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德溫.唐克雷在村莊之外,一個因爲獸人侵襲而廢棄的磨坊休息——實際上,磨坊可以說是頗爲完好的,除了一些金屬的部分被獸人或是盜賊們卸除了之外,它有屋頂,有牆壁,就連沉重的石磨都在原地,之所以被廢棄,是因爲獸人們在這裡碾磨過人類的血肉,從那以後,從石磨裡出來的麪粉都帶着血肉的臭味與墓土的陰冷,而且人們經常聽到磨坊裡傳出女人和孩子的哭叫聲。
但作爲一個外來者,能夠有這麼一個地方棲身已經算得上很好了,農夫的兒子還給伯德溫送來了一捆乾燥的稻草,伯德溫和他道了謝,但那個瘦削的少年卻神情木然,像是什麼都沒聽到——然後伯德溫在深夜時分聽到了不祥的腳步聲,他將手放在自己的短劍上,仍然閉着眼睛,黑暗中有人穿過沒有門窗的磨坊,徑直來到伯德溫的身邊,他的手中提着一個沉重的水桶……
農夫和他的妻子被驚醒了,或者說,這個小村莊中的所有人都被驚醒了,他們膽顫心驚地發現,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喊聲正是來自於磨坊,農夫的妻子焦灼地左右張望着,因爲她發現自己的小兒子不見了。
火把將磨坊與磨坊周圍的地方照耀的如同白晝,伯德溫看見一個年輕人走了出來,可能是村長或是村民們信任的人——在他看到來人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上面繡着灰熊的罩袍時,伯德溫無來由地心慌起來,幸而那並不是他的灰熊騎士,而是後者的兄長或是父親,騎士的親人舉着火把,面色嚴肅看向磨坊內:“外來者,”他低喊道:“我們聽到了有人在這裡喊叫,是野獸攻擊了你?還是盜賊企圖奪走你的行囊?”
“我並不確定,”伯德溫說,一邊將短劍插回鞘中,向這位老人伸出自己唯一的手掌,表示他並沒有那個意思與村民們爲敵,“請進來吧,”他說:“但不要太多人。”
騎士的父兄走進了磨坊,他很容易就找到了伯德溫之前待過的地方,那裡還鋪設着稻草,地上倒臥着一個人,農夫的妻子立即發出一聲驚叫,因爲那就是他們的小兒子。
“請不要靠近他。”伯德溫立刻說:“他沒有性命之憂,但我不確定他是否……”
“發生了什麼事情?”老者問道。
“他試圖用水桶敲我的頭。”伯德溫說,而老者還有幾個村民都看到了,稻草牀榻靠近頭部的位置有着一個明顯的凹坑,農夫的小兒子可以說是用足了力氣,木桶的鐵箍都斷裂了,木板更是四分五裂。
“怎麼可能呢?”村民中的一個人喃喃自語到:“小波吉是個多麼和善的孩子啊。”
“我想也是吧,”出乎衆人意料的,陌生人也這麼說道:“我覺得他是被什麼控制或是誘惑了——你們村子裡暫時還沒有牧師的話,就帶着他到王都中的神殿或聖所去看看吧,如果他被侵蝕的還不夠深,那麼一杯聖水就能挽回他的理智了。”
小波吉醒來之後的表現似乎也同樣證明了這一點,他們將小波吉送到羅薩達的神殿裡,牧師們確定他曾被魔鬼誘惑,而他襲擊伯德溫只是因爲想要奪取他的短劍,然後殺死每一個他認爲曾經羞辱與欺負過他的人,包括他的父親母親和兄長。村民們認爲自己應該感謝他們的客人,但那個旅者什麼也沒要。
“那麼您至少應該留下一個名字啊。”農夫堅持道。
“查佐。”伯德溫說,在高地諾曼,查佐是個非常普通的名字,意思是獵人。
他曾經是個獵人,終究還是一個獵人。
伯德溫.唐克雷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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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佐可不是一個好名字,”就在獵人查佐走在荒寂的小徑的時候,一個尖細的聲音突然說道:“卑微,下賤,無能。一點兒也適合一個國王。”
