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五章 禁書
日子一天天過去。清軍在備齊了冬裝之後也曾出動過幾次兵馬進剿九道樑,但是寒冬季節裡無論是兵還是官都不想在這個時候到大山裡出出進進,所以對戰事不上心不用命,結果全被樑綱馭兵輕鬆擊退,也順便歷練了一下手頭的新兵,如此幾次後清軍也便消停了下來。
九道樑裡,幾次小戰後,樑綱事實上已經在準備着再次挪窩了,卻忽然發現清軍沒了動靜,心中不由的大感奇怪,連忙使人出去打聽。待到消息傳來,卻是樑朝桂這個老東西病倒在牀了。
諾大年紀的一個人了,一邊承受着北京城的壓力,一邊又要費心竭力的佈置人馬進山圍剿,長時間下來樑朝桂如何受得了?那是心疲神衰。恰逢今年寒冬來得早,又是驟然降溫,這老身子骨就支撐不起了,一個小寒就躺下了牀上。這一病,連着先前強壓着的不適也都全部爆發了出來,休養了多日始終不見一絲的好轉!
主帥臥牀不起,清軍們自然是沒了進山圍剿的心氣,現在全都窩着不動,靜看樑朝桂身體如何了!
因爲這些原因,樑綱舒舒服服的在九道樑過了一個好年。大魚大肉的犒賞全軍不說,對於九道樑邊上的那些流民百姓,樑綱也散出了不少銀子和米麪,一時間在民間是再次博得了不少好名聲。
“兩邊的禮物可都準備好了?”大椅上,樑綱捧着一杯暖茶,有一口沒一口的抿着。
“回將軍,禮物都準備妥當了……”王邵誼有些爲難的看着樑綱,他不明白樑綱爲何在這個時候還要去襄陽城,有那個必要麼?現在他一人的安危可是維繫着紅巾軍上上下下三千號人的前途啊。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對於弱小的紅巾軍來說,樑綱就是一個真正怯怯的千金之子,而那個襄陽城也是一座搖搖欲墜的屋房。王邵誼他是真的不想讓樑綱去。
嘴巴張了張,王邵誼終是再次抱拳進言道:“將軍,那襄陽城真的去不得啊,萬一出了查漏,高牆雄城之中是想逃都難。”
將軍這個名號真是有些不倫不類,開始時樑綱是很覺得彆扭,還不如大當家的順耳。可是時間長了,也就是了。
向着王邵誼微微一笑,樑綱說道:“此去襄陽,我是有要事與宋教主等人商量,不走一趟不行啊……”雖然是自己的得力人,可一些事情樑綱還是不願王邵誼知道。
他怎會知道自己去襄陽一行的重大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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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都是要送禮的。
樑綱給手下弟兄們的過年禮就是三日的好吃好喝、一封銀錢以及一百個青樓女子!
她們的姿色如何且不去管,可只要‘乾淨沒病’能瀉火不就成了?
爲此樑綱付了整整三千兩銀子給王應琥,並且另給了他五百兩銀子的勞務費。王應琥接了這單生意後,詳盡策劃了好幾日又小心籌措了半個多月,纔算是湊夠了一百人。
拉到九道樑時樑綱還都過過目,一百人裡面倒是還有些小有姿色的人在,看得出王應琥並不是在應付,這一百人也不是爲了湊齊而才湊齊的。
不過在派上用場之前,樑綱還是下了道命令給醫療部,讓他們在接下的日子裡盯緊一點。即便是之前就已經說好了要‘乾淨沒病’的,可那事情誰又能真說得準在接下的日子裡不出意外?
紅巾軍上下長時間廝殺奔走,難得趁這個時間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不管是身心都能放鬆放鬆。如此時候樑綱送來了這份年禮,當然是再次撓中了衆人的癢癢處,也成功的再次收攏了手下衆多兄弟的心。
而至於那個所謂的‘兩邊’的年禮,更是他用心的準備的。
所謂‘兩邊’,一是指的是宋之清的總教和北會,二是指的是張漢潮的南會。只因爲前者是連爲一體的,所以樑綱就算作是一份了。而至於王應琥、王延詔等鄖陽府的體系,早在半月前,就已經送到了眼前。
南會張漢潮處,樑綱把何世光的人頭送了過去。相隔已經這麼長的時間了,與南會的聯繫也遠遠拋在了北會和西天大乘教總教的後面,但這並不意味着這條線就已經斷了。
不說別的,單是邱元的那條人命在,樑綱與南會的情面就消不掉,這種恩情不是短短的一兩年時間就可以抹去的。而現在樑綱又把何世光的人頭給張家送了去,可以說這條線是愈加的寬敞了。明着看起來是不如宋之清、齊林一塊來的顯眼,可實際上卻是比前者更加穩固以及‘純潔’。
穩固在於,這條線並沒有過多的涉及到利益交易;純潔的是,除了情面(友誼)這條線幾乎沒有摻雜過別的事情。
相比較宋之清這邊的‘純利益交換’,淡然是這條線要更加的牢固穩定一些。
從五十七年時樑綱抵到襄陽城後,他與宋之清和齊林那邊的聯繫就遠遠超過了和張家南會的聯繫,無論是在誰看來,都會感覺着他與北會、總教更親近,而且兩者之間還有更緊密的利益瓜葛。
但是心結一產生,那無論什麼情意都完蛋。那一夜想明白之後,樑綱就把他與北會和總教那邊的交往看成了赤裸裸的雙方利益交易,這種情況下又如何會讓他對北會和總教產生真正的情意呢?
