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唯一可能的生路便是在那個位置上了。
蘇嶺將目光移注到了船艙的頂部,那裡所使用的木料之間隱隱有些縫隙,從中透下的光線映照着艙內的浮塵,彷彿一束希望之光。
不過他並未着急動手,而是要等待更合適的時機。
陳凌之所以要在船上動用伏波弩這種大殺器,也是逼不得已。
除了他自己在那小子手上吃了個大虧,被他順手牽羊的那兩件東西更是非同小可。
靈寶紫金鈴雖然貴重,價值方面卻仍舊比不得帶在他左手食指上的那枚納物戒指,戒指裡面除了他的半幅身家以外。
還有用於此次交易的所有靈丹和從康州軍中私下淘換到手的數千件兵刃,這些可都是見不得人的東西。
若是弄丟了這些,莫說宗主只是他的堂叔,便是親生兒子也沒用。
修士本來便是一種薄情的生物。
求長生修長生,修爲越高之人身上的人情味也就越淡,更何況一派宗主。陳凌可不敢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寄託在那份並不十分可靠的叔侄之情上。
比起壞了宗門大事的後果,在玄武戰舟上大動干戈反而算不得什麼了。
他狠狠的瞥了一眼自己身側的那些地靈宗弟子,若不是這些傢伙太過無用,自己又何苦出此下策。
雖然同是巨弩,地靈宗特製的伏波弩卻與大夏軍中的碎神弩頗有些不同之處。
軍中的碎神弩主要是將士們拿來對付異域強者,講究的是快準狠三個字,畢竟在真正的強者面前,尋常的刀劍箭矢都不免有些無力。
而伏波弩卻是水戰的利器,以羣傷爲主。從來沒人想過用它來對付修士,畢竟那些修士可不是等着挨箭的靶子。
而地靈宗本身也是天南第一大宗,門下弟子三千,入神之下的修士沒什麼可怕的,而若是過了那個界限,就不是人力所能解決的了。
能打敗入神的,只有另一位入神。
這是修行界的共識。不過此時拿伏波弩來對付一個淬腑境的小修士,還是綽綽有餘的。
鴨蛋粗的弩箭頂端不見鋒芒,而是頂着一個圓球模樣的東西,看起來並不像太危險,可週圍的地靈宗弟子俱是散得遠遠的,他們都知道這東西炸起來時的威力。
若不是因爲擔心艙裡面的人突然跑出來,他們一定還會躲的更遠些。
看似無害的圓球中心藏着的是一枚爆裂風符,只要遇到外力碰擊,便會發作,將附着在法符上的三十六道風刃全都釋放出來,凡是被波及之處俱都化成齏粉。
此外還有一種弩箭用的是火符,威力也更大些,不過就不怎麼適合在自家船上使用了。
西邊那條貨船上的大火至今未熄,要是再把這艘玄武戰舟也燒掉了,難不成讓大夥自己游水回渝州?
想來風符箭也夠用了,至少這船上除了洪長老以外,沒有第二個人敢拿自己去試驗一下這東西的威力。
兩部弩機對準了前艙,負責操作弩機的弟子則將目光移向了陳凌。
陳凌毫不猶豫的將手一揮:“動手!”
扳錘大力砸下,兩支弩箭如同出海的毒蛟一般朝着前艙呼嘯而至,幾乎瞬間便已炸開。
那些由弩箭的前端處散開的風刃,每一道都足有七八尺長短。
在一片讓人頭皮發麻的噼啵聲中,將整座前艙絞了個七零八落,艙壁、桌椅、牀鋪、全都無一倖免,就連牀下的那具屍首也被切作了幾段,享受了一次亂刃分屍的待遇。
嘩啦一聲,一塊先前就已經被飛劍絞碎了的窗扇殘片,無助的掉落下來。
隨即前艙的四壁就像是被人推到的葉子牌一般,接二連三的倒下,濺起一片煙塵。
圍在前艙周圍的十幾名地靈宗弟子,俱是全身貫注的盯着這邊的動靜,不敢稍有懈怠。
爲了拿下這個不知名的小賊,陳主事居然連伏波弩都動用了,再要是被人給逃了,在場的所有人回頭都免不了要被宗門怪罪下來。
陳凌忍着左手腕的痛楚施放了一道風咒出去,將面前的煙塵驅散,一陣清風吹過,諸人眼前爲之一清。
然而令人詫異的是,煙塵散去之後,艙室中竟是空無一人。
“你們四個,上去瞧瞧!”
陳凌瞪着發紅的雙眼,指着洪長老座下的那四名弟子毫不容拒絕的命令道。
除了砍斷他手腕的那個小子,陳凌眼下最恨的便是這四師兄弟了,要不是因爲他們,自己何苦被人砍斷了手,落下這麼大的禍事。
老三他們只得苦着臉應下,幾個人肩並着肩,挺起手中的兵刃逡巡着上前,好在這一次背後還有其他人,倒是給他們壯了幾分膽子。
“其他人也都把眼睛擦亮着點!就是變成一隻蒼蠅,也決不能讓他逃了。”
背後陳主事發話道。
一片狼藉中傳來一聲“喀嚓”,四個人當中的三個同時將手裡的兵刃遞了出去,結果卻是老六一臉無辜的道:
“幾位師兄,是小弟我不小心踩斷了一塊木頭!”
“切!”三個人異口同聲的道。
船頭這邊雖是寬闊,可區區一間前艙也佔不了太多地方。
當四人來到原先的門口所在之處,整間艙室便已經能夠一覽無餘了。
這處艙室本來便是留給人值夜時所用,裡面沒有太多陳設,僅有的幾件傢俱也都被風刃斬成了劈柴,完全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可令人奇怪的也就在這裡,人確實是不見了。
幾個人心內同時一寬,他們並不知道陳凌失落了什麼東西,所以發現人不在,反而輕鬆了許多。
老五挺着劍尖,去倒塌的木牆那邊胡亂捅了幾劍。老四卻用分光刺把屋內扣着的一隻舊木盆都翻了過來。
老三磕磕巴巴的道:“沒,沒人,興許,興許是,又又給他逃,逃了。”
老六瞅着艙壁上那一道道悽慘的裂痕,咋舌道:
“伏波弩這玩意還真挺厲害哈,難不成不是這小子是被切成了碎片,哈哈!”
他們四個,再加上今夜隨着洪長老去臨江縣城的那兩個,俱是一師之徒,算起來應該是洪長老的徒孫一輩,而老六是其中性子最跳脫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