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暗,佛像只能顯出黑黝黝的輪廓,陳玉卿神情莊嚴,只對着三座最大的佛像恭敬一禮。
其他諸天佛菩薩,乃至金剛護法,他根本不理會。
天色完全黑下來後,轉輪王金身發出淡淡金光,照亮周圍。
陳玉卿帶領兩人從這三尊佛像的左側進入其中的一個洞窟內,洞門隱蔽,只有半人高,掩藏在雜草窩內。
裡面卻極爲高大,正面雕刻了一座千手千眼的巨大佛像,有四十米之高。
這尊佛像外形與轉輪王的金身極爲相似,牆壁畫滿飛天和各種明王護衛畫像,陳玉卿看了看石像,並沒有過多停留,而是反身走出洞外,一路四處參觀。
陸玄靈跟着一起出來,問他到:“陳先生,你特意帶我們來此,這座石窟是什麼來歷?”
陳玉卿搖搖頭:“我也不知,自從脫困之後,我曾在定境中觀照世間,這裡有唯一一個在法界中迴應我的同道中人。轉輪王既然要接受傳承,必然要來見見他!”
三人一路從崖壁南走到北,將所有石窟洞穴觀察了一個遍,沒有任何發現,似乎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石窟。
抵達最北邊後,幾人進入洞內,這裡雕刻着一尊十米多長的涅槃大臥佛,周圍全是各路鬼神菩薩凡人在哭泣悲慟的狀態。
陳玉卿似乎是發現什麼,在這裡停下腳步,仔細觀察一陣後,向其中一個供養僧人的石刻施了一禮,轉輪王跟着合十施禮。
陳玉卿見轉輪王一起做禮,表情頗爲欣慰,對他淡笑道:“今日你能上前禮拜,便是有緣之輩,事情成矣。善哉!”
他手作無畏印,進入禪境,口中唸唸有詞:“一切衆生皆幻化,本出圓覺妙明心,空華從空而生有,有性幻滅還成空。”
一股神秘之力,從陳玉卿身上散發而出。如同一圈圈水色波紋盪開,蔓延向整座佛窟。
所有石像在這種力量的覆蓋下,紛紛放射光芒,顯露出鮮活的色彩,就像是剛剛塑造好,嶄新華麗。
同一時刻,圍繞涅槃之佛的衆多石像中,這座矮小極不起眼的供養僧人石像,一同緩緩發出相似的波動,兩者之間互相交匯後。
自石像上傳出聲音:“稽首薄伽梵王尊,演說佛乘金剛法;無邊功德解脫輪,三十七智皈命禮;最上爲佛不共智,相應成就悉地門;圓成淨法三世身,是故廣做諸如來。”
石像上生出一絲絲元氣幻化成一個枯瘦的灰衣和尚淡白虛影,這虛影對着陳玉卿還了一禮:“敢問是哪位禪師到此?”
此人看到一旁站着的陸玄靈和轉輪王后,略略含笑:“原來還有客人來了,真是幸甚至哉!”
陳玉卿眼中微微有些嘆息:“這位師兄,敢問法號爲何?我乃禪宗弟子海明,一劫相續,一劫又生,師兄在此多少年?當年發生什麼了,怎麼會變成這樣?”
老和尚搖搖頭:“一切諸法空,名字不可得。不過是個殘身罷了,名號不值一提。我眼下哪裡敢稱什麼師兄,所謂達者爲先,如今在你面前,師兄之說愧不敢當。”
“我等之間,僅以你我相稱便好。若是算算時間,距離當年我滅度之時,應該已有快七千一百多年了。今日終於等到教內同道,真是不枉我枯等數百年。”
他看向轉輪王,眼神中透露着欣慰:“兩位施主來我這裡,也算有緣,加之禪門同道再度歸來,可謂是舊友重逢,真是令人欣慰。兩位客人,老僧不能現身招呼,還望見諒。”
這和尚已經死了七千一百多年,只比七千年前的密教之亂早了一百年!眼前這個應該是殘念。他和密教有什麼關係?
陸玄靈在心底暗思之餘,略微搖頭,口裡回到:“不敢!”轉輪王回到:“拜見前輩。”
陳玉卿上前問:“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何你會變成這樣?”
老和尚點點頭,對陳玉卿到:“也罷!我時間不多了,禪師!你我同爲佛門子弟,能說的我儘快說,當年金剛頂髻寺傳法之爭歷歷在目。”
“密宗法主多羅伽羅大師欲尋找傳人,滿天下密宗弟子都不能進入法主的法眼,唯有那喜賢異僧勢力太大,迫於形勢,法主讓他入內殿接受灌頂。”
“我當初本是俱舍宗弟子,也歆慕密法,亦在勝天寺修持定境,苦心發願,心求密法。”
“辛得佛祖庇佑,終於與法主神智交感,法主將自性密界展開,允我以幻身一同進入法主的妙智法境內。”
“密宗四大傳承金剛之位,喜賢異僧領受了法雲、灌頂、密意三位,而我亦被法主傳授護法金剛位。”
“三大無上經文,五部所有密典,兩界一切獨尊密法,乃至外院諸天心咒,法主都以心傳心,與喜賢異僧無二授予我。”
“隨後法主秘密將密宗傳承的舍利子,也一同傳授給我。並交代我隱姓埋名,絕對不可現身。天下無數弟子,都知道唯喜賢異僧一人接受了灌頂傳承,實則我也入內獲得真傳法位。”
陳玉卿恍然道:“原來如此,怪不得當年我禪門師祖圓寂之前曾說,密法外相如火如荼,實則有分教之爭,我那時不懂,原來是應在這裡。當年貴派所做之事,過於大逆不道,纔有後來的惡果。”
老和尚苦笑一聲:“我未受密法之前,是別家弟子,哪裡曉得那些密教前輩所爲之事。接受了法脈傳承之後,我才知道歷代那些逆事。”
“可知道又如何?過去的事早已發生,我無法更改。更何況諸天也被喜賢奪走,我根本無力迴天,欲救無能。”
“多羅伽羅大師當晚圓寂之後,喜賢異僧獲取密教法主尊位,立即四處尋找我,想要奪回舍利。”
“我隱姓埋名一路南逃,藏身在南山之中,幾十年過去。喜賢異僧終究追尋到我。一場大戰後,我雖不能敵,但他也不好過。”
“我密宗不比貴宗,貴宗傳承心印代代無缺,以真實法界爲心印,永不斷絕。喜賢異僧即將引領密宗走上絕路,我有心阻止,卻形單影隻,無力喚醒人心。”
“那一場戰鬥後,我繼續向南逃到這裡,自知自己將要滅度,便留下這一點殘念,入滅盡定,希望能夠有同道來尋。”
陳玉卿嘆口氣:“如今天下,不比過去舊朝,佛法絕跡。不光我禪門無人,密宗更是無影無蹤,更何況貴派當年所爲,件件都難以脫罪,你若想要復起,實則再無機會。”
“七千年了,歷朝歷代衆多人皇不停地毀滅,現在我佛門早就不存在了。”
老和尚大笑:“哈哈哈哈!我又怎會不知已無希望,所謂天意興衰,非人力能抗衡。我今日現身,只是交代一番。單憑這兩個客人的定功,是沒辦法見到我的。也只有閣下才能喚我出來。”
“我帶他來,法師應該能明白。時間不等人,這是最後的機會了。”陳玉卿皺眉,看向轉輪王。
老和尚搖搖頭:“他們是非人,又怎能傳授戒體。不過戒體不可以傳,普法心印卻可以。與其讓這些法門隨我消失,還不如給了他,能有什麼樣的成就,就看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