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諾耶笑着說道:“澪大人雖然有威爾貝特陛下的血統,可是也長得跟人類一模一樣呀。”
“對喔。嗯,也對……”
經諾耶這一提,成瀨澪再次想到……自己並不是普通人類的現實。
與其說她對這件事不太有實際感受或者缺乏自覺……倒不如說是刻意避免往那裡想。即使被迫接受以爲是親生父母的養父母在眼前遭到殺害、得知自己是前任魔王的女兒等現實——
可是……
儘管普通人的生活自從養父母遇害那天起就消失無蹤——成瀨澪依然認爲自己屬於人類,這是來自她與養父母生活的點點滴滴。雖然那些珍貴的日子已經回不來了,仍舊是構成現在的成瀨澪的重要財產。
如今,自己再一次得到了重要的事物。慕寒天將澪當做自己的妹妹,庚希子完全將澪視爲人類,萬理亞也不強迫澪必須擁有身爲魔族的自覺;柚希和胡桃並不將她當成敵人,學校也有相川或榊等好朋友在。有他們相伴的日常生活,對現在的澪而言比什麼都還重要。
沒錯。我再也不要失去現有的日常生活,我就是爲了這件事纔來魔界的。
我要和哥哥他們一起,以人類——成瀨澪的身份活下去。
一行人順着諾耶的引導向東走,來到時稱商店羅列的一角。
這時,走在前頭的諾耶尷尬地轉過身來,說道:“那個,柚希小姐?”
“什麼事?”
“你是勇者一族,會這樣緊張兮兮也是難免的……可是如果發出這麼緊繃的氣息,反而容易引人注意喔。要保持笑容,儘可能地保持笑容喔。”
“知道了……笑笑。”
“用嘴說有什麼用啊!而且根本沒表情,還念得一點感情也沒有!”
“好啦好啦。”慕寒天笑着制止立即吐槽的諾耶。
“柚希啊……諾耶說得沒錯,如果太過緊張反而顯眼,肩膀放鬆一點吧。”
“對不起。”
“不需要道歉啦,你能跟來就很好了。”說完,慕寒天將手一把按在柚希頭上。
慕寒天溫柔的笑容和關心,讓柚希感動得牽起他的手——“寒天——……”
“給我等一下。”
澪一見到柚希靠近慕寒天把臉湊上去就連忙阻止。
“拜託……你沒事在大馬路上演什麼吻戲啊?”
“嘖。”
“嘖你個頭啊!你以爲你有機會嗎!”
澪抓住慕寒天的手拉離柚希。
“各、各位,請看這邊~!”
旁觀這一切的諾耶高舉一手說道:“那間花店在維爾達城裡很有名,城裡很多花花草草都是來自這裡哦。”
她將高舉的手向下一甩,直指前頭路邊的店鋪。
“是嗎——原來王宮也會用這種街坊的花店啊。”
“對呀……因爲,老闆和威爾貝特陛下好像是老朋友喔。”
聽見澪的感想後,確定話題轉變成功的諾耶鬆了口氣似的點了點頭。
這時——
“嗯?這不是諾耶嗎……怎麼,又溜出城買零嘴啊?”
店旁走出一個魁梧得和花店很不相稱、穿着圍裙的男性。
這話似乎引起了諾耶的不滿,慍慍地噘起脣說道:“纔不是呢,今天我是帶新人出來熟悉環境的!”
“這樣啊,這幾個的確是挺面生的……想不到,連你也開始帶起新人啦,看來城裡人手不足的問題真的是很嚴重喔。”男性魔族看着慕寒天幾個說道。
“老、老闆你怎麼這麼沒禮貌啊……小心我跟負責進貨的人告狀,把你們從合作名單上踢掉!要道歉就趁現在喔,奧提加先生!”
“哈……你哪有那種權力啊?”名叫奧提加男性魔族咂了咂嘴。
“不用恥笑得這麼認真吧!我真的去說喔!”
奧提加對惱火的諾耶“哼”了一聲後,看着澪說道:“話說——這位小姐,是威爾貝特的女兒吧?”
