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你要去哪?喂,我不會照顧孩子,你給我站住!”容成千逝彆扭而僵硬的抱着嬰兒,全身都不敢動彈了,看着不負責的魔頭大笑着轉身一揮手,而身形慢慢的變得透明,最後消失的無影無蹤,容成千逝急的大叫起來。

“嘛,我只是去給孩子找些吃的,不要那麼緊張啦,過會我就回來了,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你就先學着怎麼照顧人吧!”挽非傷聲音只是的遠遠的隨着空氣飛散開了。

孤寂而空曠的山林裡,只有嬰兒的哭啼和知了的鳴叫,繼續熱鬧的貫徹了這個夏天的晌午。而容成千逝卻顯得孤立無援的呆站在原地,懷抱着一個不熟悉的生命,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照顧?”這個在他單調而冷漠的世界裡,顯得太過陌生的字眼啊,好難理解,怎麼做纔是對的。從小到大他就是個被排擠着,不被需要着的存在,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了,怎麼可能會去照顧人呢?挽非傷,你就是故意在這樣諷刺我嗎?諷刺我連這種幼小的生命都把我不好的人?還是在諷刺我一直無法徹底絕然的心情呢?

“哇啊,哇啊……”嬰兒的哭聲已經變得沙啞了,小臉被陽光照得紅撲撲的,眼睛也哭到腫了,弱小的模樣總讓人覺得很可憐。對於這個只在世上活了五六個月的孩子來說,他的命運是不幸的,沒有家的人,始終都不算一個完整的人生吧!在坎坷的路程少了與他風雨兼程的人,永遠都是一種無法彌補的缺憾吧!

然而,此時此刻,你卻躺在我這雙沾滿血腥的雙手中,能不能挺過這次難關都成了問題了,我的這雙罪惡之手啊,也許帶給你的只會是不祥吧……容成千逝自嘲的輕吐了口氣,慢慢走到一棵樹下,彎腰將孩子輕輕的放在了地面上,看着忽然安靜下來的沒有哭鬧的嬰兒,容成千逝神情憂鬱而蒼白的說道:“如果你的人生註定要結束的,但是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要毀在我的手裡……”他慢慢的站起身,不再留戀回頭的,往前行去。

我一直是自私的,一直一直都是,所以,對不起……“哇啊,哇啊,哇啊……”在他擡步離開的那瞬間,安靜下來的孩子,又大哭大鬧了起來,那聲音似乎也和以往不同了,彷彿包含了他不能言語而卻非常非常多的傷心,好像真的知道自己被拋棄了,拋棄了……“嗬。”容成千逝走着走着,慢慢的仰頭看着碧藍的天空,沉悶的嘆了口氣,腳步卻彷彿被某種力量牽絆住了,不由自主的慢了慢了,最後就停止不動了。

他站在重重樹蔭底下,漸漸無力的垂下了雙肩。

“哇啊啊,哇啊……”嬰兒的哭聲一直都那麼洪亮的在他身後抗議着,彷彿無論容成千逝走多遠,他也會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到他回頭,哭到再也不能哭了!

容成千逝他真不明白,明明那麼弱小的生命,哪來那麼大的力氣呢?難道人類在面臨生死考驗時,總能超越尋常的創造一個奇蹟嗎?

他最終挨不過一個下下生命的抗議,再次回頭,回到他的身邊。

孩子還是在不停的哭着,揮舞着小小的手腳,拼命的就像要表達什麼一樣。這麼小的孩子,也許根本就不明白死亡是什麼,他害怕的只是被拋棄的孤獨罷了。

啊,那種孤獨應該不亞於他在那個空殿裡,盼着一個人的迴歸,自己守着黯然無光的日日月月,由黑變白,再由白變黑,揮霍了無數的時光,卻始終沒人踏足,慢慢無聲的埋葬在了那厚重的歲月的塵灰裡。

“我又不會照顧你,何必那麼執着呢!”說來也神奇,當容成千逝彆扭的再次彎腰抱起孩子時,他就真的不哭了,只是小小聲的抽噎着,似乎他真的明白自己已經等來了他要的那個奇蹟了。

“生命真是種頑強的東西呢!”容成千逝輕輕的感慨着,依舊以很僵硬的姿勢,抱着那個孩子,向陽光照耀的前方,繼續前行!

孩子哭累了,又或者感到自己的處境暫時安穩了,便漸漸不再折騰鬧動了!而天氣的燥熱,許是出於一種本能吧,很快他便貪戀上了,容成千逝那一直偏涼的體溫,不停的往他的身上亂拱着,拱得容成千逝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也跟着微妙的抽動起來。

“再動你就掉地上去了。”他蹙着眉頭,雙手僵硬的攬着孩子儘量的不讓他掉下去,就是不懂得該換個什麼姿勢,抱着個孩子會更舒服一些。看他現在連走路都小心翼翼的,只是這孩子似乎很不配合啊,一直在他身上各處來來回回不安的扭動着,感覺就快從臂彎下溜出去了……容成千逝彷彿第一次碰到這麼難的事。同時在心裡咒罵着大魔頭也不下百十次了,自己弄的爛攤子憑什麼就這樣丟給了他?

‘轟隆’而天上忽然接二連三打響起的悶雷,頓時打斷了容成千逝的思緒。他擡頭看着原本還豔陽高照的天空,現在卻開始烏雲密佈起來。嗬,這六月的天氣,真的是說變就變了,人間似乎比汜之國更喜歡下雨呢!

