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古卷本來就是歐格瑪以自己爲模板塑造的智慧神器，其通過各種神術與細節進行辨識判斷的能力比起歐格瑪本人也不差。
既然知識古卷認爲進入高塔的紅龍，已經達到了喚醒神靈本體的標準，從沉睡中被喚醒的歐格瑪自然對紅龍的概況心中有數了。
神上之神與至高神最大的區別，在於觀察世界的角度與各方面的觀念，因爲曾經在某個晶壁系接觸過一念打落諸神的神上之神“奧”，歐格瑪對於這方面的認知與判斷還是有點心得的。
被喚醒後就獲得了來自知識古卷的大量信息，並藉助神職的便利審視了一遍命運長河中其他生命所觀測到的紅龍的側面，歐格瑪心底就已經將紅龍當做是從極其遙遠的陌生世界過來的一位神上之神。
面對這種強大程度超出一個次元、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能將自己從時光長河中抹去的存在，歐格瑪言談中的態度都顯得謹小慎微起來。
哪怕這位頂着半神紅龍卡薩名頭的未知存在，明說想從他的知識神職上切割一部分拿去使用，歐格瑪也沒有什麼被冒犯的憤怒之類的情緒——
他犯不着爲了區區一個弱等神力的、登頂機率渺茫的化身去觸神上之神的黴頭。
畢竟他雖然看上去是獨立的，但實際上心靈一直被維持着錨定的至高神本體嚴格限制着，沒有什麼獨立求生意識的說法，再說神職割裂神職神格被奪，神靈又不會直接死亡。
既然這位紅龍卡薩有意收攏這個晶壁系所有神格獲取至高神之位，在這並沒有太大基業的弱等神力歐格瑪，就算放棄這邊的化身不會有多心疼——
該頭痛的是那些個強大神力巔峰的、知曉一些秘密的傢伙，包括他心底始終記着一筆賬的龍神艾歐，對此他不幸災樂禍就很不錯了。
但是，即便連化身的存在都可以放棄，有一些東西歐格瑪還是打算爭取一下的——因爲他就像很多神靈一樣，在事物認知、觀念與情感上努力維持着本體最初成神之前的模樣。
歐格瑪依舊有很多在意的東西，就像是他神國中數目稀少的、由相性良好的虔誠信徒晉升轉換而來的祈並者，還有凡間教會中的主教、牧師等屬下。
本體沉睡的過程中，歐格瑪也經常分化出非戰鬥化身，以一名普通吟遊詩人的形態在各個位面中行走遊歷，以這種接近最初的模樣來維持心智的正常運轉。
這種爲了保持本心、避免被神職侵蝕意識變成被神職反向控制的傀儡而形成的習慣，很多神靈都有，就像是沒事就待在矮人城市中喝到酩酊大醉的莫瑞根。
在這些遊歷中，與歐格瑪結緣並最終被他劃拉到知識教會的人可不少，除非勢不可爲，他總得考慮下這些還活着的人的前路。
不過這種事情得提的委婉一點。
在將自己積累的所有這個晶壁系的知識通過神器古卷打包發給紅龍卡薩後，歐格瑪觀察了一下面前正在讀取分析所獲信息的銀髮精靈，高速思考了一會兒後他就試探着問道：“不知道你對信徒是怎麼看的？
“雖然神靈提升的最難點在於神格等級，但核心信仰提供的神力支撐也是必不可少的。”
程斌埋頭解析着知識之神發來的大禮包，一邊將之翻譯成自己本地知識體系內的數據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之前不是商量好了神職的問題麼，神職不是可以直接從匹配到的物質變化中獲取一定的神力嗎？”
“神力源於人心，有一些神力反饋，只不過是因爲我這類神職與人心更近而已，”歐格瑪搖頭道，“信仰神又不是規則符文神，想獲得神力支撐自己晉升，依靠的總歸是信徒...
