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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西墜,天際省南邊雪漫領,光線漸漸黯淡了下去,山林裡吹過的冷風帶來一陣稀薄的霧氣,徐緩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鄉間的寧靜。
一支馬隊沿着蜿蜒的小道行來,一共六名騎士。
他們的外形並非諾德人那般金髮而強壯,身材普遍瘦削,領頭的穿着輕薄的黑色絲綢長袍,臉型狹長、顴骨突出,下巴呈三角形,耳朵微微發尖,目光冷峻、面容威嚴,帶着一股上位者的傲慢。
其餘人則腰佩戴寶劍,穿着精緻卻不乏防護力的精靈輕甲,目光機警地四下打量。
他們中央,一匹矮腳馬拉着一個木籠囚車,緩緩隨着馬隊前進。
籠子裡的男人又是一個典型的諾德人,滿頭金髮又髒又亂,臉部棱角分明沾着塵土和泥垢,髒兮兮的布衣下,都是遭到拷打後的傷口,他正有氣無力地躺在籠子裡,眼神黯淡而絕望,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大概會被當成一具屍體。
距離車隊數十米外,一棵蒼翠的赤楊上靜靜地蹲伏着一道人影,異色瞳孔掃過幾個護衛,閃過一絲寒光。
“這就是所謂的梭默啊…”
當初讓帝國簽訂《白金協議》,禁止諾德人信仰塔洛斯的始作俑者。
也是挑動烏佛瑞克建立風暴斗篷,叛出帝國,讓天際省內耗的幕後黑手。
眼前這六位梭默,都是高精靈。
相比於諾德人和暗精靈,他們的種族天分又有所不同——
高貴天性:高精靈天生在魔能方面擁有出衆天分,魔能上限提升五十點,主動激活後將在一分鐘之內回覆百分之五十的魔能。1次/日
不過坐擁如此天分,其中施法者卻僅有領頭穿着最爲奢侈的傢伙,以及他左手那位。
“兩名法師,四個梭默劍士。正好,讓我新學的能力派上用場!”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插手這起事件,羅伊自然不會猶豫。
心念一動,手中多出一枚手弩。
食指輕輕釦上扳機,
眼睛瞄準掌握恢復系法術的那位梭默。
“嗖—”
一枚弩矢在半空中一閃而逝。
“砰!”
馬車隊中突然驟然出一陣悶響,猝不及防之下,左側梭默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擊中側腰的輕甲,輕薄的甲冑瞬間向內凹陷,而他整個身體從馬背上摔倒地面。
好巧不巧的摔倒了頸椎,脖子向着側面彎曲出一個誇張的弧度,一聲不吭地嚥了氣。
“嗖—”
幾人驚駭至極地跳下馬背,躲到馬匹一側掩護。
然而第二發箭矢先一步擊中領頭的梭默。
“砰!”
箭矢被一層淡綠色的保護膜給彈開。
而領頭的男人瘦長的身體騰空而起,高喊驚呼着墜下馬匹!
隨即,他金黃的瞳孔瞪得渾圓,一道披着皮毛甲,身形修長,臉上纏着蒙面的人影撕開身前的空氣,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他眼前。
梭默法師久經沙場,反應神速,絲毫沒有任何遲疑,近乎於後發先至地指尖閃爍魔力光芒,揮手衝突襲者丟出一道魔法光團。
而羅伊瞬間感覺身形一沉,體表黑光泯滅,赫里歐法印被法術力量擊破,同時一股詭異而堅韌的魔力禁錮住他的身體。
虛空中彷彿有隻無形的巨手將他包裹在掌心,五指合攏壓迫他的身軀、四肢,讓他渾身麻痹,甚至動不了一根指頭!
獵魔人呼吸困難,臉色發紅,然而眼神仍然鎮定。
“唔—”
四名持劍的梭默趁機拔劍朝他衝來,揮過半空的利刃閃爍着致命的光芒。
梭默法師屁股坐地雙腿向前蹬踹,以極爲彆扭的姿態後退拉開距離,雙手令人眼花繚亂地勾勒一枚雪花狀的純白符文。
符文落到羅伊腳下。
“咔嚓—”
一大片冰霜爆開,氣溫霎時間降低幾十度,徹骨之寒從足底傳來,向上蔓延、皮靴和褲子浮現慘白晶瑩的冰棱,獵魔人被凍得牙齒打顫,嘴裡嘶嘶抽着冷氣。
而四名揮劍的梭默衝到他身前不足兩米,四把鋼劍或是劈砍或是戳刺,呼呼作響。
獵魔人眼神一冷。
震懾!
