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入秋,天氣涼颼颼的,不時有藍色花瓣飄過。他尋着易宓柯的氣息,來到了宮殿的後方。那有一大片藍色的花,花瓣細長,十分優美。和房間裡的不一樣,他從未見過這種花。易宓柯身上,也常是這種味道。遠遠的在一棵花樹下,正倚着一個人。顯眼的金色長衫,一看便知是誰。白花點點,被風吹落,從他身上掠過,一派柔和景象。但是看起來,實在過於寧靜,甚至可以說是寂靜了。
神樂看着看着,心神恍惚了片刻,忽然清醒,猛地甩甩頭,向花樹走去。走近後,還未開口,就被易宓柯蒼白的臉嚇了一跳。
他雙目緊閉,眉頭深鎖,額上滲出層層冷汗,臉上幾乎失了血色。神樂馬上蹲下來,抓住他的手,爲他輸送妖力。不久後,他終於動了動,睜開了眼:“...神樂?”
“你怎麼回事?剛纔我若是不來,你絕對死定了!”神樂皺着眉,口上責備,手卻一直抓着他不放,仍在爲他輸妖力。
易宓柯微微一笑,聲音溫柔依舊,卻虛弱了不少:“我沒事....神樂,你是不是長大了?...”
“都說了我妖力未恢復之前纔是那個樣子,這是我的本相。”
“這樣啊....唔,別,不用了,我醒來就好了。...”易宓柯坐起身,把神樂的手拿開。神樂沒說什麼,坐在他身邊:“到底怎麼回事?”
他無奈一笑:“自小的毛病,一遇邪就會加重,都習慣了。”
他的話裡並沒有別的意思,但神樂知道,這‘邪’說的,應該就是自己。他是妖,本來就邪氣重,加上易宓柯日夜不斷不知疲憊的悉心照顧,加重是自然的了。神樂皺眉: “怎麼不早說?”
“說幹嘛,又沒用,與其讓人擔心,倒不如不說。”
“......”
“神樂,你是要離開了吧?”
冷不防地,易宓柯突然說出了這句話。神樂沒有反應過來,擡眼看他。易宓柯面色極其柔和:“我知道你早就不想待在這兒了,這裡又無聊,還有個麻煩的人,你一定不喜歡的。”
“我....”神樂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什麼。
“其實我還是蠻喜歡你的,這段時間忙着照顧你,我都不覺得無聊了。不過,我也不會因此而不讓你走的,你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吧。”
“...之前你都是一個人住在這裡?”
“是啊。”易宓柯笑道:“除了要我幫忙來找我的人,和抽空來看我的古桑,就沒什麼人了。妖又進不來,它們都沒有印記。”
說到印記,神樂不由地用手碰了碰自己的額頭。易宓柯站起來:“好了,外面涼,我們回去.....神樂?”
在他站起來之後,神樂一伸手,扯住了易宓柯的袖子。見他看向自己,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不走了。”
“不走?外面很涼的,還是回屋裡睡吧。”易宓柯還未反應過來。神樂眉間抽了抽,站了起來,盯着他的眼睛又說了一遍:“不走了。”
“.....你....說的是....”易宓柯愣了愣,突然像被人潑了一盆水,醒悟過來: “真的不走了?你確定嗎?爲什麼?...”
“去哪裡也是無聊,不如待在這兒幫你除妖。”他抓着神樂的袖子,神樂愣了一下,隨即將視線移到了別處。易宓柯緩了緩神,又道:“你願意幫我,我自然歡迎。但是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我出去的話,一般都會碰上古桑。你被他追殺過,他一定不會認不出你...除非...”“除非什麼?”“除非你成了我的召靈,那他就不會對你動手了,我知道他。”
神樂十分無所謂地說道:“成就成,又沒什麼。”
易宓柯搖搖頭,風吹起他護額上的飄帶:“我不會強求你的,如果你實在不想,到時候遇到古桑,我護着你就...神樂?”
原來,在他說話的時候,神樂已脫下外袍,披在他身上:“天冷,開始降霜了。”
“但是你呢?”
“我不怕冷。”
兩人一邊說,一邊往回走。神樂在他面前,走得十分穩當。雖然只穿着一件單衣,但狂傲之氣仍是擋不住。易宓柯看着看着,走了神。直到猛地撞到神樂身後時,才反應過來。神樂回頭看了他一下,沒說什麼,推門走了進去。
變回本相後,原來的稚氣易怒一掃而光,多了幾分冷峻和邪魅。易宓柯走進去時,神樂已經坐到了榻邊,把被子蓋在腿上,正盯着他看。
“你現在已經長大了,擠一起不好,我還是去別處吧。”易宓柯走到榻前,就要把外袍還給他。神樂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不是說,讓我做你的召靈嗎?還有,不是長大,我本來就這麼大。”
易宓柯被他這麼一拽,離他更近了幾分,險些沒站穩:“但是,妖的契約方式各式各樣,我怎麼知道要......”
話未說完,神樂一翻身壓倒他,在他還未反應過來時,強行吻了上去。易宓柯眼睛瞬間瞪得老大,下意識用另一隻手去推神樂的胸口。然而不知是神樂太‘重’還是他已沒了力氣,完全推不動。好不容易分開了,神樂一手壓着他,用他從未見過的邪魅向他一笑:“主人?”
易宓柯心神恍惚了一陣,然後猛地推開他,滿臉通紅地坐起來:“你!....”
他這一生的第一個吻,被一隻妖給破了。雖說沒有憤怒,但卻充斥着無邊無際的驚訝和手足無措。
神樂坐在他身邊,挑了下眉:“怎麼,我這類的認主就是這樣,是你自己說讓我做你的召靈的,後悔了?”
“不是!...”易宓柯只覺腦中大片大片的空白:“那你至少...至少先提前說一聲啊!突然如此.....”
“這有什麼。你應該慶幸,因爲你是我的第一任主人。”神樂說着,伸手又要拉他。這次易宓柯跳開了,手忙腳亂道:“我我我去隔壁,你你你就在這裡待着,不要過來!!...”說完,顧不得什麼風雅氣度,衝出了門,又‘砰’地把門關上了。
深夜,他在榻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腦中一片混亂。神樂是妖,自己爲什麼會有如此大的反應?雖說的確是蠻喜歡他的,但是......
簡直太胡鬧了!
現在他滿腦都是神樂那張冷峻俏皮的臉,根本無法入睡。
“你在幹什麼,動來動去的。”
突然,從被裡傳來神樂低磁的聲音。他猛地一驚,掀開被。果然,神樂正趴在他身邊,湛藍的眼睛幽幽地盯着他。
“你怎麼進來的?!!!”他驚訝於神樂的妖力,竟然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就來到了身邊!
“不習慣一個人睡。”未等他反應過來,神樂已經把他摟住了。
“等,等一下,你這樣...很奇怪啊!!..”“我不。”
易宓柯知道他在瞎扯,像他這樣的妖,在沒遇上自己之前,一定也是獨身一人。不習慣一個人睡,你哄誰呢?!!然而神樂完全不理會他,自顧自睡去了。
神奇的是,在神樂來了不久,易宓柯竟也平靜了下來,模模糊糊中,也睡着了。
月依舊很圓,照在他的黃金護額和神樂的銀髮上,十分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