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看着繩子瞬間被切斷,而邱奕輝身體直往下落,我大叫一聲便衝了上去。眼看着他的身子迅速下墜,我大腦不及作任何思考,居然縱身一躍,跟隨着他下落的身體跳下船去。
“聞竹——”在我跟隨着奕輝身體下墜間,一聲大叫在我後上方響起。我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邱奕輝,卻看到他離我越來越遠。可就是一瞬間的功夫,他下落的速度減慢,而我卻感覺自己下落的速度越來越快,然後,我們擦身而過。他的嘴被膠布封住,無法言語,手腳也被綁住,無法動彈,但與他擦身而過的一刻,我看到他清澈的眼眸大睜着,大驚失色地看着我,眼底是無聲地吶喊,充滿了驚慌,也充滿了感動。他努力掙扎着,似乎用盡力氣想將綁着手的繩索掙掉,好和我一起跳入江中。看着縛着他手的繩索已不再下墜,知道他安然無恙,我也就放心了。朝他微微搖了搖頭,笑了笑,很想告訴他,我沒事,不用擔心,難道他忘了嗎?我的水性可是極好的。然而短短的一秒太過短暫,極速下落的我跟本沒有辦法吐出半個字。
“噗通——”一聲,我掉進昏黃的江中。
“噗通——”第二聲,另一個人跟着我掉進江裡。
我開始揮動四肢,向岸邊游去。身後有人向我游來,就快要抓住我,我厭惡地狠狠朝他一腳踢去,由於在水中,使出的力被江水阻擋未能傷他分毫,但是那股水流卻足以讓他無法靠近我,我見他被水流衝離,冷哼一聲,調頭往岸上游去。
如果我有本事,真恨不得在這江水之中把這人結果了,就算拼了我這性命,也好過受他挾制,讓他這種壞人在世上爲非作歹好!心中正在謀劃盤算,突然間,腿上痙攣,一隻腳竟然動彈不得。
不好!我竟然抽筋了。下肢無法動彈,而此時,一股旋流卷打着我的身子,將我使勁往下拽,竟然又被捲進了一個大的漩渦之中,感覺到身體在迅速地下沉,水面上的那抹陽光離我越來越遠。憋着的一口氣已經不能滿足身體需要,我身體漸漸乏了力氣,雙腿動彈不了,接着手也沒了力氣,身子被漩渦翻卷着,天暈地暗間,只感到死神在向我徐徐逼近,而我,卻無能爲力,全無還擊之力。
離水面越來越遠,我閉着的嘴張開,毫無意識地吸了一口氣,卻是洶涌的江水朝我襲來,眼裡、嘴裡、鼻裡、肚裡、肺裡……未及反應已經涌入大量的水,一浪接一浪,鋪天蓋地地朝我襲來,眼前頓時黑暗一片,我大概就要命喪於此了。
已然視死如歸之時,一人從後面抱住我迅速下沉的身體。然後便死死地抱住我,大力地向上游去,最後,一聲低吼,奮力地拖拽着將我托出了水面。
“聞竹,你醒醒,你不要嚇我,”一個男人抱着我,將我從水中抱到了岸上,不斷地搖晃着我,不斷地揉搓着我,而我也感覺又回到空氣中,可是我卻像被什麼堵住了胸口,怎麼也呼不出氣來,只是身體一個勁地抽搐着
。
“你醒過來,不要嚇我,”男人一邊緊張而急切地說道,一邊幫我揉搓着身體,揉搓着手,還不斷地撫摸着我的臉。
“好,只要你醒過來,我相信你,我再也不逼你了,不再試探你了,”看到我性命垂危,男子說得心慌意亂,說得語無倫次,“我該死,我蠢透了,怎麼想出用這麼糟糕的辦法來試探你?”
“聞竹,我本不想傷害你,”男子聲音沙啞,卻也難掩驚惶失措,“你說你們倆意篤情深,可我不信,不信你這麼快就把我忘了,現在我相信了,我死心了,只要你醒來,我什麼都答應你,你想幹什麼都行,你想和他在一起,都行。”
“你醒來,醒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他承諾着,甘願爲他的錯誤付出任何代價。
我仍是昏迷不醒。
“人工呼吸!對!人工呼吸!”男人想到能救我的辦法,將我嘴巴打開,卻是手足無措。關心則亂,果不其然。
“我明明學過的,怎麼不會了?明明學過的,怎麼不會了?”男人喃喃唸叨着,倉皇之間,彷彿不會人工呼吸是一件難以饒恕的過錯,對自己也表現出了深惡痛絕的憎恨。
“醫生!醫生!醫生在哪裡?”他憤怒地咆哮道,忽而想起邱奕輝是醫生,“去!把吊着的那個人放下來!把他帶過來,要快!”