獵人擡起頭,他看見了一隻毛茸茸的黑色倉鼠蹲在一根樹枝上,它看上去和任何一隻普通的倉鼠一樣,除了格外的“圓”,它蹲在樹枝上的時候,看上去就是一個球,脂肪與毛髮幾乎將它的爪子,耳朵與翅膀全都遮蔽了起來,它的眼睛是黃色的,在昏暗的光線中如同火光一般地閃亮。;獵人看也不看它,他知道這是一個小魔鬼,曾經被黑髮龍裔克瑞瑪爾豢養,但它終究是個深淵生物,它背叛過他的主人。
“我的主人命令我來,”小魔鬼的身影消失了,但它的聲音就像是蛛絲一樣繚繞在人類的耳邊。“帶着誠意與禮物。”
“你的哪個主人?”獵人譏笑道。
“還有誰呢,最具權勢與力量的那一位,”小魔鬼輕聲低語道:“他聽說了您的事情,爲您受到的折磨與羞辱而深感痛心,陛下,”它吐出這個稱呼的時候滿意地看到獵人的肌肉緊繃起來:“您原本應該是一個英雄,您與整個位面最爲強大的紅龍戰鬥——戰勝了她,您的王都,您的子民,您的妻子與兒子,都是在您的庇護下僥倖得存的,但在您生死不明,氣息奄奄的時候,他們是怎麼做的呢?他們無恥地拋棄了您,讓您的兒子成爲了新的國王,把您的衣物送入陵墓,您還活着,但他們讓您死了。”
“但作爲高地諾曼國王的伯德溫.唐克雷確實已經死了,”獵人說:“站在這裡的只是他虛榮的軀殼,他的靈魂與理想早已衰亡。”
“不不不,您怎麼能夠這麼說呢?!”小魔鬼氣惱地說:“我的主人,當然,還有我認爲,只有您纔是一個能夠重現高地諾曼榮耀的好國王,除了您,還有誰能夠做到呢,那些虛僞的貴人嗎?那些怯弱的爵爺嗎?或是一個女人,又或是一個孩子?他們只會讓高地諾曼滑入貧弱的深淵!”
“但我現在只是一個人。”獵人說:“他們是不會承認我的。”
“誰說您只是一個人?”小魔鬼說:“只要您重新出現在王都,出現在您的騎士面前,所有的謊言都會被立即揭破的,只要您穿戴着盔甲,手持寬劍,披着華美的冕袍坐在寶座上,您的子民都會跪伏在您的面前,他們會如同拜神祗那樣地拜您,只求獲得您的庇佑。”
“我的兒子驅逐了我,”獵人說:“一個無名的獵人是無法進入王庭的。”
“我的主人會幫助您的。”小魔鬼說:“您所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滿足。”
“告訴我他的名字。”獵人命令道:“不然我就只能說你以爲我和一個農夫的兒子一樣蠢。”
小魔鬼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會:“好吧,”它說:“我會告訴你的,但首先,你應該先看看那位大人給您的禮物。”它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抽出一個偌大的匣子,直接扔在獵人的腳下:“看看吧,我覺得這可真是誠意十足。”
獵人打開看了一眼,一時間他甚至無法如同之前那樣地控制住自己,那是他的秘銀鍊甲,附魔的寬劍,還有那隻閃爍着柔光的流銀手臂。
“這可真是……”他聲音嘶啞地說道,“一份無比慷慨的饋贈啊。”
“它們原本就是屬於你的。”小魔鬼帶着些許得意洋洋道。“穿起它們吧,它們等待已久了,國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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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之神塔洛斯最近的脾氣似乎不怎麼好。
尖顎港再一次陷入了死寂之中,驟雨颶風摧枯拉朽般尖嘯着從這裡登陸,而後穿過整個亞速爾島——街道上已經成爲了半個澤國,水面上漂浮着魚類與人類的屍體,水倒入鈍頭酒館的廳堂裡,酒館主人揮動鞭子,不斷地抽打着他的狗頭人奴隸,讓它儘快將沉重的酒桶搬運到二樓的房間裡,不然海水侵入酒桶,酒水一下子就壞了。但就如之前描述過的,樓梯又窄又陡,瘦弱的狗頭人一個沒踩穩,就連着酒桶一起掉入了水中,聚集在走廊上的客人們不由得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酒館主人快要氣瘋了,他站在樓梯上,一手抓住扶手,一手拼命地揮動鞭子,但狗頭人連着酒桶一起飄遠了,他的鞭子只能在污濁的水中抽起灰色的條痕。客人的嘲笑讓他失去了應有的理智,他竟然走下水去,不顧水面幾乎到達了他的胸部,惡狠狠地抓住了狗頭人的鎖鏈,想要把它溺死在水裡。當他發現鎖鏈那頭空無一物的時候,已經太晚了——不知道何時掙脫了束縛的狗頭人把他猛地拉下了水面,沒一會兒,水面上就掀起了硃砂色的浪花,客人們瘋狂地大叫着,爲了這個刺激的場景而興奮,他們跺着腳,眼睛發着光,在看到酒館主人快要被啃完的面部翻上水面的時候都快笑的昏了過去。
