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薩騎着他的食蛛獸,不多的可以在速度上超越鷹首獅身獸的怪物,在人類母女看來,它就是一隻巨大的黃蜂,不比龍牙騎士的鷹首獅身獸好到哪兒去。
龍牙騎士意興闌珊地收回了短矛,他知道這些蠻族人是軍團首領的奴隸,他們接受主人的派遣,在每座被毀滅的城市裡尋找有價值的東西——不過就他看來,多半都是人類,“只是幾個女人而已,”他悻悻然地說,“閉上眼睛假裝沒這件事,”他半是威脅半是妥協地說,“你想要什麼,金幣嗎?還是藥水?”
“我要我主人需要的東西。”穆薩說,一邊赤/裸/裸地用估量的眼神注視着那對母女,還有那個嬰兒。龍牙騎士跟着看過去:“我不覺得他們是非常有價值的東西。”
“女人至多隻需要一個月就能懷孕,”穆薩說:“她們從來就是緊缺商品,而嬰兒,”他搖了搖頭,“難道有比這更好的祭品嗎?”
龍牙騎士承認這一點,但他還想說些什麼,不過在此之前,穆薩從容地直起身體,拉開了身上的那件寬外套。“名字?”
龍牙騎士很是不情願地說了。
然後,讓人更加想要嘆氣的事兒來了,這個蠻族人的外套內側,居然裝備了像是卷軸帶一樣的東西,或更正確地說,那就是卷軸帶,他點着數字抽出其中一個,把它打開,這個卷軸上既沒有描繪着玄妙的魔法文字也沒有記錄着重要的情報,或是令人心碎的詩歌,直白點說,它簡直就是銅臭的化身,因爲上面記錄着黑髮龍裔……的坐騎人面獅身獸克歐所有的債務人的姓名,債務的數目以及必須歸還的日期。
穆薩在抄錄他們的時候就已經按照黑髮龍裔所指示的那樣用姓名首個字母來歸納排列,所以無需太多時間,他就從裡面抽出了屬於這位騎士的那一卷,他看了看,然後充滿憐憫地擡起頭:“你知道你還有欠一千五百個金幣吧。”
“一千五百個金幣而已,”龍牙騎士惱火地說:“我現在就有寶石和珍珠可以償還這筆費用。”
“嗯嗯,”穆薩愉快地說,“那就太好了。”他頭也不擡,微微一傾身就勾住了那隻被當做短矛投擲過來的錢囊,錢囊一到手,穆薩就嗅到了濃郁的血腥氣,他用腳趾頭思考也知道它們是在什麼情況下離開原先的主人的,但作爲一個曾經在沙漠中以劫掠商隊爲生的強盜來說,他的道德感還沒有強烈到對此產生不適,他將錢囊掛在腰帶上,然後抽出一支炭筆,劃去了這位龍牙騎士的欠款:“那麼,”他厚顏無恥地說:“您還需要一點我們提供的好貨色嗎?保證又精又純,來一份就能嗨上天。”
這可真是名副其實的嗨上天,龍牙騎士神色陰鬱地回憶起他的坐騎在聞了那些藥草後滿地打滾,抽搐,喵喵叫以及猛地衝上天,衝向帳篷,衝向自己以及地面的場景,他當然想要拒絕,但他的坐騎已經興奮地昂起了頭,“什麼時候?”鷹首獅身獸用那種甜蜜得過分的聲音說:“不是說那種藥草已經售罄了嗎?”
“在謁見可敬的紅龍殿下之前,”穆薩說:“我們大概還有一日兩夜的閒暇時間,爲了緩解一下您們的疲憊與緊繃的精神,我的主人從魔鬼那裡交易來了十磅好藥草。”
“十磅!那麼說我們會有一個盛大的宴會,”鷹首獅身獸連續拍打了幾下翅膀,弄得塵土飛揚:“我簡直就是迫不及待了,親愛的,”它叫着自己的騎士,“我們還待在這裡做什麼?我們應該儘快返回——要快,我擔心我的兄弟們……那就是一羣下流噁心的蠢貨!”
龍牙的騎士顯而易見地忍耐了一下:“你不是想要吃掉那個嬰兒嗎?”他伏下/身,低聲說。
“嬰兒什麼時候都有,”鷹首獅身獸急躁地踱了兩三步,“但好藥草可不是什麼時候都有。”
“無底深淵在下,”騎士說:“我已經沒錢了!”
“欠着唄,”鷹首獅身獸顯露出了一隻邪惡陣營的怪物應有的自私與刻薄:“反正你已經償還了前一筆欠款了,克瑞瑪爾殿下是個好人,克歐……也是個……好混球,”它違心地說:“他們應該不會介意先賒欠一部分的。”
龍牙騎士唾了一口,他知道今天的樂子又找不成了:“那麼這兩個,不,三個奴隸,”他說:“我應該有一份。”
穆薩點頭又左右擺了擺腦袋:“不,”他說:“她們本應該屬於發現她們的人,但你確實可以把她們賣給我,我的主人,”他信手摘下之前剛到手的錢囊:“一千五百個金幣,這是一個好價錢。”
“拿着吧,”龍牙騎士說:“但給我藥草。”
“去向我的族人申領,”穆薩說,一邊拿出一個很小的印章,他只輕輕一躍,就從食蛛獸的脊背上跳到了鷹首獅身獸的身邊——就算他是克歐的額……代理人,如果他敢跳到鷹首獅身獸的脊背上,他也一樣會被咬掉腦袋:“讓他看一看印章留下的痕跡,他就會把相應的藥草粉末給你了。”
騎士伸出手,穆薩飛快地提起印章蓋了一下,騎士收回手的時候發現那是一條盤曲着的巨龍,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它看上去非常纖細,簡直就像是條大蛇,難道這就是那位黑髮的龍裔爲自己預備的紋章嗎?他猜測道,而他的坐騎早就不耐煩了,一等騎士發出起飛的指令,它就以一種看上去十分可笑的姿態奔跑了起來,在離開狹窄的街巷後,它就立即飛上了天空。
“我還在這兒呢。”穆薩說,他的視線甚至沒有落在那對母女身上,但他的語氣冰冷的就像是霜凍過的地面,而他的坐騎與夥伴,也應景地發出了威脅,它在飛起的時候,腹部的螯針就像是一柄短劍,而那個相對於普通黃蜂簡直龐大到不可思議的口器咀嚼着的時候就像是鋼鐵和鋼鐵在摩擦。“這個城市裡已經沒有你們的士兵和騎士了,有的只有格瑞納達人,”穆薩一邊走過去,一邊說:“士兵,騎士,施法者,全都是格瑞納達人,而下一個你們遇到的人未必會有一份債務來限制住他們的手腳。”
“你要帶我們去哪兒?”母親說:“如果成爲祭品的話……”
“你沒有討價還價的權利,”穆薩平靜而冷酷地說:“如果你讓我感到厭煩,”他指了指已經陷入黑暗的外界:“我也可以召喚一個隨便什麼人進來,我想他們是很願意……”
“我們跟您走。”令人吃驚的,這句話出自於那個少女之口,“他說得對,”少女悽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弟弟,爲了不讓他大聲哭泣,她太過用力的手指在他胖乎乎的面頰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記:“我們沒有談判的資本。”從那座雕像被挑開開始,她們的生命就落在了喜怒無常的命運之神手中,她們只能儘可能地生存下去,不去考慮自己的將來還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