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城上方,無名之神乘雲飛到高空,正要離開時,背後忽的升起一團黑雲,冒出兩個黑衣鬼怪:“這位神君請留步,我家王爺有請。”
無名之神停下雲腳,衣衫無風自動:“有什麼事現在就說,我忙着,沒空和你們虛與委蛇。”
一名鬼怪見狀,無奈上前抱拳見禮:“神君,我家老祖有言,閣下乃是一方大神通者,何不與我們合作,一起攻佔仙門,統領人神鬼妖魔仙六道——”
話還未完,無名之神冷聲打斷道:“哼!區區鬼道之輩,也敢說出這種大話?真是笑話!你回去告訴你家王爺和你們的主子,要不了多久,我自會前來拿下這地方。”縱身化虹離去。
身後鬼怪眼睜睜看着無名之神離開,只得低聲道:“你去稟報王爺,我回去通知老祖。”兩人分作兩頭,各自退開。
神都東方越過重重山巒約有二十公里後,又有一座縣城,此地名叫均縣。
鎮裡燈火全無,寂靜一片,只偶爾聽到狗吠聲。城池正北方羣山中,一座老木屋內,有個灰袍修士面色蒼白,一邊劇烈咳嗽,一邊端坐運氣。
其頭頂升起屢屢紫煙,蒼白的面孔下不時有青紅涌動。下一刻,灰袍修士哇的一口吐出一灘黑血,手腳劇烈抽搐,約有半晌。
多年謹慎下來,他忽的覺察到不對,側耳細聽,屋外此時寂靜的可怕,連蟲鳴之聲都不見半絲。
他面露懼色,連忙掙扎起身,從背後的桌子上取來一沓子黃符,咬破舌尖,將紅中帶黑的鮮血,塗上符咒,迅速一張張貼到窗戶門扉上,屋裡屋外,連樑柱都被貼滿。
隨後更用嘴角溢出的血,在地面畫一道符,咒符畫成,屋外沒有半點動靜,灰袍修士這才神情稍緩,癱在地上長長吸氣。
“二師兄,你怎麼才逃到這裡?我還以爲你都跑到更遠的地方去了呢?”一個聲音在灰袍修士背後緩緩響起,“中了我親手爲你炮製的奇毒,你還想跑到哪去?”
這聲音灰袍修士熟悉無比,一聽見頓時咯噔一聲,無邊恐懼頃刻充滿思緒。
他顫抖着緩緩轉身,在他身後,無名之神一身白衣,面目爲聖皇威嚴模樣,靜靜端坐在桌子旁,手裡持着一把扇子,顏色淡然看向灰袍修士。
灰袍修士大駭,嚇得連連後退幾步,踉蹌的跌倒在地,指着無名之神顫抖:“你——你——”
“是不是想說我怎麼進來了?”無名之神玩味的看了看四周的符咒,虛空一震,這些符咒上面的咒文似流沙一般,縷縷從紙面溢出消失,只剩下空白黃紙。
灰袍修士目瞪口呆,未想到眼前的人物法力,已經增長到如此可怕的地步,長長吸幾口氣,知道今晚是逃不掉了。
不知怎麼的,明白自己必死無疑後,灰袍修士心情竟開始平靜下來,癱坐在地上慘然一笑:“哈哈哈哈!真是笑話,笑話!”
“想不到當年以誅殺叛逆爲畢生誓言的道禁司弟子,成了朝廷編織的鬼神後,竟然自己成了這天下最大的叛逆,五師弟,咱們的大善人張大公子。你同樣背叛了師門,你比我好不到哪裡去。”
無名之神淡淡一笑:“背叛師門?笑話!你又何必自作聰明?你怎麼就知道我背叛了師父?即使我現在囚禁了他,那也是他的畢生心願造就下的惡果。”
“你不好奇我是怎麼知道聖皇香火之密?太古衆神之密?我比你們晚入門十幾年,我怎麼會知道這些?”
聽到這句話,灰袍修士眼神一動,立刻想起前些年,居巢湖金闕玉皇山那個詭異的玉皇天尊神宮,正是眼前這人用來篡奪聖皇姬軒香火的工具。
聯繫前後事情經過稍加推測,灰袍修士豁然一愣,目露精光:“是師父——”
無名之神淡淡到:“算你聰明,自一千三百年前惠帝繼位後,獨尊仁術,禁言鬼神,我道禁司和陰陽司已然不受重視,師門更是代代人才凋零。”
“傳至師父,他博古通今,智慧如淵,早就預算到未來,道禁司必然會凋零,所以纔將陰陽司拱手讓給龍虎山。不然你以爲我會知道這些?”