“最近的尖顎港確實太過缺少娛樂了。”德雷克說,一邊關上了房門。
鈍頭酒館裡的氣味實在不敢令人恭維,要德雷克來說,簡直和地精的巢穴也沒什麼區別了,還有所謂的牀,或說蟲窩,劣質的鯨油燈冒着黑煙,牆壁與頂面上斑駁片片,找不到一個平整或是完好的地方,但既然這是葛蘭的要求——他就連抽出手帕擋在鼻子前面的小動作都不敢做。
有時候啊,德雷克也有點懷疑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的。他和葛蘭在最初的時候還能說是“朋友”,當然,你知道的,尖顎港中的“友情”總是格外短暫,德雷克也是這麼認爲的,但現在他幾乎有點不確定了——他對葛蘭未必,但葛蘭對他或許還真有那麼一兩分真心實意的,看,他居然還是那麼完整和健康,並且擁有一定的權勢與力量,在葛蘭已經成爲最大的盜賊公會的首領之後——德雷克還以爲葛蘭會把他閹瞭然後養肥送給尖顎港用來處理屍體的小地精們做新年賀禮呢。
亞速爾女大公的非婚生子小心翼翼地在一張搖晃的三腳椅子上坐下,而葛蘭躺在距離他只有數步之遙的牀上,在他進入到這個房間的時候,德雷克親眼看到有無數只蟲子從牀下與牀上,還有房間的隙縫與角落裡爬出來,如同潮水那樣眨眼間就消失了,這讓他有點懷疑起那個荒謬的傳聞,確實是真的——他用五萬枚金幣買下的情報裡說葛蘭是盜賊之神瑪斯克與人類的兒子,而人們都知道,盜賊之神瑪斯克從一千多年前起就開始憎惡所有的蟲子,在他的牧師所在的地方,蟲子都是絕跡的,但瑪斯克的牧師也需要釋放神術或是投下藥物才能將蟲子清理乾淨。
“我要你做的事情怎麼樣了?”破爛的帷幔{如果說那真是一張帷幔的話}中突然響起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就像是主人對這句問話並不怎麼在意似的。
“已經有一百三十件貨物整裝待發了。”德雷克恭敬地回答說。
“太少了。”
德雷克嘆了口氣,將解釋吞回到肚子裡,他很清楚,葛蘭和他一樣都不會喜歡聽到任何辯解,如果說無能和懈怠都是罪行,那麼僅有的區別大概就是無能要比懈怠有着更大的罪過,如果你只是懈怠,那麼……至少的,你還能得到一星半點喘息之機,但如果是無能,一個盜賊工會的首領可不會願意讓你繼續無恥地侵佔其他可用之人的空氣,水和食物。
“我正在尋找更好的方法。”
“可以,但不要太久,時間越長,對你越不利,我親愛的朋友,”葛蘭說,“現在的時機是最好的,銀冠密林之王英格威已經逝去,他的繼承人凱瑞本以及辛格精靈們正一心一意地與呼嘯平原的獸人之王格什和獸人們糾纏戰鬥;高地諾曼——那個卑劣的僞君子伯德溫.唐克雷已死,繼承了王位的是他只有七歲,現在也不過十歲的兒子,諾曼的貴人們心口不一,虎視眈眈,尤其是在王女李奧娜死去之後;格瑞納達以及屬國也正在休養生息,而龍火列島,已經不復存在。”
德雷克看向帷幔之後,他什麼都看不見,但他能夠感覺到葛蘭正在盯着他。
“我會不惜一切的。”德雷克說。
葛蘭在帷幔後發出一聲尖銳的笑聲,德雷克等了很久,但葛蘭沒在說話,他鼓起勇氣走上前去,發現牀榻上已經是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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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蘭的心情或許就和塔洛斯一樣的差。
他見到了他和梅蜜的女兒,阿芙拉。