地面涌出一片膨脹的黑影。
一團鼓動着滴血的猩紅腕足的章魚鑽出了虛空,渾身嬰兒嘴似地吸盤迎風開合,迎着四道襲來的人影向着周圍散開,地面被抽打出無數溝壑,泥土四濺。
啪!
四名梭默連帶武器,毫無反抗之力被纏成大糉子。
觸鬚舉着他們湊成一團。
人肉盾牌般擋在獵魔人身前。
已經爬出五米開外的梭默法師唸誦着一種尖銳刺耳的咒語,儘管他眼神驚恐,雙手動作卻絲毫不慢,往那頭噩夢一般的恐怖章魚一指。
噼裡啪啦!
慘白的電弧冒出梭默的掌心,跨過半空,形成一條刺痛眼球的以超高頻率扭動的電蛇。
“砰!”
觸鬚炸裂。
卻有一大片躍動的火焰涌了出來,照徹了夜空。
梭默哀嚎着脫困,帶着沖天火光四下亂竄、倒地打滾,始終無法熄滅附骨之疽的火焰!
獵魔人從這火焰後走出,掌心捏着一枚熊熊燃燒的火球,與梭默法師眼神對撞。
“呼哧——”
“砰!”
羅伊推出怒焰火球,火焰卻被法師體表一層淡綠色的屏障抵擋!
法師掌心噴出一條高溫的火舌,持續不斷燒灼着面前的錐形區域,一邊後退一邊蛇形走位,火舌牢牢鎖定獵魔人。
燃燒之手既是進攻,也是防守。如果要靠近他,必須經過這條錐形火柱,慘遭烈焰焚身之痛,大部分人走不到他跟前,便丟失生命。
然而火焰盡頭,被映紅臉龐的獵魔人驀地深呼吸,
淒涼的夜色下,空間泛起漣漪,一頭雄壯如山的披甲黑龍隱隱出現在羅伊身後,
隨着他的動作,張開猩紅大嘴!
“伏斯!”
地面猶如爆發了一場颶風海嘯,火焰被氣流吹得倒卷,燒上法師的身體,而他來不及痛呼就被馬車撞中般騰雲駕霧地飛出十幾米遠。
重重墜落在地,沒了動靜。
他面頰浮腫,軀幹恐怖地扭曲,嘴角滲出血跡,其中夾雜着大片大片內臟碎片,皮膚之下的骨骼和血肉統統被震散!
火焰包裹着屍體靜靜燃燒。
擊殺福爾塔羅·葉文,經驗值+200,獵魔人lv12(1020/12500),你已經殺死足夠數量的生物——屠戮lv7→lv8
(血腥氣息:進入你身周3米範圍,發起進攻的敵對生物,有百分之20(鎖定)的概率受到殺戮的氣息震懾,若意志屬性不高於你,則暫時喪失身體控制權最多3秒。
你對狩獵過的生物傷害永久性增加百分之30→35。
震懾:主動釋放殺戮的氣息震懾身周3米內的單個、多個,或者全部目標,並進行強制意志檢定,若他們的意志不高於你,將失控最多3秒。冷卻時間2→1.5分鐘。
注:該技能會隨着你殺戮生物的種類以及數量升級。
“辛特拉之戰殺了那麼多人,到現在屠戮才升級,以後乾脆直接用技能加上去算了!”
羅伊跺了跺腳,抖去褲子上的白霜,膝蓋以下冷的要死,受了些凍傷。
他隨手召喚出一頭地獄犬,地獄犬得到命令不停噴火,配合獵魔人的伊格尼·怒焰,將六具屍體統統引燃,把泥土草坪燒出焦痕。
“砰!”
羅伊一記阿爾德震散馬車車架弄斷附近幾顆赤楊,又朝着地面連續轟擊,塵土飛揚間浮現無數凹坑。模糊的龍爪印逐漸成形。
整個現場佈置得好似遭到巨龍突襲!
“你是誰?”木囚籠車裡的索拉德勾拉着欄杆,瞪大眼睛,驚喜地問,“救救我!求你!我會感激你的!”
而羅伊只是衝他溫和一笑,五指勾勒出倒三角符咒。
索拉德神色呆滯,腦子裡涌了一大段激烈而殘忍的畫面。
最後身體一晃昏睡了過去。
羅伊遺憾地看了眼梭默身上的精靈甲,瀟灑離開。
……
“呼…吸…”
片刻後,喬·戰狂從馬背上跳下,抵達現場,目光掃過滿地狼藉的屍體,潑灑的鮮血、焦屍,還在燃燒的木板車、路邊遭到巨力撞擊斷裂的樹幹。
“塔洛斯顯靈了嗎?懲罰了這該死的梭默!”