灰袍修士想到其中的關鍵,更是面色蒼白慘淡:“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師父纔是把我們玩弄在手心的人物,他騙了我們,更騙了朝廷。”
“張友仁,你當年廣做善事,根本就是爲了討好師父,糊弄百姓和旁人。你哥哥張友君五年前在玉皇宮冒充姬軒,改名玉皇大帝,篡奪姬軒的香火。”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姬軒降世重生,你哥哥張友君被真正的姬軒所吞噬。你們兄弟都是心思叵測之輩,當年入道禁司,根本就是另有圖謀。”
無名之神,也就是張友仁,淡淡一笑:“你知道了又如何?現在茅山上下被我掌控,朝廷那小皇也活不了多久。到時候我就是人神兩界的統治者。”
“憑你區區一個半殘之輩,莫非還想翻身不成?你們幾個老東西,被我打成半殘,還能從江南逃到這,真是命大。大師兄已死,接下來就是你了。”
灰袍修士悽然一笑:“笑話!真是笑話。師父心頭的真傳原來一直是你!他玩弄了我們所有人。包括大師兄,都只是師父送給你的墊腳石而已。”
“枉我和大師兄自作聰明,一直在爭搶掌門法印,原來這些東西都只是陪襯而已。真正的真傳,原來在你。真是笑話!”
大起大落後,灰袍修士看透了諸多,放聲苦笑:“張友仁,我雖作惡頗多,知道今晚難逃一死,但有些話還是想與你解釋個清楚。”
“你說吧,你與我同門而出,我會像處置大師兄一樣,給你個痛快的。”張友仁正色說道。
聽到大師兄已被無名之神處置,灰袍修士萬念俱灰,決意赴死。
但還有一件事耿耿於懷,他必須要說個清楚:“張友仁!我雖心術不正,但我爲人也有自己的底線,我從來不會像四師弟那樣以凡人煉法!”
“你將來若是找到他,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他纔是我們五個當中,最邪惡的一個。”
“笑話!你有底線?當年我茅山象星閣——道禁司兩百多人是怎麼死的?那些人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家眷小僕!最可惡的是,你竟然親手殺死我的長兄。”
“我們師兄弟五個,兄長既是三師兄,又是我的長兄,可你們當年慘下殺手,難道還有底線不成?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他早就灰飛煙滅了。”
“雖然我將他魂魄凝聚到一起,讓他篡奪姬軒的香火,稱名玉皇大帝。但是他的記憶卻永遠消失了,他再也記不得我這個弟弟。”
“最可恨的是,他被姬軒吞噬以後。我重新聚攏殘魂元神,是你們兩個打鬥時,親手打破他的明燈,讓他永遠也無法重生!我唯一的兄長就這麼死了,是你們造成的。”
張友仁怒喝到,身旁的桌椅,直接被盛怒下溢出的法力擊碎,化作飛粉消失。
當年他們兄弟在江南爲官,廣做善事,將轄域治理的非常和睦,並且爲人和善慈悲,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無意間被當時的茅山掌教柯一子聽說,特意下山來考驗之後,將他們兄弟收回茅山,成爲掌教五大弟子。
他兄長排行老三,他自己則排行最末。本來五人相安和睦,各自修煉。後來不久,茅山與龍虎山的爭鬥略勝一合,取得了一次入住朝廷的機會。
於是掌門柯一子下令,讓他們下山進入朝廷,分別成了朝廷陰陽司和道禁司的掌控者。於是他們兄弟二人一邊爲朝廷辦事,一邊爲山門盡功。
可是誰也沒料到,在他們名聲越來越大後,一切突然改變了。一千兩百年前,二師兄和四師弟趁張友君閉關之際,突然分頭襲殺,一人在京城對付張友仁。
另一人在茅山對付張友君,並且滅掉了道禁司象星閣兩百餘人。
等到張友仁衝出重圍,從京城趕回茅山時,一切已經遲了。他自己也在戰鬥中成了半死之身,憑着一點殘力,只能收攏兄長殘魂。
後來在大師兄不懷好意的幫助下,張友仁轉入神道,吸取古神之意,並且孕育兄長魂魄一千多年,才使之恢復如初。可那次戰鬥,也讓兄長失去了所有記憶。
張友仁便將他兄長的魂魄,放在居巢湖金闕玉皇宮冒充姬軒,改名爲玉皇大帝,吸取香火。可是姬軒突然降世,打斷了他兄長的復活之路。
好在兄長還有一點元神留在茅山,張友仁便爲其重新聚魂。可這個心思歹毒的二師兄,竟然趁他上次對付白骨魔君時。偷偷潛入茅山,盜取令牌,和大師兄打鬥時,餘威摧毀了聚魂燈。
一切瞬間前功盡棄,他兄長也永遠消失,再也無法復活!這一切都是他們造成的,所以他盛怒之下,擊傷大師兄,把二師兄也打得半死。
兩人命大逃竄出來,一路北上,藏到神都躲避。這地方是那位鬼道劫主的地盤,他們本以爲藏身在這,自己就沒辦法找到,可是這兩人太小看自己了。
區區一個鬼道之輩,自己根本不放在眼裡。只要等自己出關,神都這地方還不手到擒來!
