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雷光乍隱乍現,在靜謐中挑起股駭人的詭異。
手中雷鞭落下,看着暫時在刑架上昏厥的男子,宋恩也是唏噓地一抹汗。
霍書言這小子,倒也是個硬骨頭。
“如何,可審出什麼眉目?”
厚重的密室門一轉,怒目睜眉的鹿秋鶴領着兩個弟子李昊,張贇,走了進來。
“宋恩見過鹿護法。”
叩拜之餘,宋恩睨着眼看了眼霍書言,謹慎地回稟到。
“這小子軟硬不吃,嘴裡翻來覆去就三個字,不知道。”
“不知道?”
鹿秋鶴濃眉挑倒八,聲線驟揚。
倏地,宋恩全身一哆嗦,五體投體地俯叩下身。
“屬下無能!”
“連自己手下的人都治不住,你這神風堂堂主,也當得夠窩囊的。”
信步一二,鹿秋鶴落座在北面梨花木太師椅間,面色威嚴。
“我只要結果。若真要老夫爲這點小事而事事操心,那我留你何用?不如趁早退位讓賢。想爲老夫分憂的人多得是。”
“鹿,鹿護法息怒!”
宋恩頓時慌了。
“屬下自知辦事不利,難辭其咎,可,可霍書言這小子一口咬定,對天魃地宮中所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屬下以爲,或許,或許——”
“或許什麼?”
鹿秋鶴怒目一擡,威懾更勝先前。
“或許,他根本壓根不知情。”
咬咬牙,宋恩索性豁出去。
“混賬東西!前兩天,你不是還在老夫面前拍胸脯打包票,這事情十拿九穩;好,老夫信你,把這小子的審訊之事交給你辦。怎麼眼下審不下去,想推卸責任,就想用一句‘不知道’不了了之?宋恩,我看你不僅是堂主不想做了,連自己的項上人頭也一併想扔了不成?”
“屬下,屬下——”
支支吾吾間,宋恩已經神魂不在,抖不出個所以然來。
而鹿秋鶴見了,更是來氣,隨手抓起案臺上的瓷瓶,一腦袋瓜子砸去。
悶哼一聲,捂着吃痛的腦頂,宋恩歪困在地上。
“看看,都是些什麼玩意兒?一羣酒囊飯袋,成天不思進取,就知道到處招搖,沒一個讓我省心的!照這樣下去,老夫苦心經營起來的神風,清心,甘霖三堂,遲早要被你們這些不爭氣的東西敗乾淨!”
本是宋恩辦事不利惹起的禍端,如今倒好,連帶着清心,甘霖兩位堂主一起罵上。
李昊倒是個回挑眼力價縮腦袋的主兒,管好自己的小嘴,乖乖立在旁邊靜靜聽訓。
“師父,您消消氣,且聽徒兒一言。”
此時張贇倒上一杯楊枝甘露,端端正正地跪在鹿秋鶴面前,茶盞高奉上。
“宋堂主雖辦事不力,但看得出,他爲此事也是絞盡了腦汁。眼下霍書言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依徒兒愚見,此事未必沒有可信度。”
“如何見得?”
未接茶盞,鹿秋鶴只是冷聲質問到。
“徒兒只是覺得,若霍書言真有心爲鄞冽隱瞞些什麼,以現下雙方勢成水火的形勢,他必定知曉留在神風堂中的後果;明哲保身間,理應是劃清界限,躲得遠遠的纔是。可這三天,霍書言對宋堂主的傳喚隨叫隨到,全無半點心虛之態。”
黑漆漆的眼珠一轉,鹿秋鶴的嚴面緩和下來,順勢接下張贇手中的盞茶。
“這話間,倒是有些道理。贇兒,依你之見,霍書言這小子現下是個什麼心思?”
“憋屈。”
飲下小半口楊枝甘露,鹿秋鶴聽見張贇這話,眉眼間也是掩不住的驚色。
憋屈?
這話倒是意味深長了。
“徒兒對霍書言談不上什麼瞭解,但從先前在黑沙荒漠中的一些日常接觸中,感覺地到此人心氣極高。對於心高氣傲之人,你越是打壓他,他便越不服,更何況是莫須有的罪名扣在頭上。”
頓了頓,張贇繼續進到。
“徒兒總覺得,霍書言現下很可能並不是在包庇鄞冽,而是心中極不服氣,極不平衡。畢竟,霍書言較之他那兩位義兄,他可謂是雙手空空,如今還要揹負上這‘盜寶’之嫌;故,宋堂主越逼問他,他嘴鎖得越嚴實。”
頓時,鹿秋鶴眉頭一鬆。
張贇這話,倒是說進了他心坎裡。
“贇兒,你說說看,現下該如何撬開霍書言這張鐵嘴?”
“霍書言這等心高氣傲之人,之所以會加入我教,一來是順應大勢,二來是想一展抱負。徒兒不信這世上,有什麼軟硬不吃的人;即便有,那也是沒恰到好處地拿捏到對方的軟當。師父若想降服這匹烈馬,爲己所用,那就應該試着投其心好,許他一些甜頭。”
“總算聽到些像樣的話。”
微微一笑,鹿秋鶴放下手中茶盞,吩咐到。
“除了贇兒留下,其他人先退出密室。”
本以爲得了痛快,不想讓這一向沉默寡言的張贇一攪合,李昊自己倒和那狼狽的宋恩,成了鹿秋鶴礙眼的東西。
心中甚不是滋味,李昊躬身一拜,滿面悻悻地和灰溜溜的宋恩一道,退出了密室。
“贇兒,想辦法把這小子弄醒,爲師有話交代他。”
“是。”
領了命,張贇迅速取出一個精緻的鼻菸壺,在霍書言鼻息下薰了薰。
沒多久,這瞌閉已久的眼簾下,有了動靜。
順勢,張贇解了霍書言身上的禁制,將他放下刑架。
大概是一口氣下得太急,忽然幽靜的密室中,想起了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瞧着伏在手臂間的霍書言,張贇一面撫着他劇烈起伏的背脊,一面寬慰到。
“霍兄弟,你受苦了。”
好一會兒,緩過氣的霍書言擡起頭,先是虛虛地張望了眼張贇,再側頭,便赫然瞧見正坐在太師椅上的鹿秋鶴。
蒼白的臉上一凝,霍書言粗氣連連地說到。
“我說了,天魃地宮中的事情一無所知,就是你們把鹿護法請來,我還是這話!”
話畢,又是一陣劇烈咳嗽響起。
宋恩手中的雷鞭,傷內不傷外,即使一百多鞭子下去,受刑人靈體也是毫髮無損的。
“你莫激動,正因爲覺得事有蹊蹺,故師父他老人家才親自來見你,欲當面問個清楚。”
說着,張贇手指一勾,一張軟椅移了過來。
“坐。有什麼話慢慢說,一切有師父他老人家做主。”
可霍書言只是冷冷一笑,不置一詞。
怎麼,給了一個大嘴巴子,現在後悔了,又想用甜棗哄哄?
世上沒這本書賣!
“怎麼,心裡覺得委屈?”
半響,鹿秋鶴半笑半威地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