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夫人,我不要留下來!”好不容易反應過來藍若雲的意思居然是讓她留在國內,不讓她繼續在金家做事了,莫嫂當場就變了臉色,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生怕藍若雲現在就扔下她,帶着瑞綺絲遠走高飛一樣,“夫人,求求你不要讓我留下來,我要永遠跟小姐……和你們在一起,永遠伺候你們和小姐!夫人,讓我跟你們一起回美國好不好?”
莫嫂的反應顯然大大出乎藍若雲的意料之外,親生女兒走失了二十多年,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居然不願意抓緊一切機會跟女兒享受一下團圓的快樂,這……這也太奇怪了吧?不過一時之間藍若雲並沒有多想,只是好笑地搖了搖頭說道:“莫嫂,你當傭人當上癮了?有琳琅這麼好的女兒,再加上洌那麼有錢有勢的女婿,你後半輩子還用發愁嗎?不但不用再做傭人,甚至會被琳琅和洌當皇太后一樣供起來,保你穿金戴銀,天天燕窩魚翅!放着這樣的生活不要,居然還想做我們金家的傭人?莫嫂,我看你是看到琳琅長得這麼漂亮,又這麼乖巧,還給你找了個好女婿,所以高興糊塗了吧?呵呵呵呵……”
藍若雲自以爲好笑地笑了起來,連金約翰都忍不住爲莫嫂的傻氣而莞爾,覺得她一定是腦子糊塗了,才寧願當傭人也不願跟着女兒享福。可是莫嫂卻完全不理會藍若雲在說什麼,因此她好幾次都想打斷藍若雲的話,卻一直耐着性子等她說完了才急切地說道:“不不不!夫人,我不稀罕什麼金銀,什麼燕窩魚翅,我也不稀罕什麼好女婿,我只想跟你們在一起,一輩子伺候小姐……和老爺夫人!所以夫人,求你不要讓我留在這裡好不好?我要跟你們回美國……”
這一次,藍若雲終於覺察到不對勁的地方了,因爲她已經確定莫嫂不是當傭人當上了癮,也不是因爲終於找回女兒而高興糊塗了,她的確是十分清醒地決定不跟瀟琳琅留在國內,寧願跟自己回美國的。這……這是怎麼回事?會不會是因爲跟瀟琳琅二十多年沒見,所以還沒有培養出足夠的、可以讓她願意留下來的感情?
然而藍若雲只顧着對莫嫂的反應感到奇怪,卻沒有注意到瀟琳琅的眼眸中早已有一抹精光飛快地閃了過去,顯然對莫嫂這奇怪的言行起了疑心!從一開始,瀟琳琅就覺得莫嫂這個人非常奇怪,好像心裡隱藏了很多很多秘密一樣,而對於她這個好不容易找回來的親生女兒,她更是毫無半分柔情蜜意,處處都沒有一個母親該有的樣子,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嗎?究竟是什麼樣的隱情,才讓一個母親對自己的女兒如此不待見,甚至寧願給人家當傭人,也不願意留在女兒身邊享福?
這事兒……值得推敲的地方還真不少呢……瀟琳琅微微地冷笑起來。經過了離開端木洌時那三年的錘鍊,如今的瀟琳琅早已不是過去那個簡單的女孩兒,雖然她一向不怎麼尖銳,但是這世上,已經很少有什麼事情是真正可以永遠瞞着她的了。只不過現在,她選擇了沉默,因爲她知道自己的懷疑還沒有任何根據,貿然說出來的話,只能打草驚蛇。
因爲莫嫂的話,現場出現了一片短暫的、令人尷尬的沉默,好一會兒之後,藍若雲才反應過來,接着搖頭說道:“莫嫂,你的想法夠奇怪的,不過現在已經很晚了,這些事情咱們以後再說。至於琳琅和洌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絕不會再有任何改變。而絲絲要跟我回美國也已經定下來了,同樣不會再改變,所以你不許再提報恩不報恩的事,聽到沒有?”
“可是……”莫嫂囁嚅着,偷偷看了看一直沒有開口的瑞綺絲,卻發現後者正陰沉地盯着她,似乎正在警告她閉嘴一樣。她不由瑟縮了一下,不敢再開口。
“沒有可是。”其實藍若雲也根本沒有讓她繼續辯解的打算,所以接着就截住了話頭,繼續說了下去,“好了,就這麼定了,莫嫂,琳琅,你們早點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不過莫嫂你記住,不許再罵琳琅,更不許說不要這個女兒之類的話,聽到沒有?不怕告訴你,我喜歡琳琅,喜歡得很!所以你若不要這個女兒了,就送給我好了,我求之不得呢!”
