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年輕人也是實誠,雙手伏在地上,對着李嗣業連連叩首:“恩公,請受我們一拜。”
李嗣業忙上前將他們扶起:“使不得,使不得,誅殺盜匪,乃是我的職責,有愧了。”
大食商隊的長者走了過來,聽到索通的講述,也對李嗣業肅然起敬,躬身行了一個抱禮,用比較生疏的中原官話說道:“賊人張括在大漠橫行數十年,手上沾滿了多少商旅的鮮血,甘州、沙洲官府張榜緝拿,捕盜之吏數百次出動,都不能將其緝拿。幸得李率正仗義出手將其斬殺,我們這些行走大漠的商販感激不盡,願真主安拉保佑你!”
商隊的其餘人也紛紛對李嗣業抱胸鞠躬,索通特意請他騎着駱駝來到隊伍前列中央,這本是屬於商隊長者的位置。
商隊繼續上路,李嗣業繳獲的馬匹、駱駝不用吩咐,自然得到了很好的照料。
他的心情舒暢了很多,大漠的滾滾黃沙在他眼中,也變成了美麗的景色。
索通在身邊主動擔當了導遊的職責,向他介紹安西的風土人情。
李嗣業惦念着錢的事情,突然問他:“誅殺張括團伙的懸賞花紅是多少來着?”
“回稟李率正,這各州府的懸賞數額不太一樣,甘州府懸賞八萬錢,沙州府懸賞九萬錢,安西都護府的懸賞只有七萬。”
李嗣業略顯詫異:“怎麼各州府的出價不一樣?”
“這張括似乎出生在沙州,在軍中服役時也在沙州,出了這樣的大盜,沙州刺史難辭其咎,自然要下大力氣追索,甘州一地的商旅很多,蘭州城中商賈雲集,走得都是這大漠的絲綢古道,所以甘州府的力度也很大,至於安西,此人倒是很少到安西四鎮活動,所以安西都護府給的錢就少了些。”
李嗣業頗有些遺憾,他總不能帶着頭顱返回沙洲去吧,不過就算不能多領賞錢,若是讓來都護知道他斬了盜匪,這也算一樁不大不小的功勞。
次日下午時分,商隊來到了魔鬼城,恰好路過李嗣業與張括等人激戰的地方,索通等人懷着好奇感激的心情,提出要到他戰鬥過的地方看看去。
李嗣業也不好拒絕,只好故地重遊,結果到了那巖塔下一看,張括等人的屍體不知所蹤,只剩下斑斑的血跡也快被黃沙掩埋。
定是有荒漠中的野狼,嗅到血腥味兒過來把屍體給叼走了。
但這依然阻擋不了索通及索家兄妹的熱情,索元玉這小子,不,應當是小娘子主動湊上前來,央求着李嗣業給她講講殺死張括的過程,仇人被殺的戲碼,就算聽一千遍一萬遍也不覺得枯燥。
李嗣業本不想再講,過於炫耀顯得太膚淺,但元玉娘子拽着他的衣甲,滿眼小星星地眨巴着閃爍,這種不似撒嬌勝過撒嬌的風情,一般大男人是抗不住的,二般的男人,也抗不住。
他只好勉爲其難,給她講了一下整個戰鬥歷程的刪減版,攻守雙方也掉了個兒,要重新改造一個完整的故事實在太難,他追到此處……敵人守在石塔上,負隅頑抗不下來,李嗣業夜間突襲,殺掉了他們兩匹馬,燒烤馬肉繼續蹲守,最終賊匪們水盡糧絕,只得下來與李嗣業決戰,自然是不敵被殺死。
他擡起鐵手腕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
呼,要維持一個英雄的形象挺不容易,還好所有的目擊者都死掉了,他無論怎麼樣誇大功勞,都沒有人跳出來反駁。
虛榮,有時候也是一種病。
不過他也從中悟出道理,不管你取勝的方法如何卑鄙不堪,殺人的手段多下作,之前的處境多不堪,只要殺掉所有敵人最終取勝,那你就是當之無愧的英雄。
“李郎,李兄長,你的刀法一定很厲害吧。”
“嗯,還可以,一般般吧。”
確實是比一般般還要差一點,索元玉卻不這樣認爲,在她眼裡恩人李嗣業不但武功高強,並且如此謙虛,連禿鷲張括那般兇名赫赫的高手都死在他手裡,還能不是高手?
自從父親在沙漠戰死後,她就時刻督促自己刻苦練武,短短一年中刀法有了長足進步,此刻見獵心喜,便纏着李嗣業問:“李郎,我能不能與你切磋一下刀法,你也好指點我一二。”
“哦,”李嗣業愣了,這小娘子有點兒自來熟,應該說是人來瘋。
“元玉,不得無禮。”
索通出言訓斥元玉,算是給李嗣業解了圍。
“我的這個侄女,從小都是被父母當男孩來養的,所以便野了一些,望李率正勿怪。”
“不礙事的。”李嗣業含笑說道:“我橫刀練得不怎麼樣,殺敵用的是陌刀。”
“正好,你拿陌刀,我拿橫刀,我們對練。”
李嗣業:“……”
還好索通很有眼色,瞪了元玉一眼後,邀請李嗣業上路。
商隊中的大食長者在隊伍的領頭中,也用半吊子的中原官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李嗣業還惦念着長安的事情,得知大食商人是從長安歸來,自己又在大漠中耽擱了一個多月,他記得朝中後半年發生了幾件大事,此時正好求證一下。
“客是何時從長安出發的?”
大食長者每次說話前,都要抱胸以表示一下禮節:“回李率正的話,我們十月下旬從長安出發,趕在明年我們大秦教的聖忌日回到故鄉。”
“哦,長安最近可有什麼事情發生?”
大食長者略微思索片刻,才點點頭說道:“長安城中倒無甚大事,不過大唐朝廷中宰相的位置換人啦。”
索通在旁邊聽聞,也豎起耳朵傾聽,看來對朝中的大事很是關心。
這些小輩出門在外,說話太不知輕重,當着朝廷官員的面議論宰相,畢竟對李嗣業不知根底,這點小事雖不至於,但就怕別有用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