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懷仁坊,安樂公主府。
“狄仁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與本宮作對?”李裹兒怒氣衝衝,在正堂中來回走動,身上的百鳥裙波來蕩去,如同百鳥飛翔,炫目得緊。
下頭站着的,除了韋汛,還有個熟悉的面孔,原尚書省左司郎中張昉。
前次李裹兒與武三思合謀,在出宮開府一事上做戲,恰逢張昉賦閒,武三思受不住張昉的纏磨,給他安排了遊說武崇敏的差事,不知何故,竟然成功了,東宮宿衛沒有出現在李裹兒開府的路上。
張昉興沖沖地等着,本以爲立下了功勞,武三思總該有所表示,給他安排個好官缺。
他失望了,武三思首鼠兩端,與李裹兒決裂,又受到死鬼甘元柬的牽連,捱了杖責,自顧不暇,哪裡有心思給他謀官缺?
一而再,再而三,張昉一咬牙一跺腳,果斷背離了武三思的陣營,投入了李裹兒的懷抱。
李裹兒還記得他這點香火情分,又正是用人之際,與李旦做了交易,給他安上了夏官衙門職方郎中的實缺。
張昉眼觀鼻鼻觀心,初來乍到,不敢多言,心中卻是腹誹,狄仁傑早有警告,不得再擾亂朝中大局,李裹兒不信邪,更不甘心,權策好容易露出個破綻,豈可輕輕放過?
她倒也不蠻幹,派了個給事中去趟雷,試圖挑戰狄仁傑的禁令。
不出意料,狄仁傑下了重手,將那可憐的給事中扒了官服開革,一擼到底。
這下非但趟雷不成,反倒被狄仁傑當了雞,殺得乾淨利索,猴子們更不敢妄動了。
“殿下息怒”韋汛溫聲規勸,給李裹兒鋪了臺階,“狄仁傑拉了虎皮做大旗,眼下不宜與他硬頂,不妨用些市井手段,給他些教訓”
“哼,說來聽聽,是什麼手段?”李裹兒自也心中有數,胳膊擰不過大腿,眼下神都城中,是狄仁傑說了算,這一點是無法改變的。
韋汛來了精神,自打與降龍羅漢攪和在一起,他對於這種陰私之事,是越發的熟稔了,“狄仁傑極少在外走動,身邊護衛森嚴,不便下手,不妨對他的家人出手,bǎng jià勒索,放火失蹤,總能讓他府中雞犬不寧”
李裹兒聽了,不置可否,只是嗯了一聲。
韋汛心領神會,垂首退了半步,開始琢磨具體操作事宜。
張昉在旁邊瞧着,心頭不免有些不屑,朝堂爭鬥,哪裡是這些小動作能左右的,有失格調,白白落了下乘,上不得檯盤,“殿下,韋相爺傳來的訊息,陛下令宰輔重臣各自推舉北征人選,臣以爲,當善加利用此天賜良機,以廣收軍心,壯大己身”
“此事,本宮也在思慮”李裹兒緩緩道,神情有些陰鬱,“韋巨源認爲,我方只有楊思勖一人在軍中高層,偏又是個內宦,極爲不利,如果貿然舉薦楊思勖,極有可能遭駁回,且遭人譏笑,與友善各方聯手,則容易淪爲從屬,難以獲利,建議自軍中尋覓根底清白之人,加以舉薦,事成固然好,事不成,也好結下善緣,徐圖拉攏”
“你們,怎麼看?”
韋汛皺眉片刻,還是想出了劍走偏鋒,“陛下排除了權相爺親自出徵,想必也不會讓權相爺親近的將領領軍出塞,如此一來,剩餘的領軍大將屈指可數,要是他們相繼遭了些意外不測,想必楊大將軍領軍的機率便會大增……”
“住口”李裹兒聽得不耐,厲聲呵斥,“你是走火入魔了麼?要真想快意恩仇,本宮送你去街面上做個大哥如何?”
韋汛趕忙閉口,不敢再多言。
張昉心中冷笑,隊友其蠢如豬,固然難受,但他出人頭地的機會也大增,出言道,“殿下,臣覺得,形勢比人強,韋相的顧慮,並不都存在,與相王殿下合作,固然主導地位難保,但可獲得寶貴機會,培養一批我方的中層將領,得勝歸來之時,便可敘功升遷,與統帥的大將軍,立功歸來,往往封爵閒置相比,更爲划算……”
“面上不顯山露水,不引人注目,而得實利,何樂而不爲?”
“你的意思是,讓韋巨源和豆盧欽望聯名保舉?”李裹兒心下微動。
張昉連連搖頭,“殿下,聯名保舉,行跡太過明顯,容易招致物議,且合流之事,宜暗不宜明……可與相王殿下商議,弄出兩份似是而非的名單,各自保舉,以增成功可能”
李裹兒緩緩點頭,擡起眼皮掃了他一眼,“便依你,你寫封信給韋巨源送去,讓他依計行事……秋官衙門那裡,黃選以侍郎攝尚書事,也太辛勞了些,此次保舉若得以順遂,這秋官侍郎之位,本宮便許給你了”
“臣,叩謝殿下”張昉登時失了從容,雙膝跪地,連連叩首道謝。
李裹兒豐潤紅脣扯了扯,眼中閃過複雜光彩。
這人有點本事,見識也尚可,更難得的是,有所求,不掩飾,升官發財嘛,人之常情,好用,但也要提防,畢竟利慾薰心,難免會忘了節操爲何物,更何況,他是有前科的。
“殿下,楊大將軍前來求見”外頭,影奴親自來通傳。
李裹兒揉了揉額角,蹙眉片刻,下定了決心,“你去告訴他,就說本宮舊傷復發,身子不爽,不便見客,讓他有閒暇,去相王叔那裡走動走動”
“是”影奴有些迷惘,看了看韋汛和張昉,也沒有多少好奇心,轉身去傳話。
夜,驪山。
華清宮牆外三裡,山林掩映中,有一處精巧小樓。
建築的選址極爲講究,綠植環繞,將小樓團團圍住,無論在山頂還是山腳,都瞧不見,無論是走官道,還是走山路,也都找不到。
這裡是上官婉兒暗中張羅的住處,也是與權策幽會的所在。
“郎君,那新嫁娘,可是牀榻表現不甚好,將你憋着了,怎的才納了新人,還像餓狼似的?”上官婉兒喘息不定,斜暱着他,很是挑釁。
“啪……”一聲脆響。
上官婉兒登時便像只小貓咪,老實了。
“見到你,不管何時,我都像餓狼”權策鎮壓了她,洋洋得意。
上官婉兒卻被他隨口說出的一句話打動了,團着身子,整個偎進權策懷中,帶着絲絲哭音,“嗯,那我便隨時等着餓狼來吃婉兒,怎麼吃都行”
權策心有所感,將她擁緊,不再開口。
緋色氣息沉凝良久,愈發濃烈癡纏。
“郎君,出征之事,可有成算?”上官婉兒突地開口問了句。
“呵呵,你給你男人挖的坑,不管怎樣,我都要填上”權策又是隨口一句,帶着滔天的氣勢和自信。
上官婉兒心頭和身上一齊發軟,表情似笑似哭,千言萬語,一個字都說不出。
自己沒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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