葛蘭以爲她早就死了,或許被作爲祭品挖出內臟,又或是在牧師學徒的傾軋中默默死去——她的身體裡沒有紅龍的血,在還是個嬰兒的時候,看上去與普通的孩子一般無二,他……認爲她是死了的,但她沒有,雖然葛蘭自從放棄她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個孩子,但他一見到克瑞法現在的主人就知道她正是他的女兒阿芙拉——她就像是葛蘭年少時在鏡子裡看到的自己,而她的眼睛是繼承於梅蜜的,罕見的寶石眼,她坐在寶座上,纖小的就像是一個裝飾品,但她不是。
也許她對於克瑞法,並不能如同克瑞瑪爾那樣隨心所欲,如臂使指,但她也在積蓄她自己的力量,就像小鳥正在長出堅硬的正羽,在她的靈魂上,葛蘭沒有看到他,也沒有看到梅蜜,倒像是看到了另一個克瑞瑪爾,充滿了矛盾,卻因爲這種矛盾而格外地堅韌與頑固。
她看着他的時候,眼神中沒有恨意,也沒有愛意,他對她來說,只能說是一個有所耳聞的陌生人——克瑞瑪爾沒有欺騙過她,他對於葛蘭和梅蜜的描述可以說是中立的,絲毫不帶自我的想法與觀感,這種思考方式很公正,公正的簡直不像是一個龍裔,葛蘭並不在意她是否憎惡自己,但他隱約還是感覺到了一絲不甘——阿芙拉可以無視他,但她怎麼可以遺忘自己的母親?
葛蘭並不懊悔自己當初的做法,也許阿芙拉留在他的身邊,他會殺了梅蜜在這個世間唯一的遺物也說不定,但他還是會憤怒,只是他也同樣冷靜地意識到,阿芙拉仍然在克瑞瑪爾的庇護之下,那根他非常熟悉的銀色鞭子正安安靜靜地充當阿芙拉的腰帶呢。還有,雖然人們都說惡魔與魔鬼之外的施法者被捲入血戰只有死亡一途,但葛蘭隱約地覺得,克瑞瑪爾或許將會成爲例外,而如果他真的能夠從血戰之中回返,那麼這位強大的法師一定不會高興看到自己的被監護人已經變作了白骨一堆。
葛蘭憎惡阿芙拉,而阿芙拉也不喜歡葛蘭,不過個人的情感並沒有影響到他們之間的交易,葛蘭與克瑞法主人那張無形的契約似乎還能被繼續下去。
不過偶爾葛蘭也會惡意地揣測一番——阿芙拉是個野心勃勃的孩子,他能感覺到——一兩年或許不會令得情感變質腐化,那麼十年,二十年,乃至更久呢……阿芙拉將會成長爲一個富有魅力而又強大的女性領主,當她的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一聲低語,又或是一張簡短的紙條,就可以將無數人的命運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時候,她真的會願意爲了年幼時一份朦朧微薄的感激之情交出昂貴罕有的權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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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葛蘭,奧斯塔爾或許沒有什麼可值得抱怨的,在他忙碌於骨頭架子之間的時候,他所忠誠的紅龍格瑞第已經成爲了獸人之王格什與半神巫妖埃戴爾那的盤中餐,杯中酒,他在一個危險的午夜小茶會裡得知了這個噩耗,而如果不是有盜賊之神瑪斯克的援手,他大概就只能抱着怨恨成爲遊蕩在七十七羣島中的又一個幽魂了。
可憐他在七十七羣島中得到的唯一一份有用的情報就是埃戴爾那正是那個徘徊在克瑞瑪爾身邊的灰袍,不過也許埃戴爾那最初的陰謀就是爲了奪取格瑞第肥美的靈魂——他沒有回到格瑞納達的王都,畢竟他已經猜到了格瑞納達王在這場荒唐的悲劇之中飾演了怎樣一個角色,作爲曾經被格瑞第真正寵愛過的人,他不可能受到新王的信任,他也不需要。
“帶我去那裡吧。”他說,知道自己需要得到瑪斯克的重視,最少地要讓瑪斯克知道他沒有做了無用功。
他們來到了紅龍格瑞第藏着龍蛋的地方,這裡有着不下百枚有色龍的蛋,還有寥寥無幾的金屬龍的蛋。
“它們都是活着的嗎?”瑪斯克的聖者,一個看似纖弱的女性好奇地撫摸過那些蛋。它們摸上去的感覺都不同,有光滑的,有粗糙的,有溫暖的,有灼熱的,也有冰冷的,蛋的表面有花紋,也有斑點,也有些是純色的。“它們還能被孵化出來?”