“而且，虔誠的信徒，特別是聖靈等級的、與神靈思想與道路完美匹配的信徒，對於脫離物質世界的神靈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信仰支撐與錨定連接點，不是泛信徒、淺信徒能用數量替代的。”
歐格瑪頓了頓，見到銀髮精靈的紅色豎瞳視線聚焦轉了過來，就用沒抱着琴的右手伸指在黑暗的虛空中一點，將一幅立體的畫面展現了出來。
分出一點注意力的程斌，就看到歐格瑪指點的地方出現了自家信徒所在的場景——
在一間坐滿法師的學術大廳中，似乎是自己跳上臺的艾維正在一邊拍桌一邊大聲駁斥對面某個魔網法師的法術理論，旁邊站着的萊西拉之不住，在衆多視線聚集下一臉的尷尬。
——這是某種學術辯論場所麼？艾維和萊西看來玩的挺開心的啊...
不在意這些瑣事的程斌眨了眨眼，收回視線看向特意弄出這畫面的歐格瑪。
歐格瑪也是在這時候，才通過仔細打量看清楚了紅龍卡薩唯二信徒的生命本質，原本想繼續說什麼的他話到喉頭不由得被自己的發現卡了一下。
——變異的精靈種...紅龍血脈和...史萊姆？唯二的兩個信徒生命本質都這麼奇怪，你收信徒難道有什麼特殊的標準嗎？
乾咳了一聲的歐格瑪勉力將注意力轉回自己的目的上，他對看着自己的銀髮精靈說道：“看的出來，這兩位的信仰相當虔誠，在你成神後都有晉升聖靈的希望...
“聖靈等級的信徒，對於神靈而言是最親近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做是永恆的伴侶或者另一個自己，她們的精神一定與你有着深層的共鳴...
“作爲神靈，迴應崇敬自己的信徒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成神的目的是什麼，但你最好不要讓自己的信徒失望，否則晉升的道路必將充滿險阻——凡人的真靈始終如同地基一般，支撐着信仰神靈的存在。”
在艾維萊西的畫面旁邊，歐格瑪展開了更多的知識之神信徒的各種畫面，爲程斌詳細解說描述了一下信仰運作中的一些關鍵問題。
聽完這些沒有被歸類到客觀知識禮包裡的信息，程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大概猜到了歐格瑪說這些的潛在用意，不過他也沒有挑破。
“我想當至高神只是爲了獲得權限去接觸一樣東西而已，”將巨量知識彙總整理完畢的程斌瞥了眼歐格瑪，“我並不需要依靠信徒來幫忙穩固心神、錨定與現實的連接，神力只要夠晉升就行了...
“至於神格方面的需求，可以先從惡魔那邊搞，成神的基礎神格我已經有了，其他的問題...只有一些神職衍生出的細節，要等到成神後去找魔法之神討論一下。”
知道自己不用當場獻上神格的歐格瑪心底鬆了口氣，他沒有去問關於魔法女士密斯特拉的事情，而是有些好奇的道：“什麼東西需要藉助至高神位才能去觸碰？”
不過沒等紅龍回答，稍微回憶了一下後歐格瑪就自己猜到了答案：“是...你最初來到這裡時所在的那個位面裡的，精靈族傳說中的那截世界樹嫩枝嗎？”
“...你看得到那個東西？”知曉知識神職潛力的程斌，並不奇怪歐格瑪能察覺到這個事情，畢竟世界樹嫩枝作爲精靈族的一項傳說與知識，肯定是會被歐格瑪的神職從某些精靈那讀到的。
剛剛接收到的知識大禮包裡，其實也包含着很多類似的傳說記載。
“不，”歐格瑪搖了搖頭，“我雖然沒有專門去驗證過這個傳說，但之前也因爲你的緣故重點觀察過精靈族那個位面，就算以神靈的視野，我也無法發現世界樹神殿內的那個祭臺上有什麼東西。”
“但看起來你並不認爲這個傳說是假的。”程斌若有所思的道。
“世界樹的傳說，在諸多晶壁系內都是存在的，”歐格瑪笑了笑後說道，“而且這些傳說多數和精靈族、神靈有關，雖然就生理結構上來說其他晶壁系的精靈和那個位面的精靈族有一些區別...
