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雨露扶着長劍怒吼道:“聖可壓邪!那是探神手的話!聖字,我只能喊一遍,你能理解聖道,就能壓制怨氣,理解不了,我們全都得死在這裡,你的時間不多了。”
“聖?”我忍不住一陣恍惚:“什麼是聖?”
我沒修過道法,也不是儒家子弟,佛門的經典倒是看過幾本卻絲毫理解不了。讓我怎麼悟那個“聖”字?
我腦海在不斷飛轉之間,卻只想到《說文解字》裡面的內容。我上大學的時候學過“古代漢語”,我記得當時好像還考過“聖”字的解釋。
“聖”字在《說文解字》當中的解釋與現在流行的玄幻小說根本就是兩個概念:
聖,可以解釋爲人格最高尚的、智慧最高超的人;可以解釋爲最崇高的,對所崇拜的事物的尊稱,可以代表封建時代美化帝王的說法,也可以稱乎學問、技術有極高成就的人。
可以說現在的小說裡,聖人卻是相當於神明的存在,可以與天道契合,這種說法未必沒有道理。
人不成聖,永遠忘不了七情六慾,永遠看不開喜怒哀樂,沒有誰能做到真正的無情。成聖?成聖的人恐怕早就已經失去了人的本性了吧?
不對,聖人無情,正是他們看穿了世間的一切,直達事物的本質。
我的腦袋裡不知道爲什麼忽然冒出一個傳說“莊子鼓盆”。
傳說中,莊子妻子離世。親友悲愴痛哭時,他卻敲盆長歌,在他的眼中人的生死,就像是春夏秋冬一樣,是自然的規律。
雖然後世的學術界也有人說:莊子鼓盆其實是真悲傷中的真性情,他是用悲歌代替了悲意。
但是,有一點不可否認,莊子成聖因爲他的智慧,超越死亡,甚至超越了一切的智慧。莊子走向生命盡頭時悠然而去,很有詩意。 他不敬畏死,但沒有隨便而活,他看穿了生而在世的本質才忘卻了生命,精神是那樣的愉快。
看穿所有才能淡漠一切立身天地,看萬物輪迴。
那一瞬之間,我好像是從怨氣的包裹當中掙脫了出來,重新站在無數冤魂面前,看着他們在身前拼命的哭號,卻無喜無悲,他們經歷的一切在我眼前盤旋,可我卻把看到的一切當成的幻影。
我正想要從怨氣當中脫身而出時,卻聽見遠處傳來一陣鼓掌的聲音:“不錯,不錯,我要人終於湊全了。”
我猛然回頭之間,卻看見在鬼船上消失的徐佑出現在了山洞當中,剛纔鼓掌的人就是他。
薛雨露厲聲道:“保護王歡。”
將軍屍稍一擺手,他所帶的清軍立刻沿着階梯快步而上,把我圍在了中間,槍尖向外的對準了徐佑。
徐佑淡淡說道:“這種打招呼的方式,可不怎麼友好啊?”
薛雨露沉聲道:“王歡,我拖住他,有機會,你趕緊走。”
我平靜的說道:“不需要走,有機會殺了他不是更好?”
薛雨露頓時急了:“你想什麼呢?你……”
薛雨露的話沒說完,我手中長刀泛起的寒芒就在她臉上一掃而過。
“王歡,你聽我解釋!”薛雨露驚叫之間想要抽身而退,我的刀鋒卻在距離她不到兩寸的地方橫掃而過,瞬間壓到了李青陽的脖子底下。
“王……”李青陽剛剛說了一個字,我手中長刀就猛然一沉從他脖子上割了進去,我手壓刀柄向後抽刀之間,李青陽的首級之下卻浮現出了一副穿着道袍的身軀。
“住……住手……”李青陽的話沒喊完,我就已經把他的人頭割了下來,重新提在了手裡。
李青陽斷開頭顱的屍體,砰的一聲跪倒在了地上,雙手撐着地面立而不倒。
等我冷眼看向徐佑之間,對方卻向我擺了一個“無所謂”的手勢。
我頓時就是一愣:難道遠處的徐佑不是幻象?
這個念頭剛從我腦中閃過,我手中的人頭就忽然化成了一片磷火飄散在地,緊接着,李青陽跪在地上的屍體也隨之崩散,炸成了滿地遊動的熒光。
我鬆開手掌再次看向徐佑時,後者忍不住笑道:“李青陽那邊只不過是我故意賣給你的一個破綻,我的幻術無懈可擊,就連無面女都看不出來。如果不是我故意賣給你破綻,你能乖乖的往積屍地裡走嗎?”