警告了莫嫂幾句之後,藍若雲一家三口便回到了隔壁,將母女二人留了下來。經過剛纔一番交戰,莫嫂實在有些筋疲力盡,可是與此同時,她看向瀟琳琅的目光也更加冷漠,簡直比看自己的仇人還要厭惡幾分。瀟琳琅似乎沒有打算跟莫嫂記仇,所以微笑着走過來說道:“媽,已經很晚了,您是不是早點休息?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莫嫂冷冷地看了瀟琳琅一眼,冷笑一聲說道:“你還管我幹什麼?沒聽到夫人說喜歡你,想要你做女兒嗎?我只不過是個傭人,哪有資格做你媽?你還是去找那些有錢有勢的媽好了!”
儘管這話說得也很刻薄,可是瀟琳琅卻神色不動,依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說道:“媽,看你說的,跟自己的女兒還記仇嗎?我就是不聽話,你也可以打我罵我,哪能隨隨便便就把我送給別人呢?難道你真的不要我這個女兒了?”
“你不聽我的話,我寧可不要!”說的雖然還是同樣的話,但是生怕隔壁的藍若雲聽到,所以莫嫂沒有再大喊大叫,刻意把聲音壓得低了些,卻壓不住那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冷漠,讓人一聽便知道她說的不是氣話,她是真的從心底裡不喜歡瀟琳琅的,“不管夫人怎麼說,總之小姐就是想要端木先生一個人,你要還是我女兒,就必須聽我的話,把人還給小姐!”
瀟琳琅笑了笑,居然沒有再開口說話,大概是知道自己跟莫嫂不可能把話說清楚的緣故吧。可是看到她的反應之後,莫嫂自然是又氣又急,但也知道光用嘴說是不能勸她改變主意的,所以她便暗中打定了主意,從現在起不吃不睡,非要逼瀟琳琅點頭不可!她要是忍心讓自己的母親捱餓,那她就繼續硬下去好了。
打定了主意,莫嫂便紋絲不動地坐在了沙發上,不論瀟琳琅怎麼催促她去休息,她都連眼皮都不動一動。起先瀟琳琅還覺得奇怪,可是後來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眸中的冷意便更加濃烈了起來。就這樣,母女二人一邊一個坐在沙發上,相對無言了一整夜,直到窗外的天色漸漸發白,都沒有人再說一個字。
漸漸的,窗外的天色徹底亮了起來,看看時間已經六點多了。瀟琳琅活動了一下僵直的身軀,站起身若無其事地說道:“媽,天已經亮了,你去洗刷一下,我去給你準備早飯。”
說着,她邁步去了廚房,儘管一夜沒睡,她卻似乎並不顯得多麼疲倦。但是莫嫂,畢竟年歲已高,而且又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壓力,因此形容憔悴不堪,眼睛裡也有着明顯的血絲。聽到廚房的門關了過來,她終於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眼眸中有着掩飾不住的怨毒之色。
當瀟琳琅端着做好的早飯從廚房裡出來的時候,毫不意外地看到莫嫂依然坐在沙發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根本沒打算吃飯。瀟琳琅抿了抿脣,將煎好的雞蛋放在了桌子上,然後來到莫嫂的身邊說道:“媽,飯做好了,過來吃吧。”
可是莫嫂的反應是,毫無反應,不但完全無視瀟琳琅的話,而且完全無視瀟琳琅的存在,好像她是一團透明的空氣一樣。瀟琳琅見狀,自然明白她是想以絕食這一招來逼自己就範。想了想,瀟琳琅回身將煎好的雞蛋端了過來,遞到了莫嫂的面前:“媽,吃飯吧。你就算再氣我,也別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退一步說,你就是想打我罵我,也得吃飽了纔有力氣吧?”
莫嫂依然毫無反應,竟是打定主意以死相逼了。因此不管瀟琳琅說什麼,她都只是垂着眼瞼,連眼皮都不翻一下。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尊冷硬的雕像,如果不是她的胸膛還在微微地起伏着,真讓人懷疑她到底還是不是個活人。瀟琳琅無奈,又嘆了口氣說道:“媽,你這是何苦呢?難道昨晚你沒有聽到夫人的話嗎?副總是夫人的親生女兒,連她那個當母親的都知道副總不應該再對洌糾纏不休,應該成全我跟洌,怎麼你反而總想逼我放棄自己的幸福呢?這到底算什麼啊?”
大概瀟琳琅的話觸動了莫嫂心底的秘密,所以她終於有了一絲反應,但這反應也僅止於輕輕地哆嗦了一下而已,她的整個人依然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只不過總算願意開口了,沙啞着聲音說道:“你不用跟我講這些大道理,總之你如果不聽我的話,我寧願不吃不睡,死了算了!也省得活着也沒臉見自己的恩人,讓人以爲我教育出來的女兒居然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你教育出來的女兒?”莫嫂這句話終於逼得瀟琳琅變了臉色,她輕輕地把盤子放在了茶几上,盯着莫嫂的臉,淡淡地說着,“媽,你好像忘了,我們已經失散了二十多年,你根本沒有機會教育我,所以不管我變成了什麼樣子都不是你的罪過,你大可不必覺得沒臉見人,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