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劉稷是想讓楊玉瑤幫着,將安祿山約出來,想來以她們之間的交情,應該不成問題,至於過後會不會有什麼連累到對方,他是真沒在意,因爲在潛意識裡,以楊玉瑤的權勢,李隆基怎麼也不會將她怎麼樣。
如今不需要了,安祿山會來宣陽坊,這一帶的地形,特別是虢國夫人府周邊一帶,他是閉着眼睛都能來去自如,哪裡可以埋伏,哪裡可以脫身,根本不用過腦子。
第二天一早,他趕緊溜回高府的住處,裝着還沒醒的樣子,還好是偏院,沒有什麼下人守着,否則以高府那些人的素質,幾乎都是安西鎮的老兵,絕不可能讓他這麼來去自如。
其實也不用裝,像夜裡那種情形,女人可比男子恢復得快,結果迷迷糊糊地就這麼睡過去了,直到被手下叫醒。
還好這些日子,老爹也是忙得不可開交,早早地就去部裡當差,根本沒有在意他的行爲,心裡或許在想只要不闖禍怎麼都成,因此,他的行爲才能在諸多借口的掩飾下,悄悄地進行。
劉稷隨着陳金出了高府,沿着坊內的小路有意繞了一圈,分別經過了虢國夫人府和楊國忠的府邸,然後是隔了一個路口的韓國夫人府以及秦國夫人府,最後來到了裴府,裴徽入殮之後,府裡已經空無一人,到處都是靜悄悄的,一行人穿過花園、水庭,便是後院,劉稷的腦海中,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夜裡發生的事情。
這個落腳之地是楊玉瑤主動提起的,在宣陽坊,沒有比他位置更好更隱蔽的所在,因爲發生了命案,事涉虢國夫人,就連府外的行人,都不敢靠近了走,因此,當一羣人趕着幾輛大車堂而皇之地進去時,沒有人敢多嘴問上一聲。
“八哥、嚴先生、老田。”
劉稷興沖沖地與他們打了個招呼,南霽雲和田乾真倒也罷了,嚴莊看他的眼神,有幾分晦暗不明,這麼明顯的事實,又怎麼能瞞得過他的眼。
既然人都到齊了,時間不多,他也不客氣,當下命人拖過一張几案,將一早就繪製好的地形圖展開來。
“諸位請看,這是坊內的形勢圖,從安府到這裡,一路會經過東市,勝業坊、平康坊,或是東市、安邑坊,又或許是徑直穿過東市直達。”
“以安祿山的性子,直穿東市較爲可行。”嚴莊思索着答道。
“嗯,若是如此,他的儀仗會在午時之前進入東市,兩旁的鋪子外,肯定會佈滿了巡兵,以金吾衛居多,再加上他的護衛,光天化日之下,很難得手,得手了也很難隱藏行跡,此時不可取。”
“楊府內呢?”
“更不可能,首先,楊國忠府裡的下人,都是他的精心挑選的,咱們混不進去,硬來後果只怕比東市更糟。”
嚴莊再一次否定了,那就只剩了一種情形,宴請後離府之時。
顯然兩人想到了一處,無論宴會何時結束,他們一定會飲酒,酒會讓人產生麻痹,只是多少而已,不光是安祿山,連他的護衛也不會例外,畢竟這是京城,還是離着宮牆如此之近的地方,他們如果真得警惕到了那種程度,只能說天意使然,無論如何這種情況都是極爲少見的,因爲嚴莊瞭解他們。
這就是劉稷一定要讓他們參與的原因,沒有比曾經的敵人,更瞭解敵人了。
決定了時間地點,接下來就是具體的細則,劉稷、嚴莊、南霽雲、田乾真以及許光景、陳金等他的人,圍着那張地形圖,進行各種推演,嚴莊和田乾真推演安祿山一方,進行防禦,他和別的人扮演行刺者,負責進攻。
“若是他們從東坊門進入,最便捷的這條路上,全是高門大院,沒有高處可以潛伏,也沒有暗處可以藏身。”
“假設這一段是由金吾衛來防備,兩旁至少會有四十名軍士,咱們可以在這上面打主意。”
“關口是他們回府的時間。”
“午時宴客,客到開席,寒喧應付,怎麼也得到未時去了,吃酒歌舞,兩支一巡,三巡過後,便到了申時末,這次是天子賜宴,不可能草草了結,便極有可能拖到夜禁,安祿山是個不守規矩的人,絕不會去考慮這上頭的影響,楊國忠做爲主人,又是理虧方,也不會提前逐客,哪怕假惺惺做出一個賓主盡歡的樣子,給至尊看呢,因此,某以爲,出府時當是在戌時中之後。”
“倘是如此,咱們帶來的生口,可就派上用場了。”
一人計短,在他們七嘴八舌的討論下,一個個的方案被制定出來,既包括了得手之後的應對,也有失敗時的預案,而最終的計劃,更是匪夷所思,讓劉稷這個前情報參謀,也佩服不已,難怪這老小子能攪起那麼大的風波,差點就斷送了大唐的基業,果然心思夠狠。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安胡兒的生與死,便交與老天定奪吧。”
嚴莊的話,讓劉稷露出一個冷冷的笑意,他是個唯物主義者。
不信天。
太子府,李俶終於等到了自家娘子,崔婉清對他,似乎也是熱情有加,而且眼神雖然還有些高傲,卻不再顯得那麼咄咄逼人,更要緊的,女子容光煥發,渾身散發着逼人的豔色,迥異於印象中的嚴謹刻板,幾乎讓人無法直視。
李俶不禁感嘆韓國夫人府上的魅力,這每次回一趟孃家,整個人如同脫胎換骨般,從裡到外都在變化,丈母孃的調教功夫,就是好啊。
“五娘辛苦了。”
崔婉清微微一怔,這個親密的稱呼,極少會從他的嘴裡跳出來,往常兩人都是一個殿下一個王妃地叫着,正式但有些距離。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放到了他的手上,任由他扶持着進了大堂。
寬衣洗塵都是必不可少的步驟,崔婉清知道他的心思,一邊同他飲酒,一邊將打探來的消息說與他聽。
“聽聞楊大夫在家中大怒,處罰了好些下人,砸杯砸物更是不知凡幾,言語中都是對安郡王的不滿,不過語氣中,似乎頗有古怪,認爲是旁人冤枉了。”
“至尊禁了他的足,一時間出不得府,明日裡,還要在家中宴客,與安郡王當面賠罪,更是惱怒不已,連家母上門,都聽出了些怨氣,可見這一回,兩人結怨不輕。”
......
李俶從來沒見到過這麼柔聲細語的五娘,那張美麗的面孔,在他的眼中就像升騰不已的酒意,越燒越旺。
“對了,還有一事,母親認了封府三娘子爲義女,你說,我要不要備份禮,送過去?”
崔婉清說完,沒有聽到回答,轉頭一看,一張紅得嚇人的臉,就在眼前晃悠着,讓她下意識地向後一躲。
“五......娘,你好......”
美字還未出口,李俶便不由自主地向前倒下,撲倒在她的懷裡。
“殿下,殿下?”
崔婉清搖搖他,一連喊了數聲,對方都毫無動靜。
“王妃,怎麼辦,要不,奴等將他擡到偏院去?”
“不,脫了他的衣衫,擡到我的榻上。”
崔婉清推開他的身體,冷冷地說道。
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進自己的居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