灰袍修士被這股威勢擠壓的更是吃力,滿臉潮紅,強自爭辯到:“師弟!打破他的聚魂燈,並非是我有意的。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我想說三師弟,張友君當年並不是我殺的。”
“象星閣那兩百人也不是我殺的。我趕到的時候,你兄長已經身中劍傷,我正要去查看,見你來了,我便躲起來。”
“你細想想,一千二百年前,張友君已經是不死地仙,即將渡劫。雖然他氣運法力衰退,但也不是能幾下就被我殺死的。”
“從你過來到張友君遇害,不過半柱香而已,這麼短的時間,我怎麼能一劍殺死他?”
“而且道禁司象星閣那兩百人也不是我殺的,我偷襲你後,就趕去象星閣。那邊已經是屍橫遍野,剛好你又來了,你以爲是我動手,但我根本沒有。”
此時灰袍修士喘着粗氣,言語漸漸細弱,已經無力阻止毒血在體內滲透,一直被藥物鎮壓的毒源開始肆無忌憚,迅速蔓延至五臟六腑。
“如果我真的殺人如螻蟻,那我蟄伏了這麼多年,所到之處百姓又怎麼會平安度日?”
“張友仁,不管你信不信,我雖然勾結外人欺騙你兄長,但根本沒有做出誅殺同門的大逆之事。”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知道即使你不來,我也活不久了。先前打鬥時,大師兄那個老匹夫破我氣海,用五毒針刺穿我的心腹。”
“這麼多年我想搶奪掌教法寶是不錯,但我一直也在私底下找尋殺死你兄長的真兇。”
“想當年,你們兩兄弟自入我茅山以後,一直掌控朝廷道禁司。在茅山既是人人敬仰的大善人,又是朝廷命官,真是何等威風!”
“師弟,我雖然嫉恨你們,勾結外人,但也只是想驅逐你們兄弟,掌控道禁司,令它再度興起。殺死你兄長,與我有什麼好處?”
灰袍修士說到這裡,整張臉都是青黑色,嘴角連連噴血,毒血開始從鼻孔眼角流出:“我嫉妒師父對你的疼愛,所以我出手驅逐你們。”
“可你、我、張友君、與大師兄之爭,乃是我們門內之爭,還有那個殘忍的四師弟,無論誰死誰活,都是我們自家之事,我死在你手中,心內無恨。”
“但你兄長被殺的兇手,卻是外人,決不能放過。我已經查出眉目,勾結外人殺死你兄長的真兇,與四師弟有關。張友仁,你一定要找出他,將他粉身碎骨,碎屍萬段。”
“我等的修行之密,只有我們門內人知道。你兄長即將渡劫,只要過了劫數就可以修成天仙。然而偏偏在這個時候被外人察覺殺死,消息一定是從門內泄露,我並未背叛師門。”
“可惜,現在說是誰泄漏的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究竟是誰行兇。師弟,我言盡於此,你信也罷不信也罷,全憑你!”
張友仁眼神此時冷靜的有些可怕,盯着灰袍修士一言不發。他知道眼前這個二師兄說的都是真話,當年殺死他兄長的真兇,就是大師兄。
剛纔在牢房,大師兄已經自己招了。所以張友仁毫不留情的殺了他,眼前之人,確實間接造成兄長死亡的真兇之一,雖然沒有親手襲殺同門。
但是當年象星閣之亂,這人也是主謀之一。
灰袍修士趴在地上,一邊劇烈抽搐,一邊流血咳嗽:“我氣海被毀,死後魂魄難聚,想來師弟也不會救我。
“現在只想問問,你當年把我幼子擄走,究竟帶到哪裡去了?師弟!無論你接下來怎麼對付我,我都毫無怨言,但我只想知道我那孩子去哪了?”
張友仁一言不發,看了灰袍修士半晌後,在他希冀的目光下,終於冷冽開口說:“他過的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灰袍修士言語虛弱無比,微微發聲後,身體跌在地上,再無半點動靜。
屍體上的黑色毒液從皮下流出,不過半刻,整個人化成了漆黑的血水,只剩下一副包裹在衣服裡的骨架。
張友仁起身,眼睛閉了又睜開,似乎微微嘆了口氣,身形消失在屋內,這時整座木屋無火自燃,大火迅速將一切都燒成了灰燼。
浮上天空,張友仁冷眼向西看向西京,那地方上次一去,功敗垂成。
現在已經被兩個高手佔據,崑崙派和那和尚都是不好惹的,連血海那老東西都沒困住他們,西京短時間內暫時不去了。
而且兄長之死,所有兇手一個都逃不掉,遲早會一一算清,張友仁身形化虛而去!
天庭之內,正在閉目修煉的玉皇大帝,忽然心頭一顫,念頭有些意亂。不知爲何,他隱隱有種感覺,似乎東方某地,有個與自己有些關聯的人來了。
是誰?竟會與自己有關聯?玉皇大帝一時有些不解,這感覺來極爲的奇怪!
正當他打算分神下界去看時,心頭又平靜下來,那感覺迅速消失無蹤。玉皇大帝微微皺眉,不過眼下和五帝修煉更重要,便壓下心頭疑慮,繼續凝神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