“在有些晶壁系中，智慧生命直接將晶壁系稱作是世界樹，而神靈則被認爲是世界樹所結出的果實...涉及範圍如此廣泛，甚至跨越了晶壁系的傳說，肯定不會是空穴來風。
“但是，就算是至高神，也沒有接觸到世界樹的實例。”
“沒事，”程斌微笑道，“我也不是真要拿到世界樹嫩枝，只是想用不那麼粗暴的、符合規則特殊辦法從上面獲取一些信息而已，只要在神靈體系內的等級一直提升，深挖世界的根本奧秘，總有機會去觸碰到的。”
頓了頓後，程斌又說道：“等我目的達成後，至高神位對我來說也就沒那麼重要了，很多事情可以到時候再說。”
一個半神一臉無所謂的談論至高神位的獲取與放棄問題，要說你不是神上之神誰信啊...歐格瑪欲言又止的點頭應是。
......
某座魔法塔下，艾維和萊西在一陣扭曲波動的時空中顯現了出來，身姿略顯狼狽的她們衝了兩步才停下身形，隨後轉過頭面面相覷。
“你看我們果然被趕出來了吧？”在周圍人被美麗風景吸引來的目光中，萊西擡起兩手捏住史萊姆孃的臉頰向兩邊拉扯着，“你稍微收斂一點會死啦？”
臉頰被拉長到詭異模樣的艾維一點都痛的含糊說道：“學術辯論不都是這樣的麼，魔法知識可是非常嚴謹的，我看那連魔網專有符文與通用符文都分不清的大鬍子在那胡扯，哪裡忍得住啊...”
“那你好好按照規則提問述說不就行了，直接無視會場守則衝上去拍桌子是要鬧哪樣啊？”萊西死命揉捏着艾維的臉抱怨道。
“嗯...”臉部變形到讓圍觀者心驚膽戰的艾維低聲嘟噥道，“可能是身體改變帶來的殘餘影響，畢竟原來的神性史萊姆是被混亂惡魔侵蝕契約過的。”
“在傳奇靈魂法師面前找這種藉口？”萊西看了眼背後啓動防護隔離了出入口的魔法塔，一邊拖着艾維向前走一邊說道，“我還能看不出來嗎？你純粹是在我身體裡憋太久了吧。”
被萊西手臂箍住腦袋的艾維掙扎了一下，隨後瞧準周圍人的視線死角，直接將腦袋恢復史萊姆原型，滑溜溜的從萊西手上解體重聚擺脫了禁錮。
被嚇了一跳的萊西心虛的左右看了看，發現沒人注意到剛剛艾維那瞬間的動作才舒了口氣——史萊姆可是正經的魔物，知識之城再怎麼中立，除了法師的實驗室外也很難看到魔物身影的。
不過正當萊西轉過頭想抓住艾維抱怨時，她就發現艾維已經被不知何時出現的銀髮精靈給按住了。
周圍本來因精靈的超凡魅力時不時轉過來的視線，在銀髮精靈出現的瞬間就全部收斂了回去，所有的行人都被動忽略掉了大街一角的精靈三人組。
程斌拍了拍史萊姆娘那質感奇怪的腦袋，心底閃過歐格瑪關於信徒的那段論述，隨後對走過來的萊西笑着說道：“玩夠了沒？你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麼？”
萊西艾維雖然對於主位面這邊的各種東西感到很新奇，但也分得清楚輕重緩急，於是她們紛紛搖頭表示沒有什麼待辦事項。
程斌點了點頭，隨後直接道：“沒有的話就準備一下，我們要舉行成神儀式了。”
萊西艾維下意識的跟着點了點，隨後才愣了一下——這就要成神了？怎麼一點徵兆和氛圍都沒有...
程斌可不覺得成個神算什麼特殊的事情，他擡手搭在表情奇怪的萊西肩上，一個傳送就帶着兩個信徒從原地消失了。
......
很快，在物質世界之外、靈魂核心真名所在的層面中，無形的震顫瞬間傳遍了整片虛空。
——哪個大膽的傢伙在舉行成神儀式？居然沒有提前進行任何宣告...沒有諸神認可的名聲與事蹟，想成神可沒有那麼簡單。
神國寄託在虛空中的神靈，輕易察覺到了這個熟悉的成神徵兆，感興趣的部分神靈紛紛將視線投向震顫來源之處。
與此同時，一些寄生在虛空之中的特殊生命，以及一些時刻窺視着主位面甚至神靈國度的存在，也將不懷好意的目光轉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