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子沫被洛亦辰抱着,心裡總算安心了不少。她緊貼着他,將自己的所有信任都交給了他,任由他帶着她不斷躲開下落的房樑。
外面的轟鳴聲依舊不斷,槍聲也越來越密集了。頭頂甚至傳來飛機的轟鳴聲,似乎官方的勢力已經開始控制了局面。
漸漸地,另一個勢力的槍聲逐漸減弱,似乎已經到了黔驢技窮的地步了。洛亦辰一邊注意着房屋的情況,一邊聽着外面的動靜,對顏子沫道:“沫沫,局面應該得到控制了,我們很快就會安全的。”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面有廣播喊話的聲音。接着,似乎是那個極端勢力繳械投降的聲音。
顏子沫總算是鬆了口氣,正要和洛亦辰說話,突然,一聲尖銳刺耳的響聲猛地響起,伴隨着令人牙酸的那種感覺,一道亮如白晝的光線在頭頂上空炸裂。
耳膜被這樣的聲音衝擊得有片刻的失聰,世界彷彿在這一刻噤聲。而就在不到半秒之後,巨大的衝擊波以摧枯拉朽的力量,洪水一般從爆炸的核心處輻射而來。
僅一個眨眼的功夫,顏子沫只覺得頭頂刮過一陣強風,她所在的屋頂在這一瞬間被削去了一半。
而本來屋頂在方纔的震動下就已經坍塌了不少,這麼一來,她和洛亦辰幾乎瞬間就被暴露在了這樣的衝擊力下。
洛亦辰猛地將顏子沫壓在身下,狂風過境,他死死地抓住房間裡的一根廊柱,纔不至於被這樣的力量帶飛起來。
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好像移位了一般,洛亦辰的喉嚨一陣腥甜,他努力壓下翻滾的血氣,纔有功夫開口:“沫沫,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顏子沫艱難地道。她的確沒事,可是,卻被漫天的塵灰幾乎堵住了呼吸,張口說話都格外艱難:“你呢?”
“我也沒事。”洛亦辰吞下喉嚨中涌起的血道。
而這時,剛剛那個震動帶來的第二道衝擊力纔開始顯露臻容。二人只看到,頭頂上方突然飛起一道陰影,然後,鋪天蓋地的飛石就好像被投石機拋擲過來的一般,向着二人砸來。
洛亦辰艱難地拉着顏子沫躲到了房間的一個洗衣機後面,算是勉強遮住了身形。
而就在兩人剛剛緩了一口氣的時候,一聲難聽的嘎吱聲突然響起,洛亦辰心底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他正要帶着顏子沫行動,就看到兩人身後的那一面牆,突然向着二人倒來。
這個房子是部分複合式的,身後那面牆很高,上面還撐着搖搖欲墜的閣樓,如果躲不開,他們幾乎就是被埋在裡面的結局。
可是,就在洛亦辰要護着顏子沫離開時,前方突然飛來一個巨大的水泥板,如果被它砸中,不死也會重傷。
幾乎沒有任何的考慮時間,洛亦辰將顏子沫猛地翻了個個兒,他讓她的後背貼着那個洗衣機,正面對着自己,而他則是突然放開她,用手臂和後背,撐向身後倒過來的那一面牆。
不管如何,就算是他撐不住了,至少她在那個犄角也得到了緩衝,這樣她也不會受傷。
只是,當手臂上傳來巨大的壓力,他幾乎瞬間就跪坐在了地上時,洛亦辰才明白,人力和這樣災難的摧毀之力相比,是如何的渺小。
只覺得後腰上傳來一陣劇痛,牆上凸起的一條尖銳木板似乎插.入了血肉,他甚至聽到了那種類似遲鈍的刀摩擦身體的聲音。
不過,他剛剛做的總算不是白費功夫,牆面在經過他的一番緩衝之後,砸落地上已經沒有那麼大的衝擊力了,而一直被他護在身下的顏子沫,則是毫髮無傷。
他們所在方位的視線因爲牆體的坍塌而驟然變暗,洛亦辰心中一緊,他們被埋住了!
他只是剛剛動了動,後腰那裡傳來的劇痛幾乎就要了他的命。他被痛得幾乎呼出了聲,卻又死死忍住。他伸手往後一摸,只摸到大片大片的粘稠。
“亦辰哥哥,你有沒有受傷?”顏子沫感覺到洛亦辰的呼吸變得有些沉重,可是,因爲視線太暗,她即使一直面對着他,也跟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沫沫,我沒事,只是剛剛受了點兒小傷。”洛亦辰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輕鬆些,他擡着另一隻沒有血的手去摸顏子沫的臉頰:“沫沫,你怕不怕?”