“你醒來罵我也好,打我也好,我再也不難爲你了!”抱過我,他難掩痛楚地指責着自己。
眼前霧朦朦一片,混沌中,感覺一名男子朝這邊急急地跑過來,神色緊張。
“你滾開!”說罷將起先抱着我的男人推開,便將我從呂詹手中搶過平放在地上,用溫柔的指腹往我臉上拭了拭,沒有反應,並將頭微微偏過,喉部扯平,打開氣道,便開始在我胸腹間壓了起來,壓了兩下,又對着我的嘴吹一口氣,如此反覆,我卻仍是沒有反應。
“聞竹,你要醒來,”他一邊叫着我的名字,一邊不迭地繼續爲我做着人工呼吸。其實,我能聽到他在叫我,我想應答,卻說不出話來。
他又俯身下去,嘴對着嘴又爲我送氣。
“你醒過來,醒過來我們就成親,”他兩秒一拍地按壓在我的胸上,一邊喘着粗氣,一邊還不忘鼓勵我,然後爲我吹過氣。他心下着急,動作卻老練嫺熟,節奏把握得也很好,對嘴吹一下,再按兩下胸腔,對嘴吹一下,再按兩下胸腔。
見我許久沒有醒來,他仍不肯放棄,“聞竹,你一醒過來我們就回小鎮,你說過要陪我一輩子的,”他緊張而急切地呼喚着我,我感到大滴的汗珠落到了我的臉上。
“你答應過我,會爲我生一羣小孩子的”
“你說你還要看着他們長大”
“你說你要看着他們娶妻、生子、嫁人……”
聽着邱奕輝說着我最想要的未來,我心裡甜蜜卻也恐懼萬分
。
奕輝呀!求你不要再說了,你對我的好,對我的情,我們倆恪守的誓言,我在心裡都清楚,我也只要我們倆知道就行了。不要說出來,不要讓別人聽到,尤其是在這種剛愎自用的人的面前,像這樣一個霸道和殘忍的人,你在他面前說這樣的話,無疑是在自掘墳墓,難道你爲了讓我醒過來,竟然連命都不要了嗎?奕輝,我怕死,可我更怕他拆散我們倆,更怕他傷害你呀!
“詹爺?那個男人在幹什麼?”奕輝一面鼓勵着我,一邊爲我做着人工呼吸,這時,呂詹身邊的手下最終按捺不住的不滿問道,記憶不是很深刻,但是知道,是呂詹身邊除阿來以外另一得力助手雷衍。
呂詹是厲害角色,能在他身邊的,肯定也不容小噓。一貫如他們高高在上,平日裡爭相巴結的人不計其數,而在他們面前故意搔首弄姿,賣弄風情的女人肯定也是數不勝數,習慣了女人的順應奉承,習慣了把女人當成玩物趣具,習慣了對女人霸道獨佔,對於這樣一羣權傾勢大的男人,在他們眼裡,男人玩弄女人必定是天經地義,而他們看上的女人如果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就是不忠,就是背叛,對於像他們一樣被女人寵溺慣了的男人,若是知道自己包養的女人與另一個男人相抱相吻,心底是有多麼的憤怒和不滿。
更何況我和邱奕輝此時卻還是在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如此親暱,而且還是當着呂詹的面,作爲和呂詹有瓜葛的女人,竟然還當着呂詹的面,當着他們青幫老大、在他們眼中德高望重的當家家主的面,和另一個男人相吻相親,他們心下肯定覺得匪夷所思,無法忍受,或許,在他們看來,我就算是死,也是不能允許別的男人染指分毫的,我微不足道的性命,是絕對大不過他們尊嚴的。
仍在迷糊中的我不是沒有意識,我知道呂詹的權傾強勢,知道呂詹的不擇手段,蘇扈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動了我便死無全屍,邱奕輝卻是當着他的面毫不顧及與我“摟摟抱抱”,而且還說着你儂我儂的話。肆無忌憚的舉動,毫不避諱的親密接觸,便是膽大包天,無異於明目張膽的挑釁,在他們看來,便是奇恥大辱。人說,士可殺,不可辱,在他們看來,邱奕輝的所作所爲是不可饒恕的,我不敢去想,他們會怎麼對付我,會怎麼對付給呂詹,給他們的當家老大,或者說,給他們帶來奇恥大辱的邱奕輝和我。迷糊中,我已經不能爲自己考慮,而更多的是擔心邱奕輝能否保得住性命。
聽到雷衍的問話,連我都能聽出裡面的意思,感受到其中的肅殺之氣,呂詹不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卻並沒有說話,只是站在一旁,默許地看着邱奕輝對我進行搶救,可我也分明聽到了他手緊緊捏住骨節發出的“咯咯”脆響聲。
“好大的膽子!”雷衍既然看到我和邱奕輝的親暱,必定也知道呂詹此時心中已經怒不可遏,於是一個上前訓斥邱奕輝道,說話間聲音逼近,準備對邱奕輝大打出手。
“閉嘴!”呂詹咆哮,憤怒地叱吼道,打斷了他接下去的話,接着聽到一聲撕打,像是呂詹抓住他的衣領,片刻,沒有動靜,只聽到呂詹喘着粗氣極力壓制着怒力的聲音,許久,才聽到呂詹聲音不高,極沉極緩又極其痛苦地說了一句:“閉嘴!”
