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難得沒有下雪,街道上的行人似乎也跟着變多了一些,但接踵搭肩的人羣並沒有因此而洋溢着熱鬧的氛圍——在城外北森德蘭軍隊的壓迫下,恐慌的情緒已經在整座沙盾城中蔓延,影響着每一個人的心情。
所有人臉上都帶着微妙的陰沉氣色,哪怕是遇上熟人好友談笑時,也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嘆息聲,彷彿有一片厚重的烏雲壓迫在沙盾城的上空,壓迫在城內所有人的心頭上面,在這種類似於災難來臨的前兆下,每一個人的神經都緊繃起來,似乎就連空氣也變得寒冷了幾分。
穿着黑色罩衫的格吉爾,此時正沿着長街,順着人流緩慢的行走。
今天用了一整天的時間,他把整個沙盾城的主要於道跟很大一部分的街道小巷都牢牢記在心裡面,並且從中挑選出幾處可以用來殺人並且製造混亂的地方。
埃爾文跟雷克斯猜測的沒錯,格吉爾只有一個人而已,想要打開城防守軍嚴守的城門,那麼他也就只有殺人並製造混亂這一個方法,畢竟他原本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鄉下少年,哪怕跟奧斯蒙融爲一體之後,最多也就變成一個狡猾一點的殺人狂而已,改變的是性格跟言行舉止,而情商跟智商短期內都不會有顯著的增加。
不過,若是城防守軍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確實有很大的可能被格吉爾得手,但既然現在他們早已經得到消息並且做好準備,若是格吉爾依舊執行原定計劃,那麼他就不會有成功的可能性。
而格吉爾對此並不知情,他現在任然按照自己設定下的計劃,在將幾處挑選好的位置牢牢記在心裡面之後,就開始挑選最佳的道路,可以⊥他在製造混亂之後,以最快的度跑到城門去,然後藉機打開城門讓北森德蘭的軍隊破城而入。
一想到整個沙盾城都有可能在北森德蘭的軍隊鐵蹄下瑟瑟抖,無數人出絕望跟痛苦的吶喊,格吉爾就激動得渾身都快要顫抖起來。
就在這時,格吉爾的前方突然出現一個腳步急匆匆的行人,彷彿有什麼緊要的事情一樣正面朝格吉爾衝了過來。
格吉爾意識到不閃開的話兩人肯定會撞到一起,下意識的,他的腳步微微一扭,往旁邊躲開。
而按照格吉爾的感覺,對方應該從他的身邊擦身而過纔對,但對方在衝到格吉爾的面前時,似乎也同樣現到了擋在前面的他,同樣做出了躲避的動作。
輕微的“嘭”的一聲,兩人的互相碰撞並不是很嚴重,對方與其是說在衝跟跑,倒不如說只是快步行走而已。
格吉爾被撞得腳步頓了一下,他正有些奇怪,但還未仔細打量對方一眼,就感覺到手裡面好像被突然塞進了一團什麼東西。
他吃了一驚,連忙擡起頭來,但撞他的人卻已經迅消失在人潮中,彷彿被狩獵者緊追的獵物一樣。
見四周圍已經有不少人把注意力放到這裡,格吉爾來不及多想,拉了拉罩衫的兜帽,然後低頭匆匆離開了街道。
拐進了一條偏僻的小巷之後,藉着旁邊房屋窗口傳出來的微弱燈光,格吉爾攤開了緊握着的手掌,上面正靜靜躺着一團淡黃色的東西。
這是剛纔那個撞了他一下的人塞給他的,格吉爾將這一團東西靠近眼前一打量,才現是揉成一團的紙張。
將這一團紙緩緩打開,是一張巴掌大小的黃色紙,正反兩面都寫滿了蠅頭小字。
儘管已經猜測到會是字,但格吉爾還是愣了一下,然後一臉痛苦。
他不識字。
