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客戶吃完飯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季銘川出了望海雲都大堂拿起了電話,就給秦姿撥了過去:“小姿。”
“嗯?”秦姿似乎已經睡了,她說話的聲音帶着一絲朦朧。
季銘川臉上的線條因此變得更加柔軟:“從片場回來了?很累嗎?我突然想聽那首《偷偷喜歡你》,你能唱給我聽嗎?”
秦姿的聲音透着淡淡的不滿:“你爲什麼總讓我唱那首歌,我不喜歡那首歌啊,也記不住歌詞……”
可是那卻是他因此而喜歡上她的開端,季銘川在心中說着。其實秦姿過去也不止一次問過他爲什麼會喜歡她,可是,他一直都沒有告訴她是因爲這首歌而一聽傾心。他打算留着這個神秘在以後的求婚上,好讓求婚更加浪漫感人。
可是今天,他卻從她的口中聽到她並不喜歡那首歌,他心情不由自主地就變得有些失落。不經意地,他就想起了剛纔在樓上林默默唱這首歌的情景。他的目光落在副駕駛上,微微蹙了蹙眉。
那天他和林默默的事,他還沒有告訴秦姿。他並不喜歡隱瞞的,可是每次話到嘴邊又無法開口。想到這裡,他的心情更是變得有些煩悶,然後,就轉身回到瞭望海雲都,打算喝點兒酒再回去。
孫笑語上洗手間的時候,恰好看到了林默默。林默默是認識她的,不過兩人平日沒有什麼交集,在洗手間碰到,也僅僅只是點了點頭就錯開了。
想起之前偷拍到的林默默和季銘川,孫笑語眼珠轉了轉,便悄悄跟在林默默身後,看到了林默默的包間。可是令她驚訝的是,林默默包間裡竟然只有她一個人。
孫笑語看了一會兒發現沒什麼正打算離開的時候,卻不料看到了季銘川。季銘川在林默默的包間外站着卻沒有進去,令孫笑語有些吃驚。她靜靜地等了一會兒,就看到季銘川推開了門。
從她的角度,她可以清晰地看到季銘川臉上的表情。他似乎沒有料到裡面的是孫笑語,而在見到裡面的人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瞬間轉冷。然後,他看了房間裡一眼,一言不發就直接走了。
所以,季銘川要找的人不是林默默,那他是想找顏子沫嗎?所以他的臉上纔會有明顯的失望?孫笑語想着,心中倍感遺憾那天怎麼就沒有把藥片放到顏子沫的杯子裡,這樣,就不會有個出來攪局的林默默了。或許,這次不行,她可以在下次創造機會……
季銘川什麼都沒有說就冷漠地離開了,直到他離開了好幾分鐘,林默默點的歌都已經過了兩首,她才從握着話筒的僵直姿態裡緩了過來。她擡起頭,看向已經被他拉關的大門,脣角溢出一抹苦笑。
果然,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家後,他們就真的分道揚鑣,老死不相往來了。可是,那天的事明明她是無辜的,爲什麼她要因爲他的不信任而一時賭氣說出那樣的話?
只是現在後悔又有什麼用呢,且不說季銘川會不會相信她的辯解,就說她自己,也不會放下身段去給他解釋當時她不過只是衝動的謊言。
雖然木已成舟無法改變,可是看到他漠然轉身的時候,她還是感覺到心底深處,有一道刺痛,張牙舞爪地席遍了全身。
由於保持同一個動作太久,她的手臂都有些發麻,端起酒喝的時候,手指都在不住地顫抖。有腥紅的酒液灑在她白皙的指尖,像極了那晚的鮮血。林默默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不知唱了多少歌,也不知喝了多少酒,林默默從包間出來的時候,花了好半天功夫才辨別出了方向。她跌跌撞撞地走出望海雲都大堂,拒絕了前臺小姐的攙扶,就要去尋找她的車。
可是,剛纔坐着時候還沒覺得什麼,現在下來被風一吹,就感覺到胃裡一陣陣地翻滾。她摸索着走到一棵樹旁,一手撐着樹幹,一手捂住胸口就開始嘔吐起來。她今天根本沒有吃什麼東西,她把喝下的酒都吐了個乾淨,胃裡卻還有強烈的翻滾,讓她不住地冒着酸水。
可能因爲太難受了,不自覺地,她感覺有眼淚不知不覺就滾了下來,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季銘川即使喝了酒,心裡的煩躁依舊還是沒有排掉,反而有些愈演愈烈的架勢。所以,季銘川結了賬,然後就在望海雲都門口吹風。他感覺身後有人跌跌撞撞走過,他側身避開,卻發現是林默默。
可她顯然是沒有看到他,然後自顧自地往前走,卻在走到一棵樹前吐了起來。
她似乎很難受,他明顯看到她緊緊蹙着的眉,還有捂着胸口的手。季銘川深吸了一口氣,本能地就要過去看她。可是,他的步子剛剛邁出兩步,就停了下來。
那個女人有什麼事和他有什麼關係?第一次見面,她就是一個人在包間裡喝酒喝得不能動彈,而這次,又喝得一塌糊塗。沒有哪個男孩子喜歡這樣動不動喝醉的女孩,他雖然愛玩,可是也有底線,上次她對他下藥的事,就是觸怒了他的底線,讓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糟糕得一塌糊塗。
所以,季銘川看着林默默吐完,也沒有動身,接着,就看到她踉踉蹌蹌地走到了旁邊的街道上,然後用手裡的遙控器打開了車門。似乎是看到了前車窗上貼着的罰單,林默默又下車將罰單取了下來,這才鑽進車裡,然後發動——
季銘川一驚,這女人是要醉駕麼?!他即使再看不起她,也不能看着她置自己和他人的生命於不顧,放任她就這麼開車上路!
