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槍聲(重寫)

蒙了一層水霧的窗被從內打開,拉娜婭把一桶散着熱氣的水順着牆下的溝渠倒了出去。

回去了一會,她又出現了,這時她已經扯下包着頭髮的毛巾,手裡又多了一堆東西,她把那些衣服扔向更遠的雜草堆裡。

沾上別人的血的衣服,她絕不穿第二遍。而且,繼昨天回來洗了一次澡後,她今天又洗了兩次。

“希望以後不用再做這種事了吧……”她嘆了口氣,整了整衣領。今天上午向老闆請假洗澡結果換來個鄙視的眼神,得趕緊上晚班彌補了。

走之前,她看到被自己放在凳子上的匕首,不禁笑了笑,這習慣也應當改了纔是。

但是緊接着,她便感知到一絲異樣。強烈的殺氣。

繚繞在房間內的白色霧氣,竟無端被染黑了,一陣冷風從窗外灌了進來!

拉娜婭幾乎是瞬間抓起那把匕首格在身前,同時進入隱匿狀態。

難道,是那神秘組織的同夥找她報仇了不成……

拉娜婭睜大了眼睛。

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

緊隨着一記強烈的衝撞後,她的後背完全貼在牆上,雙腕被死死扣在頭頂。她握着的刀尖在顫抖,但就是挺進不了一分。

額頭被頂着一具冰冷的東西……槍口。

他居然能……看見自己。

當看到眼前男子左眼周圍遍佈着的猙獰的黑色紋路時,拉娜婭有一瞬的倉惶,然後立刻用沒有被禁制的腿反擊。折光早已在保護她了,就算對方有槍,就算是萬死一生她也不會放過生的機會。

然而迎接她的卻是腿間的劇痛,她忘了對方的腿也是自由的,而且速度比她快了太多。這一膝直接讓她手裡的刀也掉了下來。

她死死咬着嘴脣……喂喂……小命都要沒了還臉紅什麼!快想辦法啊拉娜婭!

可是……真的已經無計可施了……

手背上被刀劃過的地方這才傳來刺痛,接着,竟莫名開始發燙,異樣的滾燙。

現在,拉娜婭震驚地發現自己能看見他的內心。

“殺了她……殺了她……你就完成了使命……”

那喑啞的聲音仿若來自地獄的魔咒:“動手啊!只要你殺了她,我就給你前所未有強大的力量!!”

抵在眉心的槍口在顫抖,拉娜婭知道,他在猶豫。

猶豫就給了她機會。

她開始激發全身各個角落的力量,只要讓她掀開一絲縫隙,都能有機會逃脫。

她的位置稍微擡高了些,一抹紫色反映出的光晃了她的眼。那人持槍的右手上,戴着一枚紫水晶戒指。

同格林特所戴的一模一樣,這是彰顯身份的標誌,絕不會有錯。

“你是……隱之聖堂的……”

男子的瞳孔驟然縮小。

尖銳的鳴響在腦中炸開。

世界無聲。

但拉娜婭彷彿還能聽見,當時命令那男子的人,在遙遠的地方大笑着。

他在子彈上,用了毒……這是折光最致命的弱點。

眼前一點點變爲黑暗,完全的黑暗。

-

“喀噠——”槍支落地的聲音。

“我都……我都做了什麼啊……”男子的手仍在顫抖着,他看着倒下的人,眼裡忽然涌起怒意,“亞彌,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你這個……騙子……!哪怕要墜入魔淵,飽受永世痛苦的折磨,從現在起,我也絕不會再聽令於你的任何一句話!”

“哈哈哈哈,騙子?看來,託她的福,我的那段記憶被你知道了,好啊,如果你認爲能反抗我的力量,就儘管嘗試去做吧!”

男子握緊了拳頭,關於這點,他確實做不到。

“她是無辜的……”他蹲下身,託過拉娜婭的臉頰,眼神變得柔和了些,“你一定要挺過去。如果你死了,我不會原諒自己的……你醒來後,我會親自向你道歉。”

說罷,他手指移向拉娜婭眉心的傷口,一抹帶過,傷口和血跡竟都消失了。

“主人,你不是要殺她的麼?”一隻黑蝙蝠飛過來問。

“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

“是,那主人,穆漢斯恐怕馬上就要……”

男子手上的動作一頓,將武器收好,匆匆去掉這房間裡最後一朵血花,便隨那蝙蝠一同消失不見。

-

“呼,呼……拉娜婭,有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人呢?”

格林特並沒有從窗戶看到要找的人,她又轉向正門,找到這裡的老闆。

“你說的那個人,已經死了。”他儘量做出悲傷的表情,然而事實卻是,他可以少付一個人的工錢。

格林特張了張嘴,隨後一口咬定:“不可能!”