作爲一個鄉下少年,並且還是孤兒的格吉爾,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學習知識的機會。
若是以前的話,格吉爾大概會束手無策,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過他現在好歹也算是成長了許多,這樣簡單的事情已經難不倒他。
將紙張摺疊起來藏在身上,格吉爾離開了小巷,重新回到大街上去。
半刻時之後,格吉爾又回到了偏僻的小巷中,而跟剛纔不同的是,現在他的手上卻多了一個滿臉驚恐的年輕人。
將年輕人丟在了牆邊角落中,格吉爾將身上的紙張掏出來,然後遞給了年輕人,低聲說道:“念給我聽,有一個字出錯,我就殺了你。”
年輕人遲疑跟害怕的接過了紙張,他本來好好在路上走着,這個神秘人突然冒出來問他認不認識字,他下意識的回答認識,就被直接帶到這裡來,連呼救都來不及。
將摺疊起來的紙張打開,年輕人睜大眼睛辨認出上面的字,然後一字一頓的唸了出來:“城、城防守軍,已、已經得到情報……”
第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年輕人的聲音就好像被掐住了喉嚨一樣戛然而止,他瞪大了雙眼,臉色開始白,因爲紙張上面的內容,已經驚悚到他沒法開口的地步。
格吉爾突然湊近到年輕人的眼前,一雙野獸般的猩紅眼睛死死盯着他,嘴角揚起一抹殘忍的笑容:“繼續念……
這一夜註定不是普通安靜的一夜,三百多個城防守軍並沒有休息,而是近乎全部出動,除了一百個喬裝打扮混入了沙盾城中的各處之外,剩下的兩百個士兵在雷克斯的帶領下,鎮守在城門附近,確保格吉爾沒有任何機會能夠打開城門。
而另外一邊,埃爾文也在旅館中開始準備了,當然他也沒什麼好準備的,把精神養好,注意力集中起來之後,就帶着斬鐵劍出門了。
他很清楚,格吉爾若是真的打算通過殺人引起混亂來製造機會的話,那就必須趁着時間還早,城內的居民還沒有回去休息的時候。
若是等到夜深人靜,大街上半個人影都沒有的話,那麼就算格吉爾再怎麼殺人,也不可能會引起混亂的。
所以,在剛剛入夜這段時間內,是沙盾城一夜中最熱鬧的,同時也是格吉爾唯一出手的機會。
埃爾文打算到沙盾城的中心點去,那樣的話,不管什麼地方生騷亂,他都能夠在第一時間就趕到。
瓦爾克是城防守軍中的一個下等兵,以往的這個時候,他大概已經吃完晚餐之後就開始休息了,不過現在他的精神卻非常亢奮,因爲今天早上跟下午,他們一整個百人隊就已經鑽進溫暖的被窩睡了一覺,確保晚上不會因爲睡意跟疲憊而無法集中精神。
沒錯,瓦爾克所在的百人隊,就是今夜喬裝打扮之後混入居民中的那一百個士兵,不過所謂的喬裝打扮也只是把那一身士兵裝換下而已,畢竟沙盾城這樣一個小地方,三百個士兵都是本地人,幾乎整個沙盾城的居民就沒幾個人不認識他們的,太過可以改變形象的話,可能會引起反效果也說不定。
換衣服只是爲了迷惑那些外地來的商隊,還有今夜的目標。
瓦爾克在路上就碰到了好幾個熟人跟他打招呼,問他怎麼沒有去執勤,瓦爾克都用難得的休息假期給搪塞過去,至於他們抱怨“北森德蘭的軍隊就在城門外面你們竟然還有心思休息”這些話,瓦爾克就當做聽不到了,反正他也沒法跟無關人員解釋。
至於今夜的目標跟行動,說句實話瓦爾克並不是很清楚,他們百人隊的隊長也沒有解釋原因,只是告訴他們可能會有一個殺人狂打算製造騷亂。