我的臉色不由得沉了下來。
我提着李青陽的人頭趕往積屍地時,就發覺手中人頭的重量發生過幾次微弱的變化,那時候,我就懷疑,李青陽只不過是用幻術掩蓋掉了自己的身形,只讓我看見一顆人頭,他本人卻一直半蹲着身子隨着我快速前行。
直到我把人頭掛在腰間去衝擊魔花的時候,我已經完全可以確定對方在使用幻術。
就像是徐佑說的一樣,就算我知道,他在用幻術又能如何?不到積屍地,我不敢輕易揭穿他的把戲,我看不穿幻術就只能選擇有絕對把握的時候拿下李青陽,一旦讓他逃脫,我還怎麼去救司若?
我冷聲道:“你究竟是誰?”
徐佑笑道:“我已經介紹過了,本人徐佑。至於,我的另一重身份嘛,你們可以把我當成徐福的後人。我來到丹島,是想取走先祖留下的東西。”
徐佑頓了一下道:“丹島上的幾樣禁制,必須特殊的人才能打開,所以,我不得不施展一點小小的手段,去找些合適的人過來幫我。只不過,我也沒有想到,你們會給我帶來這麼大的驚喜。”
徐佑倒揹着雙手像是用長輩點評弟子口吻說道:“這個叫薛雨露的小丫頭不錯,修爲雖然不算太高,但是膽子不小。看穿了我埋在你們當中的暗線。”
徐佑擺手道:“你不是想跟王歡解釋麼?直接說吧!”
我轉向薛雨露,後者猶豫了一下才說道:“你和小妖姐下去尋找龍龜時,我就發覺,我們的隊伍不對了。我的眼功雖然沒有練到家,但是也能看出一些問題。比如被你殺掉的張元,其實他一直都在被人控制。”
難怪我殺了張元,阮大龍和桃小妖還能忍得住,原來他們早就發覺張元身上有鬼兒,才放任我幹掉了張元。
我微微點頭道:“你繼續說。”
薛雨露道:“我們分不清隊伍當中究竟有什麼問題,只能想辦法從別的方向試探。我們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你,只有把你逼出隊伍,才最爲合適。至少,讓潛在隊伍中的人覺得比較合理。”
“可是,我們卻被食龍草給擋在了山上,不得不跟你會合。那時,小妖姐就把任務交給了我。讓我想辦法脫離隊伍,暗中輔助你們。所以,我纔會處處找你麻煩。”
這就對了。
狐媽跟我說過,探神手裡沒有一個人是笨蛋,笨蛋也當不了探神手。薛雨露在食龍草地之前種種表現跟白癡毫無區別,偏偏作爲主管的桃小妖卻還奈何她不得,雖然桃小妖當時給人的感覺是她在忌憚薛雨露的背景,纔會對她處處忍讓,實際上這個理由,在這種環境當中顯得極爲牽強。
只不過,那個時候,我並沒往這方面去想,只是單純的把薛雨露的行爲當成了在針對魔門,針對我而已。
薛雨露道:“我離開隊伍之後,就按照你說的地方遊向了文德成的軍營。”
原來,那具將軍屍叫文德成,據我所知文德氏應該是滿八旗正藍旗的老姓,看來對方在石臺上的留言應該沒錯。
薛雨露道:“文德成當初帶領探神手衝進丹島之後……”
薛雨露覆述的事情就和我在李青陽船上的看到情況一模一樣,只不過主角換成了文德成,不願服用化屍丹被活活餓死的人卻成了那個探神手的前輩。
按照這樣看來,李青陽確有其人,徐佑是把李青陽和文德成經歷的事情各取一段變成了幻象,呈現在了我和阮大龍的眼前。
薛雨露並不知道我在想什麼,自顧自的說道:“那位探神手的前輩不願意化成殭屍犧牲在丹島上,可他臨終之前,卻告訴文德成,以後如果有能認出令牌的人出現,一定要助他離開丹島,只有探神手才能攻破丹島。這就是,我能帶回清兵的原因。”
薛雨露看了看我的臉色才說道:“我也是根據文德成的說法,找到了積屍地。那時候,我看見你身邊好像是圍繞着幻象,纔想阻止你進入積屍地。”
“那時候,我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又怕被那個給你製造幻象的人看出問題,纔不得不拿司若說事兒,想要把你留下,誰知道……”
薛雨露略帶委屈的說道:“誰知道,你的手段如此激烈,差點把我留在積屍地外面。”
我靜靜的看着薛雨露道:“你被人給騙了。”
“被騙了?誰?”薛雨露驚恐道:“你是說……”
薛雨露的話沒說完,我們周圍的清兵忽然調轉了槍尖指向我們兩人要害,站在薛雨露背後將軍屍更是出其不意的掐住了對方的脖子:“他說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