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來,我再次對附近一片水域查看了一翻,以確保萬無一失。
“竹子姐,竹子姐!”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遠遠地從背後傳了過來。
我轉身一看,欣喜過望,扣兒滿面歡笑地打馬衝着這邊跑來。在她臉上,絲毫看不出走時的憂鬱和痛苦。看來,愛情是治癒心靈創傷的最好良方。
“扣兒,你?”見到她,我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本來認爲她和欒大哥凶多吉少,如今看到她安然無恙,我很是高興。
“昨晚到的,”說着,皎潔的眼眸目不轉睛地盯着我,將我看得不好意思起來,“沒敢去打擾你。”然後又呵呵笑了起來。
“扣兒,欒大哥呢?我有要事和他說,”他們來得正好,蒙巖和韓宇臻,再加上沉穩的欒大哥,運送那批寶藏定能萬無一失。
“我們已經知道了。”說着,她又古靈精怪地“噓”了一聲,“昨晚他們就在一起商量過了。”她又嘆了一口氣,“所以,竹子姐,我還是不能參加你的婚禮了
。咱們的見面又變了辭行。”她語氣輕鬆,面上笑盈盈。
“扣兒,見到你這麼開心真好,你……沒事了吧?”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卻抿嘴一笑,湊在我耳邊輕聲道:“竹子姐,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你可別告訴別人。”她說道,神秘而略帶愧疚的表情現在臉上,“我被賊人侮辱都是騙你們的,其實那天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嗯?騙我們?”我疑惑,“你爲什麼要騙我們?”
她突然神情凝重起來,鄭重地說道:“姐夫一直想着姐姐不肯接受我,但我知道他是喜歡我的,我這樣做就是希望他不要再騙自己。”她看着遠處的欒大哥片刻,然後才換過輕鬆地表情,拉着我說道:“竹子姐,我也騙了你,你不會怪我吧?”
“傻丫頭,只要你幸福,我就高興。只是……”想到一些事情,我感到迷霧重重。
“是的,你錯怪呂老爺子了。”扣兒說道。
“那當時我質問他時,他爲什麼要承認是他讓手下人□了你?”
扣兒搖頭,道:“事實上這樣子說是呂老爺子給我想的點子,是他讓我這麼說的,他說只有這樣,姐夫纔會接納我。”
“而且,他爲什麼說你和欒大哥已經被他殺了?”我疑惑,“當時他還拿了你和欒大哥的血衣,讓我真以爲你們被他殺了。”
“那天我和欒大哥離開時,爲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都換了行頭,身上的衣服也就丟掉了。”扣兒說道。
“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想着,隨即恍然大悟,那應該就是老爺子的“手段”,他想通過扣兒出事讓我恨他,然後藉此激怒我,讓我再難容忍他對他狠下殺手。
“扣兒,船要開了,”那方欒大哥催促起來,他朝這邊揮了揮手,算是和我招呼過了。
“馬上就來,”扣兒招了下手答道,然後對我說道:“竹子姐,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我要走了,祝福我吧。”說着,就緊緊地擁過我。
“嗯,扣兒,祝福你,”我擁着她道。
扣兒翻身上馬,打馬向欒大哥方向奔去。看她熟練的騎馬技術,英姿颯爽,心裡感到由衷地欣慰。
“少奶奶,昨天那個姓韓的將軍讓我帶封信給你。”說着,遞給我一封信。
我打開信來。
“聞竹,謝謝你,謝謝你讓她又一次回到我身邊,只是你卻不知道,她其實和你一樣,討厭我像撫弄小寵物一般地撫弄她的腦勺,可是我總喜歡那樣戲弄她,每當那時,她就會暴跳如雷地反抗,我卻洋洋得意……”
看到這裡,我心中一陣暖流涌動,但又含着一陣酸楚。
相愛的兩個人,我怎麼可能騙得過他?
