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自己的名字和頭像出現在了那青黑色身影手裡的暗殺契約單上,剛鐸沒露出絲毫畏懼的神色,依舊目不轉睛地盯着對方的動作,頭也不轉地說道:“聖堂,她就是我跟你說的……”
“噌!!”
“鐺——!!”
青黑色身影從二十米之外的地方化成一縷青煙,一眨眼的時間裡,青煙散盡,那人影已是來到剛鐸身前,那柄沉重而鋒利的巨鐮,正劈在剛鐸橫在胸前的彎刀上。
剛鐸那把細長的彎刀,不論怎麼看都根本無法和青黑色的巨鐮抗衡,在劇烈的顫抖中,一點點往他胸口壓近。明明可以借用【疾風步】遠遁,逃離這次危機,但他沒有這麼做,而是硬碰硬地擋下了這一擊,同時吼道:“殺了她!!”
(是你……?)
拉娜婭見到來人,差點驚呼出聲,剛鐸讓她殺了這個人,她做不到,只能迅速揮出蒼穹之劍,架開了那人的鐮刀。
青黑色的披風,閃爍不定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神秘而令人心生恐懼的面紗……
錯不了,絕對錯不了。
茉崔蒂!
自從剛鐸把信函推到拉娜婭面前的時候,她就知道終有一天,她會和茉崔蒂再次相見,也許是在戰場上,也許是在更加荒寂的地方只有她們兩個人的殊死決鬥。
不論怎麼樣,拉娜婭也做不到去殺了茉崔蒂,她欠茉崔蒂一條命。她不是那種恩將仇報的人。
但她沒想到這相見會來得這麼早,這麼快。
拉娜婭不能透露出她和茉崔蒂之間以前有過交集的信號,她只是問一旁配合着撤開的剛鐸:“她是夜魘的人?”
“對!你感覺不到麼?!”剛鐸對拉娜婭的問題感到很是難以置信,同爲天輝中人,他們天生擁有着能感知到相反遺蹟力量的“特質”的能力。
或許是因爲拉娜婭成爲契約者的時間還太短了,不過也有另一種可能,由於被簽訂契約的智慧生命同時擁有“光”與“暗”兩種特質,也會出現這種能力缺失的情況。
十七站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倒不是他不願意移動,而是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
除此之外,周圍的空氣,就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抽空了一樣,讓人感到窒息,彷彿只要茉崔蒂站在他面前什麼也不做,持續幾分鐘之後,他就要窒息而死了。
莉娜往拉娜婭那邊看了一眼,只見拉娜婭根本沒有任何進攻性的動作,或者是幫剛鐸抵擋住茉崔蒂的攻擊,或者在關注茉崔蒂身上的什麼地方。莉娜對拉娜婭的這種行爲很是看不起,盟友面臨危機,這隻防守不進攻又是什麼意思?
“本魔導士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想到火魔法多會涉及到很大的範圍,爲了不傷到剛鐸等人,莉娜右手握着達貢之神力斜指向前,左手同時也向茉崔蒂的方向指了過去。
“能量衝擊!!”
“神滅斬!!”
一紅一白兩道電光分別從紅杖水晶頂端和莉娜的左手掌心射出,直指茉崔蒂而去。
神滅斬,凝結的是火元素之精華,因此纔會顯現出極高溫的亮白色。
超高的溫度,能令任何物質瞬間昇華,甚至不留灰燼,頗有種“哪怕是神,也滅給你看”的氣勢。
天輝首戰告勝,莉娜飄然立在半空,任由自己的面龐被耀眼的魔法光彩照亮。
“彤!!”
一道金光自中間迅速展開,被金光包裹着的一個身影從中電射而出,瞬間降至剛鐸近前。
茉崔蒂毫髮無傷!
“這怎麼可能?!難道是……”莉娜想到了最不能讓她相信但又是唯一的解釋:“魔法免疫?!”
或許莉娜應該慶幸,茉崔蒂沒有盯上自己,否則,她早就身首異處了。
不管魔法師的位階有多高,他們都對擁有同一種能力的東西沒有辦法,那便是魔法抗性極高的。
魔法免疫不是沒有,一般只有岩石怪人才能完全免疫魔法,但是這又怎麼解釋?茉崔蒂可不是石頭做的。
剛鐸節節敗退,茉崔蒂有了這層神秘的金光的保護,剛鐸連回旋鏢都無法擊中她,而尋常的刀劍也沒有用處,茉崔蒂的身形變幻莫測,她的身體在疾速的動作中,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狀態,好像馬上就要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一般,但卻又穩定地存在着。
沒有一個人是茉崔蒂的對手,這就是她存在的最好證明!