“我只能說,我聽到從她房間傳來一聲槍響,後來又有一道亮光閃了一下,等我用備用鑰匙進去的時候,裡面已經沒人了。姑娘,節哀順變吧……”

格林特剛想拔腿衝過去查看,又想起什麼:“亮光……你看到的什麼顏色的光?”

“暗紫色。所以我纔沒敢立刻過去……”

“暗紫,登峰造極的境界,天吶……頂級強者……”格林特惶恐地衝向那房間,不但是沒人,造極境的強者想清理屍體,甚至清除罪證,都是擡擡手指的事情!

深夜昏暗的街道上,格林特一個人,渾渾噩噩地從書店走向北端路的盡頭。

她沒哭,跟拉娜婭不過是一天的緣分,但就是難受,說不出的難受。

將這種情感稱爲可惜似乎最爲恰當,她不過和自己同齡,就已經那麼厲害,如果還活着的話……

“認識你之後,真不想找別人做搭檔啊……”

-

“空間魔法?”小小的女孩將陳舊的古書翻到最後一頁,突然射出的金色光芒,讓她霎時暈了過去。

……

“爺爺,魔法書騙人,它不帶我去楓樹林!”

“來,讓我看看是哪一本……什麼,你一個人去了檔案館密室……還翻開了這本書?”

她都點頭,閉着眼等着被責罰,卻只見檔案館的老主人將書交還到她手裡:“關於這本書啊……傳說是一位神留下的物品,書中有靈,只有被靈認可的人才能翻開它。你翻得開它,你就是它的主人,今後它就歸你了,好好保管。”

……

“空間魔法從未在世間流傳開過,不能單單是我,我想讓大家都能看到這書中的內容……”

長大一些的女孩買來一本厚厚的筆記本,桌上備了幾排墨水瓶,從此下了決心。

……

“不好了,檔案館……失火了!”

她衝了進去,義無反顧,只因爲看重那本筆記,只因爲還差最後一頁便能完成,並公諸於世。

她最引以爲傲的護身神技在烈火面前頃刻破碎,燃燒的碎木砸在背上,滾燙的煙燻得她幾度要失去知覺,但她都硬撐了過去,撞開最後一扇門,將那本筆記死死捏在手裡。

脆弱的紙卻還是在她手裡化爲灰燼。原本紙上寫的所有的文字,變爲金色,浮向空中,將她籠罩。

“不……”

“不!!!”

“啊……”拉娜婭猛地睜開眼睛,一滴汗珠順着她額頭淌下。

“你醒了?”

拉娜婭側頭看到一位穿着白袍的老人,然後感到全身酸脹不已,動彈不得。

我不是死了麼?拉娜婭還記得剛纔在腦海中飛速掠過的記憶,在火海中昏迷過去之後,她好像來到了一個虛無的空間,有人在對她說着“繼承者、空間法則”之類的話,她忘了自己在那呆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瞬間,又彷彿像過去了千年……然後,她便到了這裡,這個世界……

難不成,是他救了自己……

“謝謝你,但是我得回去了,改天一定來報答……”

“別動。”穆漢斯將拉娜婭又按了回去,一本正色道:“你體內中的是暗毒,本已危及性命,我用魔法也只能勉強讓你支撐住一時,無法完全祛除乾淨,但很奇怪,我找不到傷口。”

“傷口……怎麼可能,明明是在……”拉娜婭向自己眉心處摸去,卻是光滑一片。

“那東西看上去更像是胎記吧。”穆漢斯道。

她額頭上沒有胎記!拉娜婭當然最熟悉自己的臉是什麼樣,但要怎麼跟他解釋,才能讓他相信這真的是傷口?

目光無意瞥到天花板,在那萬花鏡中,拉娜婭看到自己的眉心上,真的有一塊淡紅色印記。和受傷的位置完全吻合,但也不至於好得這麼快!

“別管這個了,你這副身軀是扛不住暗毒的,你醒了,纔可配合我對你進行人體改造,只有改變爲異能者的體質,你纔有望扛住這劇毒,事不宜遲……”

穆漢斯說着拿過一旁的法杖,接連揮動,暗紫色的光輝涌向她,包裹住她的全身。

“啊,造極境……”拉娜婭驚歎了聲,剛纔好像聽到,要把自己改造成異能者來着……也就是能使用心靈異能了?!

-

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在脫胎換骨,已經是她來到這裡的第三個奇蹟。

然而,當拉娜婭能夠重新睜開眼時,穆漢斯已是面色慘白,無比虛弱,看來是動用了過多的法力。

“很好……成,成功了……來吧孩子,試試看。”

拉娜婭將手從自己變得尖尖的耳朵上移開,想象着格林特施展魔法時的樣子,用意念控制靈能流動,匯聚到手心。

“呼——”一團淺紫色火焰在她手裡綻放。

“不會吧,小成境,強度二十七級……”穆漢斯驚訝得鬍鬚都在顫抖,喃喃道:“天才,天才……沒錯……她一定是那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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