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書言手指間帶有着重意味的敲擊,讓這“A市”這個簡單的地名,顯出了深意。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勾起慾望的,有時不止是慾望,也有牽絆,比如重要的人或地。我現下猜測‘A市’這地方,很可能是我們中間某個人的故鄉,即使不是,這個地方也有他牽掛不下的人存在。”
“可霍大哥,如今同伴幾個分散在附近,搜索匯合起來相當困難,我們可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挨個找,再挨個辨別真假。”
雖然體會到霍書言提點裡的意思,可阮秀兒不認同這種瞎找瞎轉的方法。
“任務時間的確寶貴,所以我們要學會抓重點。秀兒,你忘了我們在什麼地方嗎?”
“當然是醫院。”
回答間,阮秀兒明顯底氣不足,好似在醫院這事實都是種虛假的存在。
“這就對了。醫院是個什麼地方,說好聽點是個救死扶傷的聖潔地,可實際點講,這裡每天不知要迎生送死多少回,好端端的人不會平白無故朝這裡跑。所以,在這醫院裡,我們中間中招人的牽絆肯定在這裡面,你們猜這個牽絆最可能出現的地方是哪裡?”
“住院部或是重症室。”
稍做思考,鄞冽就斬釘截鐵地回答到。
“聰明。那我們還等什麼。”
說着,霍書言就從座椅間直起身,盯了眼牆上的醫院樓體佈局圖後,朝他們倆打上眼色。
剛進入重症監護區,左側轉角的走道間就赫然響起了怒不可遏的斥責聲。
“你還回來幹什麼?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樂樂也沒有你這樣的爸爸!”
驚聞間,鄞冽快步走上前,便見空曠的走廊中央一幕親情倫理大戰,正在如火如荼地上演着。
只是定睛一瞧,那名背對自己跪地不起的男子,熟悉感頓時在鄞冽心頭炸起驚駭。
楊信?
還沒等他做出反應,躲在轉角處的霍書言,先一步將鄞冽拉了回來。
“噓!看看再說。”
朝鄞冽做了個噤聲手勢,三人就躲在暗角處,偷聽起他們父子的對話。
“爸,我只想見樂樂。”
“你還有臉提樂樂?”
高聲一揚,楊信父親言語間的憤怒,就化作道響亮的耳光,甩在了楊信的臉上。
“不孝子,你還知道樂樂是你兒子?三年,你不聲不響地消失了三年,可曾顧念過半點父子親情。你離開A市後不見蹤影,樂樂沒日沒夜地念叨着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盼着你趕緊歸來;摸着你的良心說,樂樂被其他人罵野種,飽受嘲笑的時候,你這個當爸的人在哪兒?他性命垂危,幾次徘徊在生死一線間時,你這個做父親的又在哪裡?”
楊父講到心酸處,頹然地坐在走廊邊的座椅間,老淚縱橫。
“我們爺孫,不盼着你那點昧良心的錢過上好日子,只求你能及早浪子回頭,安安分分地守着老家那一畝二分薄地,過個老實安分的日子。你知道鄉里鄉間怎麼傳我們楊家的嗎?家門不幸,出了個禍害社會的下作坯子,成日爲虎作倀,跟着一羣人渣做盡傷天害理的事。娃,回頭吧,你是在走上一條不歸路,是在犯法!”
捶胸頓足間,楊父時不時地敲打着楊信,期盼他能及時回頭。
“這回樂樂病危,我算是徹底想通了,就是拼了我這條老命,也不能再用你那些骯髒錢。我兒子走錯路,可這個沒用的老東西,不能再讓我孫子在人前擡不起頭來。我們楊家就是絕後無存,也不能再讓你這個不孝子孫敗懷祖宗清譽!”
任打任罵,楊信如個悶葫蘆般一聲不吭,猛磕頭認錯。靜謐的走廊中,楊信的叩頭聲一聲比一聲響,試圖打動座上人的鐵石心腸。
那個人前威風無限,形象偉岸的楊信,如今在自己父親孩子面前脆弱地像一張紙,不由地讓人感到心酸。
楊信在進入神魔異度前,究竟經歷了段怎樣不堪回首的日子?扼腕長嘆間,鄞冽隱隱感覺到,這曲解的源頭來自於他兒子的病。
“看來眼下將我們捲入夢境的,是楊大哥無疑了。”
收起探究他人家事的心情,霍書言提醒到鄞冽。
“信哥肯定還未意識到這是夢境。趁事態還沒惡化前,我們必須給他提個醒!”
說着,鄞冽就從乾坤袋中摸出驚夢符,準備上前破除楊信的夢魘,不想卻被霍書言出手阻止到。
“小鄞,不可!”
“爲什麼,書言?不是已經確定我們困在信哥的夢中,自然要用驚夢符及時喚醒他纔是。”
“難道你忘了花顏的話,驚夢符只能破除魘獸製造的夢魘。若這個夢不是魘獸製造出來的,且魘獸未附身楊大哥,你用驚夢符非但不能破除夢境,反而會害了楊大哥徹底沉睡夢境中,永遠不能走出來!”
明白了這一層隱藏風險,鄞冽不禁背脊竄寒,朝霍書言求教到。
“是我魯莽了。可書言,當下這危局該怎麼破?”
“你們冷靜聽我說,照現下情況判斷,我個人認爲這並非魘獸製造的夢境,而是楊大哥一個心理間難越的魔障。”
“怎麼說?”
“留心聽。”
鄞冽詢問間,霍書言朝走道上情理僵持的父子拋去了注意。
“信兒,若你心中還有我們爺孫倆,還有這個家,這趟回來就安安分分地留下來,莫再和那羣烏合之衆有所瓜葛。我們窮點苦點不算什麼,人要活得清清白白,不能爲點生不來帶死不帶去的東西,把自己做人的底線都出賣了。”
“爸,我不能答應你。”
“逆子!”
激動間,楊父又狠抽了楊信一嘴巴,可他眉頭不皺一下地硬接下來,筆直地跪在父親的跟前。
“苦日子我不怕,可爲了樂樂,我不能妥協。”
此時楊信雙拳緊握,從地上撐起了身子。
“關鍵來了,楊父勸留。”霍書言提醒到,“注意到周遭的變化了嗎,小鄞?”
猛擡頭,鄞冽注意到四周建築間,開始出現了震動型的波紋。
“這是.”
“我想是楊大哥的堅定意志,在動搖心中製造的夢境,有了崩潰跡象。是該我們出手的時候了。”
說着,霍書言就率先衝了出去,高聲朝背對着自己的楊信喚到。
“楊大哥別聽他的,鎮定心神堅定意志,你現在所看到的不過是自己心魔製造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