即便他‘給’了宋之清、齊林無數的利益。
此次送給襄陽方面的禮物也是如此。十門光鮮蹭亮的臼炮,他已經交到了王應琥手中,而接下的運送的事情自然是由他西天大乘教自己的路數來辦。
顆粒火藥以及手雷的製造方法,樑綱之前就已經交給了西天大乘教,相信臼炮所用的開花彈的製造也難不住他們。
有陳洪這樣的一個人在隊伍裡呆着,如顆粒火藥這樣明面上的東西是瞞不住他們的。而錯非樑綱這些日子來一直注意槍炮組的保密情況,相信兩組的任何秘密都會在西天大乘教的注視下被挖個底朝天的。
襄陽,齊林府上。
宋之清有些拿捏不準,都是現在這個情況了,樑綱還會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需要和自己親自面談?
疑問就想一條毒蛇一樣,攪得他兩天來坐臥不寧,甚至連之前得到十門臼炮的喜悅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一旁的齊林面色也有一些糾結,轉念就要到乾隆五十九年了,距離原先預定的起義時間只剩下兩年了,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出面見一見樑綱了呢?
王聰兒坐在丈夫的下手,默不做聲,她心中也在盤算着一個事情。是不是要向師傅和丈夫進言一下,要他們約束約束手下教衆的活動,是時候收斂收斂了。
樑綱現在已經去了鄖陽了,雖然還吸引着不少襄陽官府的眼光,可是躲過了一劫,依舊擔任着襄陽知府的施南林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全身心的投入到樑綱的剿滅大業身上,他已經把自己的一部分注意力投入到了襄陽民間。
可是教衆們的活動依舊很肆無忌憚,不加註意,如此下去難免會被官府察覺並掌握一部分消息……
三人個有心事,大廳中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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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漆黑一片。
廣州,定海門(小南門)外的一座兩進出的小院內,陳廣亮滿臉興奮的就着燈光細細讀看這手中的一封書信。
昏黃色的油燈火光照射在書信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末尾落款的人名字號——鄭一。
辛苦了這麼長時間,終於跟這傢伙掛上鉤了。陳廣亮簡直要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興奮高叫出聲了。
從上次被樑綱派來後,陳廣亮就一直沒有再回去,一直都是在忙忙碌碌,設置聯絡點的同時他甚至做起了糧米和雜貨買賣,以此來賺些銀兩好以減少點開支。
十月初的時候,他曾派陳恆軍親自帶着一個木匣子返回襄陽,吩咐一定要交給他父親。
陳恆軍看他一臉的鄭重還嚇了一跳,以爲是什麼重要無比的東西,所以一路之上都是小心再小心的。卻並不知道,木匣子裡面裝的僅僅是幾本破舊的老書。
《揚州十日記》、《揚州城守紀略》、《嘉定乙酉紀事》、《江變記略》、《嘉定屠城紀略》、《續明紀事本末》、《雄州店家歌》、《海角遺編》等等。
這上面每一本都記載了清軍入關後所欠下的累累血債!
在大清的天下里,這些書都是被嚴厲禁止的反書,只要一經查處必定是抄家滅族。
陳廣亮無意中知曉了這些書的存在,又心中樑綱做的是什麼勾當,潛意識中他認爲這些書對樑綱應該是有些作用的,雖然具體的策略他還說不出。
陳廣亮在此之後就十分留心此事。而東南一帶歷來反清組織甚多,他冒着危險陸續的和天地會及其分支小刀會聯繫了上,並從他們的手中弄到了這些書籍。
而隨後的日子裡,通過天地會和小刀會的關係,陳廣亮繼續向原先的預定目標六色旗前進,前些日子他送了三百石大米給鄭一,攀上了關係,今天是終於等到他的回謝信了。
看着手中的書信,陳廣亮臉上露出了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有了這封信,相信在以後的日子裡,兩邊的關係會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