下過日子!你寫不寫?”
“我不寫!一個月十兩銀子就了不起了?我讓你拿不到你就拿不到。因爲這個家我是當家的。”
“我不跟你過了,我的月例憑什麼你拿着?你把這個理擺到光天化日之下跟所有的人說!誰都會罵你不要臉!”
“我不離!我不離!”那峰真是有點慌了,他手裡的私房銀子基本上都被葉赫給盤剝了,雖然他對葉赫大吼大叫的,卻怕她在所有的人面前揭露他,那個女人還真能幹出來。其實他現在就是劉嬤嬤在養着,得罪劉嬤嬤他真沒好日子過。
“這個家是我的,兒子、兒媳、女兒、女婿,誰都捨不得離開我,好歹我是朝廷命官,你出了這個家門就是個要飯的。”
“這可是你說的?那我什麼也不要,淨身出戶,你看我能不能餓死!”
劉嬤嬤把手裡的菜刀扔向那峰,兒女們嚇得抱住了腦袋。菜刀越過那峰的頭頂,砍在窗櫺上。等大家明白過來,劉嬤嬤已經不見了。全家人蜂擁着跑出家門去找。第一家就是朱醫官的家,可是朱醫官家特別肅靜,鄭嬤嬤好像不在家,她家大兒媳很奇怪的樣子:“你們怎麼了?家裡着火了?怎麼全出來了?”
“我額娘在你家嗎?”大兒子那顯都快急瘋了。
“你們額娘不是在福晉那裡當差嗎?我家老太太也還沒回來呢。”
結果,一大浪頭的人捲回家。
其實,劉嬤嬤就在鄭嬤嬤家的裡間屋,人走淨了才一下子撲到鄭嬤嬤懷裡:“小姐!”
“你看你,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呢?總管大人對不起你,孩子們不是對你都很好嗎?不過呢,也真得給他點厲害瞧瞧,就住我這兒,耗他幾個月,省得一肚子**。人家凌先生還不知道呢,他就瘋了。”
“這件事跟凌先生一點關係都沒有,就他紅口白牙地糟踐人家。今天王爺說的那些話你都聽見了?王爺已經不待見他了他還這麼嘚瑟。打從王爺回府他都做了些什麼?都不夠丟人現眼的了!反正是我不想和他過了,太沒良心。”
“你讓我怎麼說你呢?我也知道你憋屈,總管這個人十年前還是不錯的,有了變化是最近幾年。過去和王爺同心同德的,現在好像離心了。王爺對他挺夠意思的,他怎麼還不知足?”
……倆人聊了好久。
劉嬤嬤和那峰感情的裂痕很深,早就是貌合神離、同牀異夢了。要不是爲了已經成家立業的孩子們和對她恩重如山的福晉,早就離開那峰了。除了因爲那峰的沒良心和跟葉赫那拉的曖昧,還有那峰的小妾甄姨娘,甄姨娘是那峰髮妻馬佳氏的陪嫁丫鬟,一百個不服氣劉嬤嬤。同樣都是丫鬟出身,怎麼姓劉的就是正室夫人,她就得給姓劉的請安?不但不尊重劉媚,還經常惡作劇耍笑她。劉嬤嬤是個老實厚道的人,從來就不會府鬥、宅斗的。要不是鄭嬤嬤出面收拾了幾回甄姨娘,劉嬤嬤就給她欺負苦了。那峰從來都不說不勸阻甄姨娘,後來甄姨娘死的不明不白,那峰卻說是劉嬤嬤給害死的,說話根本不負責。對劉嬤嬤傷害極大。開始劉嬤嬤還忍着壓着的,後來就跟他對着幹,別看那峰欺負下屬毫不手軟,但是明面上不敢欺負劉嬤嬤,因爲劉嬤嬤的靠山直接就是福晉。不爲別的,害怕自己的飯碗沒了。那峰是四品官,歸吏部管,但是王爺完全可以先宰後奏,把他趕出王府。現在的那峰,心臟病很嚴重,原先的一點功夫早就因爲享福太過消耗得差不多了。除了玩權術,謀生的本事一點都沒有,如果被王爺趕出王府,他就得要飯。沒有哪個王府和大臣府用他,人家還怕他是王爺派來的眼線呢。王爺和皇上說一聲,那峰的名字就在吏部官員的花名冊上消失。如果是他和內弟合謀貪墨了王爺的銀子,證據確鑿,那就是殺頭的下場。現在是王爺給他機會,主動交代,把銀子吐出來,還能留他在府上做點什麼。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王爺不想他身敗名裂。不是王爺太優柔寡斷,是一直記着那峰對自己的好處。就象之後的鰲拜,禍國殃民的罪行罄竹難書,太后還是記着他爲大清江山出生入死,沒有殺他,讓他在牢裡自生自滅。
現在是那峰承認錯誤的最佳時機,把貪墨的銀子全數還給王爺,跟王爺承認錯誤,王爺會原諒他,但是……他還在僥倖,在一步一步往地獄裡走。
那峰的四個兒女中有三個是劉嬤嬤生的,老大那顯是那峰原配馬佳氏生的,也是劉嬤嬤撫養長大的。孩子們對劉嬤嬤都很孝順,凡是有家庭糾紛全部都站在劉嬤嬤一邊說話。可見那峰在孩子們面前也是沒有什麼威信的。
劉嬤嬤住在鄭嬤嬤家,是挨着的鄰居,就不回家。兒媳婦服侍那峰是不方便的,兒子們都有自己的差事,也就是早晚的能來照顧他一下,怎麼着也沒有劉嬤嬤那麼精心吧?那峰是被人服侍慣了的,一向不信任下人,家裡的幾個小廝、丫鬟被那峰給罵遍了,最後沒辦法伏低做小來給劉嬤嬤賠禮道歉,接她回家。這一次可沒那麼容易,不但不跟他回家還把他罵得狗血噴頭。後來福晉也參與勸慰劉嬤嬤,別人的面子可以不給,福晉的面子怎麼能不給?在那峰第三次來接劉嬤嬤纔不情不願地跟着回家了。就是回家也不跟那峰住在一個房間!
對於那峰的惡語傷人的做法劉嬤嬤深惡痛絕。人雖然回來了,和離的想法更強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