擡眼望去,只見三人騎着馬,沿着河堤,向水灣深處而去
。
樂鼓聲奏了起來,鞭炮聲、禮花聲也響了起來。我已一身大紅嫁衣,由喜娘攙扶着,端端地站在院中。
從絲薄的蓋頭看過去,今日的他身穿深紅馬褂,目似朗星,眉目英挺,俊逸瀟灑,銳氣逼人。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這方,隔着數米之遠,在對視我的那一刻,眼神頓時好似天上的星辰,充滿了璀璨明亮的光芒。
整個天地霎那間都靜了下來,好似連風都已經停止,明明只是一刻鐘不見,可是在我看來,卻好像是過了一生一世那麼久。跨越了千山萬水,跨越重重阻撓,我們終於能走到一起。我向他走去,一步一步,欣喜而沉重,此時的我篤定,這個婚禮是一個真正的婚禮,今天過後,不,從昨日開始,我就已經是他的妻子。
想着想着,我眼眶竟然微微有些溫潤,呂詹,我和你終於走到了今天。
“一拜天地——”司儀高聲叫道。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大紅喜綢的兩端,我倆相顧而拜。剛一恭身,一個門徒就跑過來,道:“不好了,日本人來了。”
我一聽,將頭上蓋頭一掀,與呂詹對視一眼,“他們總算來了。”
我們火速趕往馬頭。此時,馬頭喊聲沖天,槍火轟鳴,兩方人馬已經廝殺開來。但是,放眼看去,卻沒有見到半個日本軍官,顯然,他們只是在試探我們。忽然,不遠處的樹林有異動,隨即大批人馬蜂擁而至。而領頭的,正是才幾日不見的藤野武。
按照計劃,蒙巖他們九點正就會將船從巷子裡駛出來,如果被藤野發現,那恐怕要出巷就沒有那麼容易了,我必須要想辦法引開他們的注意。
我看了看錶,時間已經不多。
於是我跳上一艘船,大聲叫道,“呂詹,你先拖住藤野,我先把寶藏運出去,我們在約好的地方會面。”於是,砍斷繩子,命令船上的船工揚起風帆,順風啓航。但風帆還沒有升起,船剛剛啓動,十多根倒勾便齊齊扔上船來,將大船死死套住。幾十名日本武士從水中騰空躍起,沿着繩子飛上船隻。
“謝謝你,我正愁這幾十只船究竟哪支纔是真正運送寶藏的船呢,”藤野見我如他所願,登上了那隻他認爲載滿寶藏的船,十分得意地說道,“等的就是你們自己幫我們把船給找出來!”
“詹兄,我還要趕回去向天皇陛下覆命,就先告辭了。”
“你?”
“不錯,我此次來到中國,其使命就是天皇的秘詔,就是專門爲這批寶藏而來的。”說着舉起刀一揮,學着中國人道了聲:“告辭!”然後就朝大船而來。呂詹欲意阻擋,但是那些日本武士立即上前,將他們阻擋開來。呂詹被絆,也沒有辦法接近船隻。
“開船。”藤野登上船來,將船控制住,然後馬上下令道。
“不好,藤野長官,這艘船上的箱子都是空的!”
“什麼?”藤野驚訝道,然後轉身掐住我,“說
!寶藏被你們藏到哪裡去了?”
“寶藏已經被我們送出去了,你們休想霸佔我們的財富!”我狠聲道,轉而冷笑一聲說道:“而且這船上的箱子也不盡是空的。”
“藤野長官,下層船艙裡裝滿了炸藥。”
“藤野,這是送給你這個貴賓的上等禮物。”我嘴角輕扯,笑笑說道,“只要炸藥被點燃,你們這羣日本人馬上飛灰煙滅。”
他聽我如此說,眯着眼瞪着我,顯然是盛怒到極點,不過不消片刻,卻又換過悅色,道:“有你在,我們不會有事,你錯就錯在以自己爲誘餌讓我們上船來,殊不知只要有你在,我們就是安全的?”
“藤野長官,你看那邊,”那手下所指的方向,正是韓宇臻他們帶着寶藏駛去的方向。
“原來寶藏在那艘船上!”說完,押住我站在船頭上,大道叫道:“呂詹,如果要讓她活下去,就打信號讓他們回來!”然後拿槍頂住了我的腦袋。
“藤野,你別白費勁了,呂詹他不會聽你的!”
“不,他不會眼睜睜看着你死的。”邪佞的笑容再次浮上他的嘴角,他胸有成竹,志在必得。
“呂詹!打信號,讓他們回來!”藤野挾持住我,高聲對着岸邊的呂詹叫道。呂詹站在那邊,我能看到他雙手緊緊地握着,我知道,他在猶豫,正如我不想失去他,他也不想再失去我。
“不然,當心她的命!”藤野狠狠地用槍再次頂住我的腦門。
“藤野,自信是好的,但是永遠不要太自負!”我凌厲鏗鏘地說道,嘴角輕扯,“不錯,你很瞭解他,但是,最瞭解他的人,始終還是我!”
說罷,趁他反應不及,反手一扣,握過他手中的槍,“呯”地一聲,子彈穿膛而入,這一次,不是左邊,而是右邊……
此時的我欣然赴死。我滿手血污,就讓我用自己的血,去贖罪……
“不——”在子彈打入胸口的那一刻,對面的他大叫出聲,痛徹心扉的神色,顯出了他此時的驚惶與失措。我淡淡笑過,此生,足矣。
呂詹,千帆過盡,滄海桑田。
睜睜誓言猶在耳畔,感謝上天讓我遇到了你,是你讓我明白了什麼叫做恨,也是你讓我明白了什麼叫□,你讓我認識了這個世界的殘酷,也讓我知道了這個世界的美好。一路走來,雖有過坎坷羈絆,但你最終對我不離不棄。謝謝你肯讓我站在你身邊,陪你出生入死,也謝謝你一直站在我的身邊,陪我出生入死。從今往後,我可能再也不能牽住你的手,再也不能和你相視以對,再也不能和你並肩作戰,但是,愛你至此,愛我至此,已然足夠。
因爲有了你,我學會了去隱忍,去自立,去擔當……
這輩子,我無怨無悔,只因在另一個不屬於我的時空,遇到了這麼一個似曾相識的你。
呂詹,謝謝你,讓我人生再無遺憾。謝謝你,真的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