茉崔蒂明明可以提着她那把鋒利的巨鐮,把這四個人全部收割,但她卻好像只看得見剛鐸一個人一樣。
拉娜婭從魅影之紗下艱難地辨認出了茉崔蒂那一雙冷漠的眼睛,沒有悲喜,沒有憤怒,和當年一模一樣,只是這雙眼睛今天從未往自己身上看一眼,這讓拉娜婭都開始有了懷疑,茉崔蒂,是不是沒認出她來。
無法認出來也在情理之中,拉娜婭的容貌變化太大了,舉手投足、以及散發出的氣質也在被種種事物潛移默化地改變着。
變化最大的則是她那雙眼睛,目標,殺戮,渴求,以前這些就是她的全部,但是現在,從拉娜婭的眼睛裡能看到的只有迷茫,一直行走在尋找着什麼的路上——她所尋找的,可能是某一個人,可能是某一個真理——但卻找不到答案,走不到終點的迷茫。
“出手啊聖堂!”剛鐸喊道。
拉娜婭雖然也在儘自己所能保護着剛鐸不受到傷害,但是從未向茉崔蒂發動攻擊,剛鐸心裡早就惱火了。
這一刻,拉娜婭竟有種想法,那便是讓茉崔蒂永遠也不要認出自己來,這樣哪天,當茉崔蒂的手裡拿着的是寫着她的名字的暗殺名單,當茉崔蒂的無情開始對着她發泄的時候,她便有理由爲了保護自己而戰鬥了。
雖說是欠了茉崔蒂一條命,可拉娜婭也沒傻到用自己的命償還回去,雖然在她看來有些事情是比生命還重要的,但是也有些事情只有她活着才能辦到,沒了生命便意味着什麼也做不成了。
“小紫!”
隨着拉娜婭的一聲令下,靜默迷霧蔓延開來。只不過拉娜婭仍舊沒有向小紫下達攻擊茉崔蒂的命令,而只是進行最大程度的干擾,同時對剛鐸施加保護。
拉娜婭在迷霧中搜尋着茉崔蒂的身影,那張暗殺契約令上也許有些有價值的東西,怎麼說也要看到一眼。
因爲她記得,茉崔蒂以前告訴過她,茉崔蒂只會去暗殺冥想中告訴她的人,而這次卻帶着暗殺契約令。
這肯定不是魅影之紗的意思,拉娜婭推測,有很大的可能,茉崔蒂上頭另有其人,甚至,魅影之紗……已經不復存在。
夜魘大聯盟的刺客嗎?
這麼想來,或許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可悲呢。
拉娜婭真的很想跟茉崔蒂說上兩句什麼,如果周圍只有她們兩個人的話。
可是這裡有剛鐸,有莉娜,還有十七,在茉崔蒂的面前,他們弱小得連反擊的力氣都沒有。
要是少了拉娜婭這一方面的保護,說不定他們早就死了吧?
折光少了樸素的隱秘,變得繁華繚繞。
(你不記得我了,我不怪你,因爲你沒變,變的人只有我。)
(你把你的名字告訴了我,而我沒有告訴你,所以你不記得我了,我不怪你。)
(相反,我希望你把我當成一個對手,甚至是敵人來看待,天輝與夜魘的距離,其實不是那麼可怕……)
“鏘!!”
拉娜婭斜衝進茉崔蒂與剛鐸的間隙中間,經過折光強化過的蒼穹之劍,白色的烈焰之外裹挾着一層紫紅色的靈能光焰,正面接下了當頭劈下的青黑色鐮刀。
在茉崔蒂反應過來要收回鐮刀之前的短暫時間裡,拉娜婭看到了藏在茉崔蒂披風之下的匕首,在那匕首的刀鞘外,露出了一小截紙條,那便是茉崔蒂拿出來的暗殺契約令。
毫不猶豫地一手抽了過來。
拉娜婭硬生生地擋在了茉崔蒂和剛鐸的中間,還這麼直接地奪走了茉崔蒂身上的東西,這不得不讓茉崔蒂注意到她了。
“折光……”
面紗之下,茉崔蒂的眼神微微一滯。
但是拉娜婭沒這個心思去注意茉崔蒂的神情如何,一切對他們來說有威脅的,都來自於茉崔蒂的動作。
在把那張契約令藏進戒指之後,藉着茉崔蒂滯神的功夫,拉娜婭激發出八成靈能之力,用強化過的力量硬是把茉崔蒂手裡握着的巨鐮奪下,猛地擲向一旁無人的空地上。
鐮刀刃尖飛快地刺進地面,發出尖銳卻又沉悶的響聲,整把巨鐮顫動幾下,便斜斜地立在了那裡。
拉娜婭本想用心靈傳音告訴茉崔蒂,讓她快走,僵在這裡什麼也不是,拉娜婭無法對茉崔蒂下手,而茉崔蒂又只是爲刺殺剛鐸而來。
但是沒人給她這個時間,茉崔蒂身上籠罩的金光消散了,小紫釋放的靜默迷霧也消散了,莉娜的手上正燃燒着炙熱的火焰。
茉崔蒂一個斜身,從他們的眼中看來,她就像是閃到了遠在十幾米外的巨鐮面前,一把將其拔了出來,又化作一抹青黑色的鬼影,沒過一會便消失在衆人視野中。
縱使有種種保護,剛鐸受的傷依舊不輕,這時其他的三個人重新才圍到他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