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好死不死,容如月突然站了出來,“父皇,七妹從小乖巧懂事,定是做不來這種私自出宮的打算,”她忽然將眼神移向宋徹所在的一方,嘴角泛出得意的笑,“肯定是有人慫恿七妹做出這等大事,還請父皇爲了七妹着想,替她處罰了身邊的小人。”
容如月心中冷笑,懲治不了她,就懲治她身邊的人,看你不照樣心痛,還怎麼在自己囂張?
眼前的宋徹,換上了一身白色華服,邊緣處繡着銀絲金線紋樣,彰顯着他富貴的出身,他站在大殿中央,不卑不亢的態度更引得容如月的嫉妒,憑什麼所有的人都要跟在容羽倩身後,明明她纔是西陵國最尊貴的公主,容羽倩算個什麼東西?北安質子又算什麼東西?
殿中宋徹眉心微皺,這次出宮本就事發突然,他顧及容羽倩才未作過多考慮,可剛纔回到宮中,收到北安國來的消息,如今兩國情形複雜,父皇望他在西陵好生行事,沒想到一轉眼就出了這事。
容羽倩面色漸漸僵硬,這次出宮,本就是她一個人的主意,宋徹是後來偷偷跟着才得知她出宮之事,期間還一路護她周全,此番若是因爲她和容如月的恩怨把他牽連進來,說什麼她也會良心不安的,更何況她與宋徹兩人的關係……
“父皇……”
爲宋徹辯解的話被老皇帝擡手打斷,他慈愛的目光在觸及殿中宋徹時,陡然變得深邃起來,宋徹的身份非同小可,他是北安屬國送來的質子,用於牽連兩國關係之大用,最近兩國關係開始僵化,老皇帝的算盤落在宋徹身上也是無可厚非。
“三皇子,隻身帶我西陵的公主私自出宮,恐怕不合適吧?”
皇帝的威壓隨着一句問話,無形間壓了下來。
深陷凝重的氛圍中,容羽倩瞭然驚覺,怔驚的看向身邊身着龍紋的老人,他略帶滄桑的容顏上,雖有年歲渡上的一層慈祥,可是,她怎麼能忘了,他同時還是一個皇帝,主宰天下生殺大權的皇帝!
殿內的氣息緊緊繃着,唯有宋徹臉上沒有絲毫畏懼之色,他向皇帝行了北安國禮,態度很誠懇,也很認真的承認,“私自帶公主出宮,是微臣之錯,還請皇上責罰。”
他站定身姿,細細忖度,事情既然牽扯到他,又怎麼可能隻言片語的帶過,他如今身在西陵,不僅僅有北安皇子的身份,更是北安的國之代表,如今北安與西陵邊境小小犯難,西陵皇帝當然也得找個藉口打壓北安國的氣勢,自然,身在西陵國的質子是最好的人選。
所以無論他是有沒有私自帶公主出宮,還是做錯了其他事,都會被挑上臺面,聊以懲戒,威懾邊境的北安國。
也正是因爲想通了這點,他的眼神看向容羽倩的時候更加溫潤,既然怎生都要受罰,他又何故將最愛的人也一同捲進來?
“來人啊,北安質子私自帶公主出宮,賞五十刺鞭。”
一錘定音,皇帝滿意的看着宋徹不反抗的態度,罰北安質子,也相當於給北安國主一個教訓,希望他們北安從此安分些。
可容羽倩是這一世以來,第一次感受到皇帝手裡生殺大權的厲害,她愣愣的站在原地,即便是所有的政亂紛雜她都能理清楚,也難以壓制住內心的怔驚,彷彿是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心上被生生的撕開一條裂縫,那種令人嘶聲力竭也無法喊破的痛楚從心裡蔓延到全身。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乾坤殿,也不記得容如月最後那張得意的臉是怎麼嘲諷她的,她只是怔驚加害怕,睜大的瞳孔看着空蕩蕩的前方,她好想回去,這裡不是她該呆的地方,他們太瘋狂了,人命這麼珍貴的東西在他們手裡竟然和螻蟻一樣,再在這裡生活下去,她早晚有一天會瘋掉,她要回去……
“公主,剛纔劉太醫說三皇子昏過去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宮女看着容羽倩情緒有些反常,只道她是掛念三皇子的安危,好生出言。
“宋徹?”
