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離人類艦船航路的大洋深處。
爲地球供應着巨量氧氣的藻類植物,在這片海域中異常的聚集了起來,它們統一揮舞着變異的鞭毛器官,努力向種羣的中心擠壓堆疊着。
與此同時,一個巨大的陰影從深海中浮起,近二十米長數十噸重的鯊類生物猛然撞擊在聚集起來的厚重藻類層上,隨後其突破藻類植物暴露在海面上的頭顱忽然裂開,粉嫩大腦中有一部分組織延伸出細小的觸鬚、在海浪帶來的劇烈顛簸中慢慢爬了出來。
在脆弱的腦組織滑落在藻類編織的厚實綠毯上後,一圈震顫空氣的波紋在藻毯上飛速傳播、由遠及近席捲聚焦在了這裡。
無數植物與動物細胞在這一刻發生了劇烈的扭曲變化,一個“人”緩緩從半融化的鯊魚屍骸上站了起來。
這個在顛簸藻毯上慢慢塑造穩固身軀的“人”,自然就是程斌了。
爲了立於不敗之地,程斌很早的時候就開始將可以承載自身波紋意識的基因細胞向着全球擴散,像大洋深處的藻類甚至海底生物這樣,或是生態圈運轉關鍵環節,或是人類文明力所難及的區域,他自然是優先佔領的。
不過他同一時刻能夠支配的物質載體並不算多,所以在這個擴散過程中,他很少徹底支配一個生物的所有細胞,而是選擇用最少的細胞佔據神經中樞等各種生物最核心的部分來最大化間接支配的生物規模。
除了爲了研究方便而在人類文明中活動的少數軀體外,程斌連非洲大陸上的生體兵器研究製造基地都沒有留下太多直屬載體,反倒是大洋深處這片異常藻毯,匯聚了他絕大部分的意識,可以視作他“本體”所在之處。
這片綠色海域涉及到一個當前比較關鍵的、少數能完全依靠自身能力進行的研究項目,程斌寧願遠遠的拉一條護衛用鯊類過來塑造人軀,也不願意動用太多這片綠藻的細胞,可見他對這裡是有多麼重視了。
這個研究項目,其實就是人類文明很久以前就提出來的生物計算機。
DNA作爲信息載體的恐怖表現世人有目共睹,計算機最爲關鍵的那些數據,無論是安全性、體積、計算力、信息儲量還是能耗,生物計算機都碾壓了電子計算機無數個量級。
在理想的設計中,基於此的生物計算機擁有着遠遠超越當前人類所有計算工具的潛力,甚至可以在一週內完成自人類計算工具誕生以來的所有計算。
只不過...從中提取出哪怕一丁點的計算結果,同樣也需要花費一週的時間。
如何自由控制、如何實現信息的快速輸入輸出,就是生物計算機技術目前最大的難點了。
但是...程斌當前擁有的波紋意識,可以輕鬆的繞過這些難點——他可以意識直連基因,無論是控制還是信息的錄入與提取,對他而言都沒有任何障礙。
生物計算機的信息,原本的程博士本身就有所涉及,再加上意大利那邊子體利用手頭資源找來的資料,這個項目的研究還是很順利的——這片綠藻中很多細胞已經變成了穩定的計算單元,只要再花費一點時間調試意識對接生物計算機的過程,就可以進行最基礎的運用了。
所以現在的程斌,纔會將大部分精神都集中在這個有着巨大可行性、能爲他帶來飛躍式提升的研究項目上。
所以...這裡的他纔會更清晰的察覺到異變的出現。
“替身...”
在起伏的藻毯上掌握好平衡後,外形穩定在普通人類模樣的程斌若有所思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按波魯納雷夫的說法,他的銀色戰車·鎮魂曲,能力是用於解除肉體與靈魂的枷鎖、強制喚醒生物體內的‘另一個自我’並被其取代...”
審視了一遍德國那邊獲得的信息後,程斌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就結果而言,銀色戰車誕生了獨立的意識,不但坑我膝蓋中箭,還引發了在場所有人的身心變異...”
靈魂互換,只是銀色戰車·鎮魂曲能力產生影響時的附帶現象,事後的隔離體檢中,很多人的身體產生了“良性”的變異——例如脆弱膝蓋結構的改良、口腔牙齒分佈與生長機制的優化...
甚至有人的肺部器官整體產生了變異——原本低效率的共用氣管產生了分裂、進氣管和出氣管分開,其肺部擁有了類似鳥類與迅猛龍的結構,可以在獨立氣泵器官的作用下同時進行“呼”與“吸”、在肺中維持不間斷氧氣流。
波魯納雷夫的描述得到了所有身軀異變者的認同——他們在銀色戰車·鎮魂曲的影響下,確實有種即將被“更優秀更強大”的另一個自己從身到心全方位取代的恐怖感覺。
這種異變,甚至被識別爲完好自然的狀態、沒有辦法被東方仗助的瘋狂鑽石所修復——除非砸爛了進行定向重塑。
“鎮魂曲...顛覆級的進化...”程斌一邊調整着當前臨時人軀一邊沉吟,“波魯納雷夫說可以將用箭刺替身看做是一個儀式...難道特殊的並不是蟲箭,而是波魯納雷夫和他的銀色戰車麼?嘖,這種危險的力量,想實驗驗證點什麼都束手束腳的啊。”
將德國那邊獲得的最新信息消化完後,程斌將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當前的身軀上,他彷彿一個初生兒般活動着手腳,試圖在自己身體上找出“存在但沒用過、不適應的肢體”。
銀色戰車·鎮魂曲那彷彿窺破了命運般的舉動,讓程斌在“巧合”中被箭所影響,從渦流被箭接觸的那一瞬間開始,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就像一層薄薄的迷霧一樣在程斌的意識中環繞。
程斌心知肚明,他多半是要覺醒替身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他的精神分散在地球各個角落,這種莫名的感覺始終彌散着沒能凝聚起來,所以他纔會在這片綠毯上嘗試製造與普通人別無二致的軀體、暫時凝聚全部的精神。
“不知道我一直迴避替身的獲取招惹到誰了,居然通過銀色戰車·鎮魂曲來坑我...但既然有了就得看看,該研究還是得研究...”
儘量放空思緒,順着那種莫名感覺下意識活動着身軀的程斌,在一次握拳中猛的回過神來——
他擡起的右手依舊處於攤開的狀態,但他的手指上浮現出了重疊的輪廓,並緩緩收攏成了一個握拳的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