“詹爺,”雷衍心有不甘,卻也擔心呂詹的叫了聲他一聲,然後憤憤地說了一句:“我是替你不值!”
“我的事我自己清楚,”呂詹不讓雷衍再有說話的機會,於是吩咐道:“去幫我把車開來,”聲音略顯疲憊卻已聽不出憤怒,接着又說了聲:“謝謝”
。
暴風雨前的平靜?我不敢想像他又會使出怎樣的手段來懲罰我們。
奕輝,放棄我吧,我是個不祥之人,和我在一起,只會給你帶來無窮無盡地麻煩。我們,終究還是不能在一起。對於自己,我無所謂,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只要你醒來,我們就回去,我們再出不出來,我們就在小鎮上生活,一輩子就在那裡,”奕輝在我耳邊承諾道。
“只要你能醒來,我就放你和他回去,再也不干涉你!”另一人俯□來,也在我耳邊說道。
“撲——”憋在氣門中的水上涌,從我嘴裡吐出了出來。
“奕輝——”我有了知覺,伸出手來想要抓住心中的人兒。
“我在這裡,”奕輝也趕緊伸出手來抓過我。
“你沒事嗎?”我虛弱地問道,此時,他是我最大的牽掛。
“是的,我沒事,”他抓着我的手往他臉上摸到了摸,指尖碰觸到熟悉的臉頰讓我感到溫存,懸着的心也安穩了稍許。
“奕輝,我……我不想……和你分開,”我控制不住眼底的淚,最終還是滑了出來,“我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邱奕輝聽到我的哭泣,也很是心疼地將我摟得更緊,我往他懷裡蹭了蹭,嗚咽着想要依偎在他懷裡。
“不許你再說死!”左邊是邱奕輝,右邊離我近在咫尺的地方,一個男聲突然說話,我聽出是呂詹的聲音,心中微顫,拼命地睜開眼睛,想要察言觀色,卻無奈眼皮沉沉的,怎麼也打不開,只得直接懇求道:“求你,不要……傷害……奕輝……詹爺……求你……”
說罷,已無力氣,也不敢再多說,只能靜靜地等待着他的答覆,等待着他的赦免。
“好,只要你活下去,我就成全你們,不過,如果你死了,我會讓他爲你陪葬!”他這話說得斬釘截鐵,卻也像是費了很大力氣。
“呲——”一聲響,雷衍將車開了過來,停靠在岸邊。
邱奕輝不做耽擱,迅速將我打橫抱了起來,此時,呂詹一同站了起來,伸出手來要將我抱過去。
“她都已經這樣了,現在你還不肯放過她?”邱奕輝鏗鏘地叱責道,抱着我的手緊了緊,要將我緊緊護在他的懷中,而呂詹的手也本能的緊了緊,似要把我奪過去一般。
“奕輝,呃——”我輕聲叫了一聲,身體的抽搐讓我再痛苦地呻吟出聲。
“她現在需要的是我!”時間已經不容耽擱,邱奕輝再次使了使勁,而這次,呂詹真的鬆了手,只是,並不是很果斷,而是慢慢地、慢慢地纔將手放開,他在遲疑,他在猶豫,他肯定心有不甘。
“對的,我差點忘了,剛剛我已經答應她了,”他喃喃說道,像是方纔大腦短路,此刻才重新想起一般,那語調,說得極沉痛極緩慢,可最終,他畢竟還是將手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