她失語喃喃,那個傻子,她當初就讓他不要跟着她出宮,他執意不聽,一路還費心費力的照顧她……那個像鄰家大哥一樣溫暖的人,現在正因爲她的任性而在受罰,她又怎能放他不管不顧?
“他傷怎麼樣了?”
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了,她心如鉤玄,連最輕的撩撥都受不得。西陵國的刺鞭,是一種生長在沙漠地裡的植物藤條,裡面帶着的毒素,會隨着抽打次數的增多而累積,那就是說,宋徹現在體內肯定有毒素,情況很危險!
“三皇子現在還沒醒過來,不過李太醫說要是三日後再醒不過來,就危險了。”
“庸醫。”她想也沒想的訓斥,宋徹是因她才受的五十刺鞭,她絕不會讓他死,絕對不會。
手心驟然捏成了拳頭,復而又重重的鬆開,容羽倩深吸了一口氣,爲了宋徹,不得不冒險提前去那地方了。
與此同時,盛元國都的逍遙王府裡,黑暗將府邸層層包圍,僅剩下屋內幾盞微弱的燈光,暗夜的風颳得正好,吹着燭臺的投出的人影也微微晃動起來。
凌雲正在下棋,他坐在棋局面前,左手執黑子,靜靜的分析眼前這一棋局,白子已經將黑子包圍了,若要突圍,勢必要破壞不少先前的佈局,可若是不突圍,主力被滅,一樣註定是敗局,放手一搏?或是垂死掙扎,期求絕地逢生?
無論是哪一種,似乎都不是他所希望的局面。驟然,他眉頭輕蹙,黑子落盤,牽制了白子的大局所向,竟還使不少黑子重新活了過來。
這一步,先前並沒有發現。他愣愣的靜在棋局面前,彷彿陷入了某種沉思。
晚風拂,黑影過。
“公子。”
“還是沒有找到?”
凌雲漸漸從棋局中抽回思考,隨意的移向屬下,眼神霎時如浩瀚的煙雲霧海,看似對任何事物都是一股漫不經心的漠視,實際內裡的瞳孔深處棲息着足以反動天地間的邃然。
“是,”黑影汗顏,都過了好幾天了,依然沒能找到那個女人,這是他們的失職,儘管公子不曾怪罪,但是他們心中也是無地自容的,“只查到她們進入了西陵都城。”
他頓了頓,又埋頭回稟:“昨日秋娘傳來消息說,北安國近日連連侵擾西陵,期間的勢力也明裡暗裡滲入西陵,以致西陵近日以來局勢大變,還請公子儘快抽空過去主持大局。”
“好,你儘快安排下去,我們明日出發去西陵。”
凌雲的視線又轉回到桌面上的棋局,這一步落子,完全超乎了他的掌控,雖然就目前而言,看似對其他黑子有利,但是其間存在着不可磨滅的未知性,真正的於他而言,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西陵國的七公主宮殿裡。
容羽倩關上房門在自己的寢殿裡搗鼓了小半天,收羅出了不少有用的東西,什麼換洗衣物、火石、還有一些常用的配藥等等,用一張大塊的方布全部包起來,想着又有些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又跑到牀頭邊上,帶上了自己以前精心研究出來的幾瓶麻醉藥散,一個人出門在外,又是去那種比較危險的地方,少不了是要多做防備的。
收拾好東西,她悄悄出了寢殿,從一條小道的狗洞裡爬出宮外,這個狗洞是她以前無意間發現的,從此就成了她每次出宮的必經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