“可以。”奧斯塔爾曾經參與過,所以他的回答非常肯定,但這些孵化出來的……很難說是巨龍,它們只留下了巨龍的軀體與天賦,卻只有野獸的智慧,記憶無法傳承,也無法系統地學習,簡單點來說,在法則的碾壓下,他們最能孵化出如克瑞瑪爾等人遇到過的黑龍一般的殘次品,但它們仍然是巨龍。
對於瑪斯克來說,這似乎已經足夠了。
如果一定要說奧斯塔爾還有什麼不滿的,也許就是……
“你在隱藏些什麼?”葛蘭問。
“我不是你的囚徒,”奧斯塔爾說:“我沒有什麼需要隱藏的。”
葛蘭露出了一個陰鬱的笑容,“若是這樣想能夠讓你得到些許安慰,”他隨意地說:“那就這樣吧。”他圍繞着奧斯塔爾走了一圈,“只是別讓我捉住你的尾巴,我會把你吊起來抽到你吐出自己的腸子。”
“你沒有那個權力,”奧斯塔爾嗤笑道:“我爲之效力的不是你,是你的父親,可敬的瑪斯克。”
“所以我只是讓你吐出腸子而不是心臟,”葛蘭拍了拍手,做出一個誇張驚訝的神情:“等等,我或許說錯了,紅袍,就算是心臟,我也能讓你把它嚼爛了吞回肚子裡去。”他微笑着轉過身去,與奧斯塔爾對視着,他們兩個根本就是敵人,奧斯塔爾的“母親”格瑞第奪走了梅蜜的符文和生命,而葛蘭的“父親”盜賊之神瑪斯克無疑在格瑞第的死亡中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但在這個地方,在瑪斯克,也許還有陰謀與紛爭之神希瑞克的注視之下,他們只能成爲“朋友”。
“離開的時候小心一點。”奧斯塔爾假惺惺地說道:“注意我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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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吧,”在片刻平靜之後,一個尖細的聲音說道:“他一定會觸發你的每一個陷阱。”
“希望如此。”奧斯塔爾說,他看向顯露出身形,正在忙碌着整理皮毛的小魔鬼阿斯摩代歐斯,“看來你失敗了。”
阿斯摩代歐斯一點也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竟然差點被一個凡人捉住,哪怕他動用了一個非常強大的符文:“伯德溫.唐克雷已經完了,”它不耐煩地說:“一具行屍走肉,沒有一點值得挽救的價值。”
“你沒有說動他?”
“他就是一個傻瓜,一根木頭,一塊石頭!”小魔鬼氣得連毛髮都豎起來了,一邊咕噥着來自於深淵底部的髒話。
奧斯塔爾並不覺得非常遺憾:“那麼就讓他去吧。”一個凡人而已。
“我們不能弄死他嗎?”小魔鬼阿斯摩代歐斯說:“把他的靈魂裝進寶石裡。”咯嘣脆,雞肉味,或許還有牛肉味,反正這個靈魂所經歷的可真是足夠豐富複雜的了。
“不了,”奧斯塔爾說,停頓了一下後他補充道:“難道看着他陷入到無盡的懊悔裡不是更有趣嗎?”
“他會後悔?”
“一定會。”奧斯塔爾說:“誰能不後悔呢,等他需要向着一個最卑微不過的守衛鞠躬行禮的時候就會了。”
“希望那天儘早來到。”阿斯摩代歐斯高興地喊道。
“毫無疑問。”奧斯塔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