他衝近囚籠,找到鑰匙,打開了籠子拖出了索拉德,啪啪拍了他臉兩掌,
“醒醒,索拉德,兄弟來救你了!”
“啊!龍,巨龍!”索拉德靠在他膝蓋上雙手亂揮,表情恐慌好似受到極大的驚嚇,“龍來了!”
“哪裡有龍?你安全了,索拉德!梭默再也無法傷害你!”
然而他話音剛落下,
噠噠的連綿不斷的馬蹄聲從不遠處洛利克鎮的方向傳來。
揹着戰錘戰斧、氣勢洶洶的兩夥人馬路邊顯露出身形。
爲首的兩人分別是面容陰沉的奧弗瑞德·戰狂,以及天空熔爐的掌管者,白髮蒼蒼的厄倫德·灰鬃!
他們目光隨意一掃,瞳孔收縮。
“天吶,索拉德!塔洛斯保佑!我就知道你還活着!”法利亞提着裙襬,哭哭啼啼地從人羣中衝了過來,一把摟住了傷痕累累的男人,“孩子,我們來遲了,你受傷了嗎,哪裡不舒服?”
“瞧瞧你瘦的,那天殺的梭默,究竟怎麼虐待了你!”
“法利亞、厄倫德、阿武斯特恩,我沒事,只是身體有點虛弱外…”索拉德勉強露出一個笑容,目光轉動,兩隊人馬開始檢查那些死去的梭默。
“沒事就好,我的兄弟,以後別幹那種蠢事!”另一個年輕清秀的女人衝了過來,先是重重地跟他擁抱了一下,然後淚眼朦朧地轉向喬·戰狂,
“你怎麼敢啊,混蛋!一個人逞英雄是嗎?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你要是不在了,我該怎麼辦?!”奧菲娜·灰鬃綠色的眸子注視着愛人英俊的臉龐,再也顧不得在場有些什麼人,再也顧不得梨花帶雨地撲進了他懷裡,喬也情不自禁摟緊,一手安撫地拍打她的後背。
而戰狂家族的領頭者,奧弗瑞德臉色難看至極,
“喬,戰狂家族的規矩還記得嗎?”奧弗瑞德大步流星衝過去,右手死死捏住他的衣領,狹長的眼縫裡快要噴出火來,“我是怎麼跟你交代的,別跟家族添亂!你偏偏要跟我對着幹?竟然敢一個人來找梭默的麻煩?!”
“你翅膀硬了是嗎,還是喝酒喝多了把自己喝成了弱智,怎麼敢背叛家族?我宣佈,從今天開始,你被逐—”
身材高大,身形挺拔的厄倫德·灰鬃一把推開奧弗瑞德的手,打斷他的話,“你們果然知道我兒子的下落,還一直藏着掖着!當帝國的走狗還嫌不夠丟人,還要給梭默磕頭?殺了他們又如何?”
“現在這叫死無對證!”
“至於你喬·戰狂,”厄倫德堅韌厚實的手掌拍了拍的肩頭,褐色眸光露出一絲認同之色,頗有一種老丈人看女婿的意味兒,“我以前認爲你和戰狂家族一樣掉進錢眼裡變成了市儈的商人和懦夫,可你今天的所作所爲讓我刮目相看!”
“單槍匹馬殺死六個梭默,我承認我小瞧了你!你是個真正的諾德漢子!”厄倫德目光在奧菲娜和喬之間一轉,“如果奧弗瑞德把你趕出家族,我給你一個建議,加入灰鬃!多一個人我們絕對負擔得起,到時候我還把奧菲娜嫁給你!”
年輕女孩聞言頓時喜上眉梢。
而喬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他也搞不明白自己爲何會這麼衝動,着了魔一樣,釋放出心底的壓抑,拋棄所有理智,本能般追上了梭默!
“夠了,厄倫德,你當着我的面要拉攏我的兒子?!”奧弗瑞德頓時臉色發紅,怒目而視,
“吵了一路還不夠,還想繼續?你剛纔口口聲聲把他趕出家族?”
“我那是沒說完!”奧弗瑞德看着摟住仇敵女兒的兒子,瞳孔收縮,嘆息了一聲,自己兒子犯下這等大錯,又把家族置於何地?
“你必須付出代價,接下來的一年,休想離開家門,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屋子裡反省!”
“奧弗瑞德,厄倫德,其實你們有所誤會,我…”喬突然低下頭,然而手卻越發摟緊奧菲娜的腰肢,“我趕到現場時已經來遲一步,人不是我殺的!”
“什麼?!”