“虧威爾貝特費了那麼大功夫把人送到人界去,怎麼那羣傻子還把人叫回來啊。”
奧提加的話引起一股令人屏息的緊張,周圍氣氛霎時凍僵。
爲、爲什麼?澪一時間有些驚慌。
除了想從澪身上抽出威爾貝特力量的拉姆薩斯,以及希望讓澪成爲新魔王的克勞斯之外,原來還有奧提加這樣想法與澪相近,期望她保有原來生活的人在。
這雖然讓她很驚訝——但問題不在那裡。爲了避免騷動,澪受邀來到魔界的事,一般人是不會知道纔對。
消息是從哪泄漏的?慕寒天和柚希立刻採取行動,一前一後地站到澪身邊,將她與奧提加隔開。
“你是怎麼知道的。剛聽諾耶說,你是有機會出入城堡的人嘛?”
被柚希眼神凌厲地這麼一問,奧提加不耐地搔搔後頸回答:“少對花店老爹這麼兇啊,小鬼——放心吧,我不是聽來的。”
“那你怎麼會知道?”
奧提加眯起眼回答澪說道:“對喔,你應該不知道她的長相……你跟雅雪小姐,長得真的很像呢。”
“雅雪……是指我的媽媽嗎?”
“是啊。不只長得像,眼睛的顏色也和她一樣。”
澪一直以爲養父母是親生父母,與他們共度的時光和記憶太過強烈,讓她從來沒多想親生母親的事,只知道名字,以及——
“她生下我不久後就死了吧?”
奧提加對低聲這麼說的澪點點頭。“對,這你已經知道了?”
“嗯,萬理亞——就是來保護我的那個女生告訴我真正的身世時一起說的。”
“可是老闆,您怎麼會這麼清楚雅雪殿下的長相呢?”
一直保持沉默的潔絲特忽然開口。
“雅雪殿下雖然有魔族血統,但我聽說她是在人界長大,人類血統濃厚;澪大人的外表會和人類相同,就是受到她的遺傳吧。雅雪殿下在認識威爾貝特陛下後與他相戀、懷了澪大人,後來定居在這個世界。”
“據說威爾貝特陛下是純正高階魔族,與魔族血統稀薄又在人界長大的雅雪殿下身分差距太大,有不少人強烈反對他們結婚。爲了不給激進派或保守派找麻煩的藉口,只好讓她隱居在城堡的孤塔,不僅沒有肖像畫,就連照片也沒留下一張,城內知道她長相的只有極少數人——那麼,您是怎麼知道她的長相呢?”
“就是因爲她過的是那種生活。”
對於潔絲特的問題,奧提加放低語調。
“儘管威爾貝特每天都分配不少時間和她相處,可是她在塔裡過的生活還是和軟禁沒什麼不同。對她來說,從我們店裡送去的那些花大概是僅有的樂趣之一吧……所以她透過威爾貝特拜託我教她培育或照顧美麗花朵的方法,之後我就時常到那裡去了。”
並遙望遠方似的對着天空說道:“她真的是個好女孩……生活不自由也從不抱怨,總是笑得比我精心照料的花還要燦爛;即使不受旁人祝福,只要能和威爾貝特在一起、待在他身邊、懷他的孩子——也就是你,就心滿意足了。”
“這樣啊。”
對於自己是魔王的女兒,成瀨澪依然覺得不怎麼真實,所以在城中接受傭人和士兵的歡迎時,纔會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不是當然的嗎?這麼多年來,養父母都守着彼此沒有血緣關係的秘密,會認爲養父母比見也沒見過的親生父母更親,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
而澪自己也認爲,這沒什麼不好。因爲根本沒必要改變想法。由於身爲魔王的生父在臨終前將他的力量過繼給澪,澪纔會成爲爭搶目標,導致養父母慘死。
直接奪去澪的安穩日常的人是佐基爾沒錯,但威爾貝特也有間接責任,而且還不能找已經過世的他抱怨。他和他太太的事,實在讓澪沒什麼感覺。爲養父母報仇——在遇見慕寒天以前,那就是成瀨澪的一切;再說現在來到魔界,主要是爲了解決澪體內威爾貝特的力量,所以即使聽了生母的故事,也沒有激起澪任何特別感觸。