顏子沫搖頭:“本來是怕的,可是你在,我就不怕了。”
洛亦辰根本不敢動彈,就好像古代的劍客在被人刺入一劍的時候,他不敢拔去身上的那把劍一樣,因爲他知道,拔掉那把劍,他體內的血液將會順着傷口流得更快。
只是,雖然他一點也不敢動,可是,他也明顯感覺到,隨着後腰的鮮血一點一點地滲出,他的溫度和生命正在緩緩流逝。
他如果倒下,她一定會很害怕吧?沒有人陪她了,在現在這個充滿硝煙的世界裡,她應該怎麼辦?
可是,他真的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了,洛亦辰將手臂放在顏子沫的肩上,他輕輕摟着她:“沫沫,就算是你一個人,也不要怕。外面已經安全了,很快就會有人來救你的。”
顏子沫聽了洛亦辰的話,心中一驚。她好像猛然反應過來什麼,不禁伸手向洛亦辰身上摸去:“亦辰哥哥,你是不是受傷了?”
“嗯。”洛亦辰輕嘆着:“沫沫,如果我離開了,你一個人要開心平安地回家,知道嗎?”
顏子沫的心底涌起大片大片的恐慌,本以爲已經幹了的眼淚不禁滾滾而落:“亦辰哥哥,不要,你不要嚇我,你不要離開我……”
“沫沫,你是擔心我嗎?”洛亦辰脣角溢出一抹笑意:“沫沫,你也會緊張我的,對不對?”
顏子沫眼淚蜂擁而出:“亦辰哥哥,我不要你離開!你哪裡受傷了,我們現在包紮好不好?一定能好的對不對?”
她真的是在緊張他呢,能在臨死前聽到她用這麼緊張的語氣對他說話,能看到她爲他一個人掉淚,似乎也沒有遺憾了……
洛亦辰脣角微微勾起,他感覺到自己的生機隨着身後不斷溢出的鮮血已經開始慢慢乾涸。恍然間,他突然想起,有一件事情,他之前是打算在他們婚禮的時候對她表白的,可是,如果現在不說,是不是永遠沒有機會了?
想到這裡,洛亦辰又強打起了精神,他伸手輕柔地擦去顏子沫臉頰臉頰的淚水,語調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好了,乖,別哭了。沫沫,我有件事情,一直沒有告訴你,怕以後沒有機會了,所以,你聽我講……”
顏子沫只覺得自己整個世界都沉入了最黑暗的海底,即使她當初離開A市,即使過去他對她說他對她沒有感情,婚姻不能勉強,可是,所有的痛苦加起來,都不如現在的萬分之一。
她不要他離開啊,如果可以換,她真的恨不得以身相代,她不停地哭着:“亦辰哥哥,你別說了,我不要聽,我不要聽什麼故事,我只要你活着……”
洛亦辰卻不顧她的反對,聲音在這一刻變得低醇甘冽,如醇酒醉香在一片絕望中緩緩道來:“沫沫,你知道嗎,我其實四歲時候就見過你了,那時候你還穿着開襠褲,走路都走得不太穩,被你媽媽抱到我家草地上,衝着我軟軟糯糯地喊着‘哥哥’。”
顏子沫的眼睛猛地瞪圓,她的心在胸腔劇烈地跳動,就好像有什麼秘密就要解開一般,讓她的靈魂期待着,又恐慌着。
“自此之後,你常常來找我玩,直到後來,你和你母親一起去了外地玩了一個月,我們纔沒有繼續小孩子之間的友誼。只是沒有料到,我上小學時候又見到了你,我那時候一眼就認出了你,可惜,你卻把我忘了。”
顏子沫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亦辰哥哥,那個電影,我在英國L&Y俱樂部看到的電影,是不是你設計的?”怪不得整個故事都讓她有種強烈的熟悉感,只是因爲她忘了2歲時候的事,所以在開始的時候覺得有些陌生。
洛亦辰幾乎沒有力氣了,他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靠在顏子沫的身上:“是的,沫沫,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後悔,後悔自己當時太驕傲,沒有從一開始就像電影裡Loy那樣對你好。那樣的話,你是不是就能喜歡我了?”
他的語氣裡都是遺憾和憂傷,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他,讓顏子沫的心被緊緊揪住,每一口呼吸都是心痛。
“沫沫,你知道嗎,我從四歲就喜歡你,直到現在,有二十三年了。小時候,我把你當做是最喜歡的玩具;少年時候,我把你當成我心照不宣的女朋友;成年時候,我一心一意只想娶你當我一輩子的妻子;現在,看到你隆起的腹部,只期盼着,你是我孩子的母親。”
洛亦辰的聲音越來越低:“沫沫,我愛你,一直都只愛你一個。我對你的愛,始於初見,止於枯骨。只是,對不起,我恐怕不能繼續陪你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