“咳、咳…不是喬乾的!”索拉德目光緩緩地掃過一雙雙緊張的眼睛,幫腔道,“你們仔細看看現場…”
衆人隨着他目光掃視這滿地狼藉。
火焰、巨大的凹坑,被暴力摧折斷的大樹,一切的一切,不像是個人類所爲。
“是巨龍襲擊了車隊,殺死了六個梭默!”索拉德望着漆黑的夜空,眼中閃爍着恐懼之色,靠在母親大腿上的身體開始戰慄,“它突然從天空降落,身形如山,漆黑如夜,口吐火焰不到十秒就殺死了大部分騎士。”
“然後衝着那位梭默特使噴吐火焰,吼出一種奇怪而強大的聲音,把他烤焦、擊飛!”
奧弗瑞德和厄倫德心頭一震,雪漫城的老人自然聽說過龍吼的大名,
“梭默特使渾身骨頭被一種特別的力量給震碎了。”這時,阿武斯特恩滿臉訝異地衝厄倫德說了一句。
“我當時趴在囚車裡,那頭龍大概以爲我快死了,不屑於殺死我?”索拉德略微困惑又心有餘悸說,“我才僥倖活了下來。”
“這事情未免太過巧合,巨龍又爲何襲擊梭默?”厄倫德擰緊眉頭思忖道,
“小混蛋,真不是你?”奧弗瑞德鬆了口氣,差不多已經相信了巨龍襲擊的說法,
“我向塔洛斯發誓,我什麼都沒做!”喬立馬揚起了頭,臉色堅定。
“嗯,那也算是懸崖勒馬,還能補救!愣着幹嘛,快滾回來!”
“不,我…”喬和懷裡的奧菲娜交換一個眼神,衝着對方溫柔一笑,眼神決然,“我不想再瞞着你們,我和她秘密交往好多年了,就是現在,我向你們宣佈,我要娶奧菲娜!”
“這是塔洛斯的旨意,我們的愛情無須遮遮掩掩,不再受盡打壓!”
“厄倫德,父親,請你們成全我們!”
“額…”厄倫德和妻子法利亞相視一望,陷入糾結之中,原本他以爲喬殺了梭默,相當於背叛戰狂家族和帝國,奧菲娜嫁給他並無不可。
但現在,一切又被推翻,那頭不知所蹤的巨龍纔是血案的罪魁禍首!
可喬冒着生命危險來營救自己兒子,又是事實,他已經證明了對奧菲娜的心意!
“你要娶一個灰鬃家族的女人?你知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後果?家族和帝國的良好合作關係會產生無法彌補的裂痕!”奧弗瑞德臉色鐵青地搖頭,“你如果還把自己當成戰狂家族的一員,還有幾分榮譽感,就死了這條心!”
“喬,回來吧。不要一錯再錯,”戰狂家族隊伍裡響起了勸解聲,
“我們和灰鬃不是一路人!”
“強行結合只有痛苦!”
“夠了!別再跟我提那該死的立場!我再也受不了那種偷偷摸摸的日子!沒有奧菲娜我過不下去!”喬確實活了出去,臉色漲紅,大聲喊叫,“爲了跟她在一起,我今天敢來劫囚車,以後保不準會做出更瘋狂的行爲!”
“你以爲還有以後?”奧弗瑞德目露冷光,按住了腰間的鋼劍,
“父親,”一直旁觀的伊多拉夫·戰狂勸解道,“給喬一點時間冷靜,他現在還在酒勁上。”
奧弗瑞德重重哼了一聲,順勢放下劍,表情兇狠地大喊,
“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後天,回家給我跪下,否則後果你清楚。”丟下一句狠話,他又重重地看了厄倫德一眼,招呼身後十幾個手下迅速撤退!
“厄倫德,請你成全我們!”奧菲娜眸子裡閃爍淚光,
“我得和你母親考慮考慮…”厄倫德扶起了索拉德, 讓他坐上了馬車,“那個老傢伙說的有道理,我家女兒要是嫁給一個帝國的擁護者,這會讓風暴斗篷的夥計怎麼想?灰棕背棄了榮譽和傳統?”
“現在,回家吧,明天我不會阻止你們,你們好好把握最後的機會!”厄倫德眸光緩緩掠過這對情侶的臉。
喬和奧菲娜臉色倔強地摟着對方,騎上一匹矮腳馬,跟着大部隊返程。
……
“那六具屍體就這麼放着不管?”法利亞凝望着夜色,問。
“跟咱們有何關係?我們什麼都沒做,什麼都不知道!巨龍造的孽,就留下來噁心梭默吧!”
“但這也提醒了我們,洛利克鎮距離雪漫城並不遠,巨龍就這麼突然而至取走數人性命,萬一它襲擊的不是梭默,而是灰鬃家族的房子又怎麼辦?”厄倫德說,“那三個小子說的對,灰鬃家族該爲此出一份力!回去,我就開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