所以他們這些混入人羣中的士兵,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騷亂生的第一時間就表明身份並且竭力消除騷亂,確保不會造成蔓延全城的恐慌跟暴亂。
畢竟北森德蘭的軍隊此時就堵在沙盾城的大門外,城內每一個人的神經幾乎都已經被繃緊了,也許稍微一丁點的刺激,就會造成難以預料的後果。
當然,身爲一個大字不識的普通士兵,瓦爾克自然沒有那麼多眼光跟見識,他只是單純認爲長官讓他們這樣做的舉動簡直就是瞎折騰人,雖然沒有睡意,但在這樣寒冷的天氣在外面閒逛吹着冷風,還是讓人很難受的。
在自己負責的區域逛了好幾圈沒有現什麼異常情況之後,被冷風吹得縮了縮脖子的瓦爾克,伸手摸了摸口袋,現裡面還剩下幾個托爾,就打算去酒館喝幾杯暖暖身體再說。
他可不認爲沙盾城真的會像長官說的那樣爆騷亂。
在瓦爾克負責的區域中就有一間小小的酒館,當他趕到那裡時,裡面已經是人滿爲患了。
如果說對北森德蘭軍隊的壓力最小是哪一羣人,那麼肯定就是酒鬼們了,只要有酒喝,哪怕是把刀架在脖子上也無所謂。
瓦爾克好不容易在角落裡面找到了一個位置,還沒等招待把酒送上來,瓦爾克就在東倒西歪的酒鬼中現了好幾個跟他同一個百人隊的士兵。
這些傢伙也跟他一樣丟下任務,然後跑來喝酒了。
幾個士兵心照不宣的朝瓦爾克舉杯示意,然後徹底沉迷在了酒精的麻醉中。
“這羣傢伙就不怕隊長用皮靴狠狠踢他們的屁股嗎?”瓦爾克嘲笑了一句,他好歹還在自己負責的區域內,其他的傢伙已經算是擅離職守了。
“不過,管他呢……”瓦爾克嘟囔一聲,然後仰頭灌下了一大口招待送上來的麥酒。
在瓦爾克喝酒的時候,沙盾城的另外一邊,埃爾文正在忍受着撲面而來的寒風,嘴脣好像於燥得要裂開一樣。
當然這只是錯覺而已,以埃爾文現在的身體素質,是不可能因爲這一點於燥就出現皮膚開裂的情況,他甚至並不覺得冷,只是以往的感覺讓他覺得現在應該很冷,這一點從四周圍寒風吹過後瑟瑟抖的行人就能夠看得出來。
埃爾文雖然守在了沙盾城的中心區域,不過他也不是像白癡一樣找個位置站着不動,而是在附近幾條街道上來回巡邏。
他選擇的這個地上恰好是屬於沙盾城中最繁華跟熱鬧的一處,靠近被商人們當做了貿易市場的小廣場,這一段時間已經奇蹟般的展成爲了一個小小的夜市,來這裡做一點小生意的人不少,而購物跟閒逛的居民更是絡繹不絕。
如果格吉爾想要製造騷亂的話,那麼這一處地方就是他最好的選址位置之一。
埃爾文逛着逛着就來到了夜市中,四周圍熱鬧的氛圍讓他看到了一抹屬於大城市的痕跡,也許對於埃倫德來說,通商跟流動的人口就是一座城市能否成功的基本,這些被迫來到沙盾城的商隊,這才用了幾天就將沙盾城製造出一絲繁華的跡象,若是能夠長久下去,把沙盾城變爲一個富裕繁榮的城市也不是做不到。
不過埃爾文很清楚這不可能,沙盾城的地理位置實在是太差了,只要鐵蹄平原上兩個王國的軍事衝突一結束,那麼沙盾城大概就會被立刻打回原形,畢竟如果鐵蹄平原能夠通行的話,就算是強盜橫行,也沒有任何一支商隊會故意繞遠路來到偏僻的沙盾城中。
腦海中散着莫名其妙的思維,埃爾文在這個不大的夜市中逛了一圈,擺脫了兩個挎着個籃子賣蠟燭跟小點心的小男孩。
倒是有一個賣着精緻的手工小飾品的小女孩引起了埃爾文的注意。
他誓絕對不是因爲小女孩長得非常可愛非常萌才注意到她的,不過看着小女孩擡頭仰望着自己,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中泛着水光,然後用怯生生軟糯糯的聲音問道:“先、先生,要買飾品嗎?”