季銘川跑到林默默車邊的時候,她正要掛檔起步。季銘川猛地拍打着她的車窗,然後大聲喊出她的名字。
是她的幻覺麼,爲什麼看到季銘川這麼緊張地來找她?林默默有些恍惚,她衝季銘川的幻影笑了笑,然後準備繼續開車。
“林默默!”季銘川猛地拍擊車窗,甚至打算看看地上有沒有什麼磚頭,能擊碎她的車窗,然後把這個瘋女人給拉下車。
這幻覺還真挺真實的,林默默想了想,於是真的搖下車窗,準備對季銘川的幻影打個招呼。然而,她剛剛搖下車窗,然後那個幻影就猛地伸手解了車門的鎖,然後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把將她從車裡給拽了出來。
林默默被季銘川拽出,因爲醉酒腿有些發軟,就一下子跌在了地上,手掌擦到了地面尖銳的石頭,一陣生疼。
“林默默,你是有病嗎,你喝了那麼多酒,連路都走不穩,還開什麼車?你不怕死,路上還有別人,人家有父母兄弟,人家也怕死!所以別這樣出去害人了好嗎?!”季銘川心情本來就格外窩火,吼的聲音就不自覺放大,林默默似乎是被他嚇到了,臉色都有些發白。
“現在知道裝可憐了?知道害怕了?”季銘川看着地上的女子,說出的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林默默,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哪裡有半點林家大小姐的樣子?!你出去讀書那麼多年,學的就是這個?!不開心就買醉,想得到一個人就下藥?你骨子裡就是這麼……”
季銘川口不擇言的‘賤’字還沒有出口,就看到林默默木然地擡起手,在她的手心,有一道又長又深的傷口,正在汩汩地冒血。白皙的手,鮮紅的血,觸目驚心。
所以,他接下來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一把將林默默從地上拉起來,季銘川從林默默脖子上將她的薄絲巾給取了下來,纏在她的手上暫時止住了血,然後極爲不耐煩道:“跟我去醫院。”
林默默被季銘川一連串的變化弄得有些暈,見他往前走,她卻一動不動地看着,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季銘川恨得牙癢,卻又無奈地躬身從林默默的車裡將她的車鑰匙拔出,把車鎖好,然後拉了她的手腕,往他自己的車前走去。
季銘川的司機見季銘川竟然拉着一個沒有見過的女孩,不禁有些驚訝,但還是開口道:“季總,我送您去哪?”
“去最近的醫院。”季銘川說着,將林默默塞進了車裡,自己也躬身坐了進去。
林默默手上的傷口有些深,醫生說要縫兩針。縫針的時候,林默默依舊好像發呆一樣,眼睛木訥地望着前方,沒有任何焦距。明明手心是格外敏感的地方,可是她卻連眼淚都沒有掉一滴。
反倒是季銘川在一旁看得不忍,走過去握住了她的另一隻手。
他有些不明白,平日裡,他對哪怕不喜歡的女孩子也都是十分親切而縱容的。拿顏子沫的話來說,就是他假借紳士風度到處留情。
可是,他自己也發現了,他對林默默的態度惡劣到了他從未有過的境界。雖然她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他其實完全無視就好,但是,卻不知爲什麼,每次看到她就覺得格外地憤怒,不自覺就說出很多尖銳難聽的話。
縫針的時候,林默默都沒有什麼反應,卻不料季銘川過去握住她手的時候,她反而狠狠地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