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劉果毅。”
蓋庭倫嚇得手腳都在打着顫,說話聲就像從牙齒縫裡漏出來一般,痠痛無比。
“他們是東平郡王的人,動不得呀。”
“你的意思,東平郡王與楊大夫勾結,命人假扮馬賊,追殺一個突厥女子生下的嬰兒,爲什麼?”
劉稷也沒想到,竟然釣上了一條鱷魚,楊國忠已經夠讓人震撼了,又牽出來一個安祿山,導致大唐衰落的兩個罪魁禍首,居然都讓他給碰上了。
而目前,這兩個人是天子面前最紅的寵臣,他們聯起手來,幾乎無人能擋,蓋庭倫的恐懼便是由此而生,同時得罪兩人的下場,已經不是他們這些人所能承受得住。
“知道得多有何用,還是想想如何善後吧。”蓋庭倫垂頭喪氣地說道。
“左右都是如此了,老蓋,敢同我一賭麼?”
“賭什麼?”
“我賭他二人的事情,見不得光,只要料理得好,不但無過,而且還有功。”
蓋庭倫此時還有什麼選擇,玉門關守軍一共不到五百人,就算全數拉出來,能不能拿下這隊如狼似虎的百戰精銳?他是一點把握都沒有,對方說得不錯,左右已經如此了,他再去得罪即將上位的封常清?那不是死得更快麼。
“你意欲如何?”
“那就要看,老蓋你豁不豁得出去了。”
劉稷看着他的眼神,變了又變,最終透出一股狠意。
蓋庭倫回頭看了一眼那些被縛住的馬賊,惡狠狠地說道:“一個都不能留。”
“上道。”
劉稷將滴血的橫刀遞到他的手中,蓋庭倫接過來,一言不發地走到一個馬賊的身後,揮起刀照着後頸就砍了下去,力道之大,將頸骨攔腰斬斷,斗大的頭顱滾落地下,從無頭的頸腔中噴出一股熱血,染紅了身前的黃土。
“殺!”許光景一聲大喝,手上的陌刀劃出一道長長的刀影,將面前的幾個人頭一齊斬落。
“殺不得啊!”
“咱們是官軍啊!”
在馬賊們的驚恐聲中,乾坑戍衆將士面無表情地揮刀斬落,再舉刀再落下,彷彿面前的是一羣豬羊。
很快,整片土地就被鮮血浸透,上面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無頭屍體,還好這裡離着官道有一段距離,否則光是路上的行商就能目睹這一切。
殺完人,蓋庭倫才覺出了後怕,涼風吹着他的汗水,冷得直透心底,自己已經無法回頭了。
他提着刀,走到自己帶來的幾個親兵面前,滿懷歉意地說道:“對不住了,事情太大,老子誰也信不過,你們的家小老母,某家會奉養到底。”
話音剛落,橫刀已經揮出,在幾個親兵不曾反應過來之前,將他們斬落於地,回過頭來時,劉稷看到的,是一張猙獰得近乎扭曲的面孔。
果然是個狠人。
他的手下在許光景的帶領下,在一旁開挖大坑,劉稷走到已經呆滯的少女身邊,看着那對失去了靈動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是你的夫君,我做的事,你必須看清楚,必須受得起。”
封寒月不敢置信地張大了嘴,“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阿封,哭吧,把你的恐懼都哭出來,哭完就沒事了。”
劉稷一把將她和懷裡的嬰兒抱住,少女的聲音越來越大,連嬰兒都受她影響,發出尖利的啼哭聲。
過了好一會兒,少女收住聲,輕輕地去哄懷裡的嬰兒,在她的眼裡,劉稷沒有再看到驚恐,這個時代的女性,連豹子都敢當寵物養的,怎麼會是嬌柔女子?她只是一時沒有心理準備罷了。
劉稷放心了,外表柔軟內心剛強的女子,纔是他的良配,否則今後會有數不清的麻煩,哪裡撐得下來。
他開始由衷地喜歡上了這個女孩。
“還有他們。”
蓋庭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來,劉稷放開少女,轉向他。
“他們對我有用。”
活下來的,除了少女懷裡的嬰兒,那一男一女,還有一個人,被許光景打暈的馬賊頭子,劉稷留着他,是想問出普通馬賊不知道的消息,否則一早就殺了。
他並不怕楊國忠與安祿山聯起手來,歷史上這兩人是死對頭,從某方面來講,後者就是被楊國忠給逼反的。
眼下他們的合作,必然有個共同的目標,劉稷對這段歷史,沒有細細地研究過,只是有一個大概的印象,他需要更多的佐證。
劉稷從蓋庭倫的手中接過橫刀,拍拍他的肩膀:“光有口供不行,總得有人證吧,他們就是。”
等到許光景帶着人將屍體全數扔進大坑,劉稷也安撫好了身邊的少女,他還有事情要做。
被打暈的男子悠悠地醒轉,圍在他身邊的,只有三個人,一個是之前走近後一言不合就動刀子的年青軍校,一個是身高臂長將他捉住的大漢,另一個看裝束應該是本地的將官。
“你們捉住某,意欲何爲?”男子動了動,發現身上捆着繩子,手腳都無法動彈。
“只想問你一件事,答得讓我滿意,就能活命。”
男子一言不發地看着他,露出一個輕蔑的神情,眼中的那種琚傲,就像是刻在了骨子裡,不經意間便能流露出來。
“安祿山和楊國忠,倒底有何勾連?”
“郡王的名諱,也是你叫得的?”男子冷笑一聲:“你們想做什麼之前?最好先想想,如何交待。”
劉稷也不言語,朝許光景使了個眼神,後者會意地拖着他的衣領,就這麼一路拖着,來到了那個大坑前。
男子看到坑裡的情形,驚得睚眥俱裂,渾身顫抖個不停。
“全殺了?你們好大的膽子,知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什麼人,安胖子的人,殺不得麼?”
“他們是曳落河!”
男子不顧一切地大聲叫道:“他們是郡王最愛重的親信!你們怎麼敢!”
“曳落河?”
劉稷哈哈大笑,那是安祿山的王牌,精銳中的精銳,傳說每一個成員都是他親自挑選,以假子相稱,安史亂中,爲數不過五千的曳落河就能縱橫河北、中原、關中,也是潼關一戰的主力,想要消滅他們,唐軍往往要負出慘重的代價,沒想到,在這麼個不毛之地,一次就幹掉了三百人,看那男子的神情,如同死了爹孃一般,便能知道,這三百人在他心目中的份量。
如今的安祿山,還沒有大肆招兵買馬,一次失掉三百親信,當然會肉痛不已了,從側面也說明了,他們所謀的事情,必然不會小。
“殺了某,你們殺了某吧,他們都死了,你讓某回去如何交待。”
男子面對鋼刀都沒眨過眼,此刻卻是嚎哭不已,劉稷蹲下身,一把抓起他的髮髻,將男子的臉拉起來。
“回不去,那便好好想想,如何保下一條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