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一開始，就在準備報仇了對不對？”
“對！”
事已至此，池昂也沒有再遮掩的必要。
楚思思心忽然一緊，那個被她拋棄了好久的念頭，在此刻重新回到了她的腦海中。
“你要報復的人，還有我媽，還有我對不對？”
楚思思嘴脣顫抖地問：“毀掉我媽媽的日記本和相冊，試圖將我扔進海里，劃花我媽媽的遺照，甚至，委託陸也旭尋找一個女孩的人，都是你，對不對？”
楚思思多麼希望池昂能夠搖頭，告訴她，並不是。
那個間接給了她一槍導致她重生，讓她一直以來都在苦苦尋覓，多少次逼得她差點崩潰的殺人兇手，怎麼可能會是池昂呢？
然而昏暗中，池昂陰沉着臉，絕情冷酷地說：“對，全都是我。我從一開始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因爲在你外婆的手術室門口，我認出了你母親留給你那個手鐲，但是由於不能確定，所以一直藉機待在你身邊，慢慢取得你的信任。”
“我恨你母親，甚至要比秦遠還要深，如果沒有你的母親，我父親怎麼可能會死，我怎麼可能捨棄的我的家族淪落他鄉，過着寄人籬下的日子！”
“你從一開始就想要殺掉我。”
這完全就是一個陳述句了。
池昂毫不猶豫地承認，“沒錯。”
楚思思死死咬住嘴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
“可是，既然想我死，爲什麼還要爲我擋那一刀？”
池昂久久不出聲音，他的表情在昏暗的燈光下並不能夠看清。
楚思思走進一些，望着他又重複問了一遍，“爲什麼要捨命爲我擋那一刀？”
她在賭，在賭池昂還沒有完全走火入魔，賭池昂心中還存留着最後一絲感情，能夠看在他們往日的情分上放她一馬。
楚思思不想就死在這個小房間裡，她答應了秦尋一定要等他來找她。
更重要的是，她害怕池昂會用她來威脅秦尋，逼迫秦尋做一些對他不利的事情。
然而楚思思還是賭輸了，只聽池昂寒冰一樣的聲音波瀾不驚地響起。
“我救你，只不過不想讓你死在不相干的人手裡罷了。”
楚思思相信，並且萬分理解，就像她救下林秀蘭一樣，自己恨入骨髓的人，除非死在自己手裡，否則怎樣都是讓他們佔了便宜。
“所以呢？你打算現在就殺掉我嗎？”
楚思思的聲音已經很平靜了，更確切地說是極度絕望過後的心死。
“不，你還有你的利用價值，知道你的未婚夫現在正在幹什麼嗎？”
楚思思聽到他提起秦尋，瞬間打起全部的精神。
池昂當然注意到了她的反應，垂在身側的手，在楚思思看不到的地方，緊握成拳又緩緩鬆開。
“放心，他可好得很，他正在紐約摧毀着我這些年來苦心經營的一切！”
那可都是他爲吞下秦家做得準備，可是現在眼看着馬上什麼都沒了，本來近在咫尺的目標忽然間重新變得遙不可及。
“只要他能答應我，停下他現在做得一切，乖乖把秦家讓給我，我就放你走。”
楚思思這才真正明白池昂忽然這麼沉不住氣地把她抓過來。
“你休想！我不會讓你威脅到秦尋的！”
池昂冷笑兩聲，“那就不是你說了算的，我已經親自通知秦尋了，你的命和秦家的家業，你猜他會選哪個？讓我們拭目以待。”
他說完就大步離開了這個房間，重新將門鎖上。
楚思思站在原地怔愣了半晌，然後忽然咧嘴笑了。
她根本就不會去猜，因爲她才捨不得讓秦尋陷入這種兩難的境地中。
他那麼優秀，以後一定會是最優秀的企業家，會帶領秦氏走向更加輝煌的未來。
他就像太陽，永遠都該站在萬人仰望的頂峰，那是池昂窮極一生也到達不了的高度。
因爲秦尋從來都不會怨天尤人，他的強大，來源於他內心的無所畏懼，而池昂已經被太多東西蒙住了眼，他的心太狹隘了。
屋內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響，一直就守在門外的池昂，聽見聲音後心裡一驚，菸頭都來不及完全踩滅就着急地衝了進去。
然後她的手腳瞬間冰涼。
楚思思就坐在地上，手腕出流出來的鮮血，已經將她身下純白色的羊毛地毯徹底染地血紅。
池昂從來沒有覺得血腥味這麼讓他噁心過，噁心地他手腳都在微微打顫。
“楚思思！”
他第一次這麼氣急敗壞地大聲喊着她的名字，扯下脖子上的領帶就飛快地往她胳膊上纏，試圖能讓血流地慢一些。
楚思思本來想推開池昂，可是無奈身子軟綿綿的，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於是她只能任由着池昂抱起她就往外衝。
楚思思只覺得身上越來越冷，周遭的一切都在漸漸離她遠去，只有池昂因爲極速奔跑而粗重的喘~息聲格外清楚。
“池昂，我不會讓你用我威脅秦尋的。”
“池昂，我媽媽欠你爸爸一條命，現在，我還給你。”
她的聲音虛弱飄渺，就像來自很遠的地方，可是池昂每一個字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將楚思思放到駕駛座位上，轟地一下發動油門。
作爲一個醫生，他見慣了太多的生離死別，早就已經能夠面不改色地對着病人家屬說一句，“我們已經盡力了，節哀順變。”
可是當他看到楚思思坐在一片血泊中面容慘白的樣子，整顆心都好像墮入了一個巨大的黑洞之中，被無邊無際的恐懼吞噬。
楚思思最後的印象，是醫院慘白的燈光，濃重的消毒水味，雜亂的腳步聲，以及醫護人員凝重的臉。
她想要和秦尋打個電話，想要問問他爲什麼還不來找她，想要告訴他，能不能快一些。
可是眼皮仿若有千鈞重，又困又累，連嘴都張不開。
池昂看着手術室的門在他面前緊緊關上，然後他像是脫力一般重重跌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他將臉深深埋在手掌中。
爲什麼會這樣，明明，這本來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