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祁銘躺在牀上,心裡把發聲的一切濾了一遍,到最後,體會到皇貴妃的一番用心後,鍾祁銘伸出雙手覆在眼睛上,像是不堪忍受那燭光般,一滴淚從眼角緩緩滑落。沒入枕後。
深呼吸幾次,調整好心緒,當做一切不知情一般,拿開手,衝着守在屏風外的內侍到:“來人,更衣。”聲音暗啞,帶着壓抑。
“殿下醒了!可有哪裡不舒服?”內侍聞聲快步進來,一臉關切。
“幫我更衣,我去看看皇貴妃。”鍾祁銘起身掀開身上的被子,示意內侍拿衣服過來。
“殿下,太醫說了,你這個傷需要靜養,不能大動作。”內侍手裡拿着衣服,一臉爲難的看着鍾祁銘。
“我是缺胳膊斷腿了,還是廢了?啊?難不成我去看母妃還要經你們同意不成?”鍾祁銘聽了內侍的話,頓時火上心頭,一把奪過內侍懷中的衣物,一腳踹開了內侍。強忍着胸口的痛感,一邊艱難的穿上外袍,一邊往皇貴妃寢宮而去。
“殿下,殿下……”被踹了一腳的內侍不敢賴在地上,急忙爬身起來,一邊張羅着幫鍾祁銘穿上衣服,一邊對急匆匆趕進殿內的另一個內侍使眼色,要他去通知皇上。
鍾祁銘心裡是真的急切,面上的神情更是不好看,這是他自懂事以來頭一次感覺到皇貴妃對他的保護,以往雖說在別人看來他和皇貴妃算是母慈子孝,但是他自己知道,不是那麼回事,長久以來,他都是藉着皇貴妃的身份,藉着皇貴妃是他母妃的這個關係,向皇貴妃向鍾帝索取更多。
但是,今天所發生的事情,確確實實給了他極大的打擊,也讓他一直以來漸漸被權勢蒙了的心看到了一絲親情的溫暖。但是,也就在今天,他有可能就要失去這個世上唯一能無條件對他好的人了!
一路上鍾祁銘心潮翻涌,雖然身上帶着傷,但是腳下步子卻是急切。兩人的寢殿本就沒有相隔多遠,一段疾走,很快鍾祁銘便站在了皇貴妃寢殿外。
還未走進寢殿便看見寢殿內宮人內侍醫者來來往往,神情慌張。跟先前相比,端出來的血水和紗布更是浸泡的鮮紅。
鍾祁銘站在殿門外,看着那一盤盤刺眼的紅色在面前端出來,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有點發黑,連忙扶住門檻才穩住身形。打開身邊內侍想要扶幫的手,鍾祁銘一把扯住端水出來的宮人,聲音壓抑的開口:“裡面的情況怎麼樣?”
雖說他問這句話的時候是盼着好消息的,但是那是抱着僥倖的心理,他清清楚楚的知道,這次只怕情況不妙了,自他昏迷到醒來,已經過了這麼許久,結果這端出來的還是一盆盆血紅得水,宮人還是這般匆忙忙的,只怕……
果真,被他一把扯住的宮女在看清來人身份後立即把水盆放在一旁,跪在地上,卻是不敢出聲回答鍾祁銘的回話。
“說話!裡面情況怎麼樣了!”鍾祁銘見那宮女一跪,整個人像是被人至天靈蓋一記猛錘,整個人踉蹌一下,很快又站穩身形,半躬着身子,伸手狠狠掐着宮女的下頜,讓她眼睛無法逃避,神情有種不管不顧的瘋狂。
被鍾祁銘這一聲一吼,原本在殿內相互商量着對策的幾個太醫紛紛注意到了鍾祁銘的到來,不由得對視一眼,各自心裡暗暗叫苦,這裡面一個還沒弄清楚呢,這裡又來一個!心裡這般想着,但是人還是要迎過來。
幾個御醫放下商量的是,轉過身對着鍾祁銘行了禮,鍾祁銘被這幾個太醫一攪像是想起什麼般,立刻放開那已經恐慌不已的宮女,艱難的跨進殿門,身子還未站定,便急急的開口:“怎麼樣了?我母妃怎麼樣啦?”