埃爾文就感覺自己的心好像都要融化掉了一樣,蘿莉控之魂正在覺醒中,然後在衝動的驅使下,他一把抱起小女孩,不管她的驚慌掙扎跟抽泣,哈哈大笑的說道:“叔叔全買下來,然後帶你去看金魚跟烏龜”
以上都是埃爾文的幻想而已,他微笑的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儘管後者撅了撅嘴看起來不是很樂意,然後從她的小籃子中挑選了一條非常漂亮的手工項鍊,打算送給蘇珊。
用兩倍的價錢把項鍊賣了下來,埃爾文的心情還算不錯,尤其是小蘿莉最後離開時笑着喊那一聲哥哥,更是讓他情緒舒暢許多,如果沒有現在還需要處理的那些煩心事的話。
在逛完了夜市之後,埃爾文就打算回到中心區域去,然而就在這時,他注意到不遠處一個穿着黑色罩袍的人。
倒不是說身穿掩蓋全身的黑色衣服,並且用兜帽把臉隱藏在陰影下的人都是壞人,只不過在埃爾文注意到不遠處這個人的時候,同時也現了他的走路方式並不正常。
很明顯,他藏在衣服下的雙手,應該拿着什麼東西纔對。
埃爾文立刻將手工項鍊收起來,朝那個黑衣人快步走過去。
而就在瓦爾克跑進酒館的時候,在他負責的區域中,一個身穿黑色罩袍的人從偏僻的小巷中走了出來。
他在街道上站了好一會,一雙藏在兜帽下的目光不停巡視着身邊來來往往的行人,然後最近揚起一抹瘋狂的笑意,藏在罩袍下的雙手猛地揚起,手上緊握着兩把鋒利的長刀,然後對着旁邊見到這一幕而呆愣住的行人狠狠砍了下去
鮮血四濺中,斷裂成幾截的屍體在帶着強橫力量的長刀下橫摔出去。
四周圍的行人震驚的看着這一幕,突如其來的視覺衝擊都讓他們陷入短暫的呆滯中,略微有些擁堵的長街頓時一靜,直到一個女人出淒厲的尖叫聲,所有的行人這才反應過來,不少人開始彎腰嘔吐,剩下的人大部分都出意義不明的驚叫聲,然後迅向四周圍躲避開,唯恐自己被波及到。
穿着黑色罩袍的兇手四周圍立刻一空,幾乎每個人都至少離他五米遠以上,然後用驚恐跟害怕的眼神看着他。
兇手嘿嘿一笑,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直接揚手一擲,手裡面的長刀化作一道寒光,從一個圍觀的無辜羣衆的額頭上插了進去,強大的力道立刻將他的頭蓋骨都掀了起來,鮮血混合着白花花的腦漿灑滿了一地。
“轟”的一下,隨着黑罩袍兇手的舉動,四周圍圍觀的行人驚恐的大叫起來,然後開始轉身逃跑,擁擠的人羣立刻像潮水一樣散開。
但人羣的彙集反而讓許多爭先恐後想要逃跑的人變得行動不便起來,他們驚叫着推搡着,許多人都被擠倒在地上,然後被擁擠的人羣踩踏而過。
兇手需要的就是這樣效果,他嘿嘿一笑,然後不緊不慢的往前走了兩步,將丟出去的長刀又撿起來。
手持兩把長刀的兇手就像收割生命的死域主宰艾奇奧迪一樣,從後面追上了人們,然後開始了瘋狂的殺戮,無論是逃跑的,尖叫的,跪地求饒還是試圖反抗的,都在鋒利的刀刃下變成一截截零碎的屍塊。
恐慌與騷亂迅在長街上蔓延起來,並且有着朝整個沙盾城開始瀰漫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