“哇啊,哇啊……”安靜了好一會的嬰兒,被雷聲一驚擾的又開嗓哭了起來了。

“真是怕了你了。”容成千逝低下頭看看了懷裡的小鬼,有些無奈的淡淡說道。

‘轟隆,轟隆’雷聲的節奏越來越密集了,看來又是一場傾盆大雨要下了。容成千逝稍微將孩子摟緊一些,加快了步伐,他必須要找個躲雨的地方了,帶了個人類在身邊,真的好麻煩啊!

他步行了一段距離後,終於發現了一間小茅屋,只不過荒煙蔓草的,看起來像廢棄了很多年,破漏而有些傾斜的屹立在,孤煙淡漠的野林裡。

‘啪嗒……’一顆豆大的雨滴,沉重的砸在容成千逝的臉上時,他就不在猶豫的帶着孩子踏進了,唯一一個暫且還可以避風擋雨一陣的場所裡。

‘叮咚,叮咚……’茅屋的頂部漏水的很厲害,容成千逝只能選了一處最少雨落的牆角,慢慢坐了下來,卸了斗篷蓋在了孩子的身上。

“唔。”嬰兒昏昏欲睡的,無意識的在他懷裡呢喃着,但是兩隻小手卻始終緊緊的揪着容成千逝的衣領不放。

容成千逝有些疑惑的淡淡蹙眉,他擡了擡手想要掰開孩子的糾纏,不過在看到小鬼頭忽然滿足的笑了出來後,便靜止了動作。心裡微微訝異的同時,也更加的複雜難懂了,這麼小的生命也會沒有安全感嗎?一直在不安的害怕着被拋棄嗎?

嗬,如此弱小的生命都在學着努力活下去了,自己有時候是不是真的太過軟弱了。他好像開始有點明白了,爲什麼當時他選擇自殺的時候,沐羿會那麼的氣憤,所有的生命都是那麼的來之不易啊,何況他還是代着早已消逝不在的‘小五’,替他看着這個傷痕累累的世界從跌宕起伏中,陪苦難走到盡頭。就算‘心死了’,身體也還不能滅亡,因爲他連說‘累了’這兩個字的資格都被人沒收了。

容成千逝自嘲的輕吐了口氣,慢慢的靠在青苔斑駁的牆面上,靜靜的閉上了眼睛。

窗外正大雨瓢盆着,狂風呼嘯在叢林裡,搖曳生姿的一片影影綽綽中,也朦朧了一切的界線……分不清什麼纔是真實。

“咩~咩~”這場雨來得快,結束得也快!而真正引起容成千逝注意的是那由遠及近的羊叫聲。他微動了動早已痠麻的胳膊,輕輕的抱着安睡的孩子,走了出去。

“喂,兄弟,哈哈哈,你看我抓到什麼好東西了!”還差幾十步才能走到容成千逝面前的魔頭,就迫不及待的向他招手,炫耀着身後好不容易纔拉回來的一隻大山羊。

“咩~”只是那山羊似乎並不是很願意前行,挽非傷用了一根草繩圈住它的脖子拼命在前面牽引着,而山羊只是溫順的站在原地不願動彈的輕咩着。幾十步路挽非傷卻磕磕絆絆的用了很長的時間才走到容成千逝的身邊。

“你牽一頭羊回來幹什麼?”看着累得氣喘吁吁的挽非傷,容成千逝的目光,不禁在他和那頭羊之間疑惑的徘徊着,他想是不是魔頭又在發什麼神經了!

“這個季節要找頭產仔的母獸,真不容易啊!我翻遍了整個山頭,才抓到這一隻羊!累死我了……”而魔頭卻答非所問的講了一大串,容成千逝聽得眉頭越揪越緊,他從不知道原來這個人也這麼羅嗦,跟遠在汜之國的某個笨蛋真是有的一拼了。

“我問你弄一頭羊來幹什麼?”他再次放大了音量問道,直接打斷了魔頭的後半部分的話語。

“這個嘛,當然是……”挽非傷又恢復了慣有的邪魅氣質,揚了揚尖削的指着他懷裡抱着那個孩子,神秘的眨了眨眼。

“什麼意思?”容成千逝最討厭別人欲言又止的賣關子了,冷漠的一張臉,不滿的蹙眉看着他。

“哇啊……”而沉睡多時的寶寶卻在這時悠悠的轉醒,打了個哈欠,便好奇的觀察起了周圍的情況,黑色的下眼睛機靈的看了看抱着他的容成千逝和一臉邪氣笑容的魔頭。

“哎,看起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相處的很好啊,我還擔心呢,我怕一回來,你抱還給我的將是一具屍體呢!”

“你纔去死呢!”容成千逝看着那張永遠都很欠扁的惡劣笑臉,氣悶的狠狠的給他一腳。

“喂,不要認真啊!”挽非傷牽着山羊嬉笑着,閃到一邊去。

“哇卡卡……”但是對於大人之間的鬧劇,在小孩的眼裡卻成了看到的最生動的畫面,不由自主的就開心笑了起來。

“孩子還給你!”容成千逝不可否認那孩子天真的笑聲,確實讓他的內心有些觸動,這是因爲那樣的純潔污垢,才忽然讓他抗拒着,因爲自己的不堪,揹負不起如此美好的東西啊!他急於將孩子退回到了挽非傷的懷裡,漠然的不曾留下一絲表情的就轉身想要離開……“你站住,想去哪啊?你都答應我照顧好他的,又想逃避了?”挽非傷微沉下眼神,大聲的喝止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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