幾個太醫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推了一個較爲年長的太醫出來回答,“殿下莫急,裡面胡太醫和院丞大人正在診治,這,我們幾個也就是在商量着用藥。”被推出來的太醫,一臉的畏縮,這樣的鐘祁銘看起來一副要吃人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懼怕啊!雖說是回答了,但是一番話下來,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得到。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那還站在這裡幹嘛?還不進去!”鍾祁銘雖說心急,但是理智未消,耐住性子,知道此時萬不能對這些御醫動手,但是語氣卻實在是收不了,一頓咆哮。
說完,自己就要往裡間走,想要看看皇貴妃的情況。
這一走立馬招來一幫內侍與太醫等我阻攔,最後還是那個被推出來的太醫出口相勸:“殿下,這裡面正在診治,殿下還是在外面靜待消息吧,以免影響到裡面。”雖說這麼多人一起攔着,但是這個說話的太醫還是怕鍾祁銘暴起打人,少不得半舉着袖子掩着頭面。
“我進去看我的,他們診治他們的,我不打擾!”鍾祁銘說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情緒像是控制住了,語氣平和不少,但是跟在他身邊的內侍卻明白,這是鍾祁銘爆發的邊緣。
爲免等下鍾祁銘做出什麼事來,這內侍也小心翼翼的開口:“各位大人,殿下心裡放心不下娘娘的情況,你們看能不能讓殿下先進去看一看情況,看一眼殿下就走。殿下身上還帶着傷呢,太醫說不能激動!”
“這……”幾個太醫很是爲難,也不是他們幾個硬是攔着不讓,而是裡面主診的胡太醫和院丞說了,情況緊急,千叮呤萬囑咐了,一定要攔住三皇子,怕到時候三皇子看見情況,一激動,整個人也就這不好了,那到時候,他們幾個可就肯定難逃罪責了!
心裡把好壞分析了一遍,幾個太醫更是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把這三皇子攔在寢殿外,必要時可以用麻藥,於是幾個人眼神一匯,剛想開口勸阻,卻被門口的通傳聲打斷了。
“皇上駕到。”尖利的通傳聲打斷了幾個人的對峙,鍾祁銘也回過神來,剛想對鍾帝行禮,卻被鍾帝先一步攔住了,“好了,身上帶着傷,無需行禮了。”
鍾祁銘聞言擡起頭看向鍾帝,只一瞬間眼眶內便蓄滿了淚水,只是男兒有淚不輕彈,於是那淚水要落不落,在眼眶裡打着轉,看得鍾帝心頭一陣無奈和歉疚。
鍾祁銘本就生的一副好皮囊,不然原來的容羽倩也不可能對着他死纏難打。這時候他見鍾帝一來便立時調動了情緒,他知道,母妃爲他已經鋪好了路,就算今天熬過去了,以後怕也是不能多幫到他什麼,以後還是要靠着他自己抓着這點微薄的皇家親情更好的經營下去。
鍾帝雖然登上這個皇位也是腥風血雨,斬殺了不少的兄弟手足得來,但是人到了,便想着自己等我兒女都是那般心地善良,兄友弟恭,盡孝盡愛之人。所以這一下鍾祁銘眼含淚水的模樣在他看來倒是極大的滿足了他的願望,這個兒子孝順吶!
“銘兒,不用擔心,朕和你就在這外面等,你身上也還有傷,不要過於激動。”鍾帝緩緩出聲安慰着鍾祁銘,心裡這樣一來,又在盤算着立太子的事。
鍾祁銘聞言領命在鍾帝下首坐下來,不時的咳嗽兩聲,立刻有宮人給鍾祁銘拿來披風,替他圍上。這一聲聲咳嗽傳到鍾帝耳中,更是心裡給鍾祁銘暗暗加了幾分。
而鍾祁銘坐在下首,心裡也開始琢磨開了。這次到底是什麼情況目前不大清楚,母妃到底是怎麼弄成了這般情況?這容貌到底是怎麼回事,要知道皇貴妃最看重的就是這副面孔,不論什麼情況,她也不會這麼毀了自己容貌啊?但若不是母妃自己下手,那爲何她又能對自己下手時及時收了力道,還給自己留下那樣一段話?她那麼一句話,就明明是把什麼都掌握在手中啊!但是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讓母妃下了這麼一個玉石俱焚的決定?
鍾祁銘沒有發現,慢慢的他從最開始的覺得這件事是皇貴妃被人下毒謀害,到後面他越來越是相信,這一切都是皇貴妃自己一手策劃好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